大修车是青草支援结束时运回江西镇的,对于爱徒座驾,主修师傅任勇真是用心到了至极,该换的配件必须换,可换可不换也得换,慢工出细活,经过近30天精心打整,大修车焕然一新,比新车还新。
10月4日早,孙正非告别母亲,驾车缓缓驶离西江镇,两个反光镜上各绑有一条红绸,寓意一路顺风,出入平安。
其实,此时他拥有的是实习执照,按照规定得跟车一年,拿到正式执照之后,才能单独驾驶,似乎大家都忘了这事,孙正非当然不会傻到自己去说。
到达工地,他被安排到平房中的202室就住,室友是两位年轻的机修工,彭兴昌与赵俊峰。
建设者的生产生活区域沿狭长山沟地带而建,一条小溪与一条道路贯穿整个区域,道路起点位于20公里开外的青草镇,另一端在崇山峻岭中行驶8公里便上省道,是运输沙料的必经之路。
发动车大修之后,车辆要经过走合期才能载重工作,走合期内,大修车成了食堂采购员的专车,孙正非成天同采购员在茹城县、青草镇、羊角镇等地转悠,服务食堂有个好处:吃得好不花钱。
走合期一过,孙正非就被安排到朱家湾沙场运沙,当晚,他上隔壁的车队队长寝室小坐。
“小孙,今天拖了几车沙?”
“3车。”
“可以啊!到底是年轻人,身体吃得消。”项目上聘用的司机不勤快,通常都是上午一趟,下午一趟。
“还不是你说大坝要浇筑混凝土,要多备些沙料咯!”孙正非没好气地说道,并掏出香烟散发一圈,做事可积极,但不能表现积极,免得同行看你不顺眼。
“舒队,出去这8公里,以及进沙场那段路都太烂了,怎么就没有养路工填填大坑呢?”
“乡镇路有个屁的养路工!”
“那你去找调度室的老申要两个小工,让他们跟车子去填填那些大坑,这样又花不了几个钱,人车都舒服。”
“舒队,你就为大家做点好事咯,路难走,人吃亏嘞!”同宿舍的两个司机觉得也是,就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起来。
“要是车子爆个轮胎,断块钢板,多的都去了!”
“好!到青草镇的几个地方也得整一整。”老舒觉得有理,当即去找老申要人。
......
拂晓,孙正非沿溪晨跑,没了大路,就沿溪谷小路跑,不久,溪谷出现一处断崖,断崖下面有个水潭,潭水清澈见底。
在河底打坐炼气,心里不踏实,孙正非听彭兴昌说起的幽谷溪潭,今早特来一探究竟,沙砾鹅卵石,踩上去很舒服,最深处,水淹过头顶,是个练功的绝佳场所。
......
为了丰富职工群众的业余生活,项目部团委时不时会在机关大院里举办露天舞会,其实就摆放个四喇叭立体声大录音机,播放一些时尚舞曲。
工人们同志白天上班辛苦,下了班就得好好休息,没人对这洋玩意有兴趣,安全部的王部长却是逢舞必跳,他的交谊舞步刚柔相济,如行云流水,从而亮瞎了几个堂客们的桃花眼,她们觉得这是高级货,纷纷请教,我们的王大部长忙得不亦乐乎,他的眼神始终亲切热情,舞步始终优雅大方,颇具绅士风度。
在大庭广众之下,以高雅的名义,搂纤腰,握娇柔,闻花香,撩芳心,世上居然有这等好事!孙正非怀着追求艺术的梦想,以陶冶情操的高尚动机,死皮赖脸拜舞林高手为师,成为人家唯一的男弟子。
钳工小伙肖建光,其父与孙父交情深厚,父辈情谊很自然地传给下一代,不知这小子从哪弄来两盘霹雳舞教学录像带,力邀非哥一起练舞,孙正非推辞不掉,又练起了霹雳舞。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进入十一月,这天下午,孙正非将车开进修理车间。
“彭大将军,离合器的自由行程大了点,帮我调调。”
彭兴昌就老气横秋地指使张军去拿扳手过来,孙正非早就听说有个禹杭村人在车间学习修理技术,他这还是头次见到其人。
张军,中等身材,浓眉国字脸,笑起来有点自然甜,这种人在生活中会沾面相的光。
调行程,三分钟搞定,孙正非发上一圈香烟表示感谢,见到张军,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没有遗忘禹杭村的美女。
“张哥,听说你们村子里面的姑娘个个水色好,那个什么豆腐妹、七仙女更是貌若天仙,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七仙女中的五妹长得最为漂亮,人称山沟里的金凤凰。”
“那豆腐妹嘞!”赵俊峰听到聊女人,就像是打了鸡血。
几百号人的大工地,就那么几个女人,个个姿色普通,却被男同胞们宠得眼高于顶,这也难怪青春期的小伙子会这样子,正是“工地干三年,母猪赛貂蝉”。
“豆腐妹就是两个咪咪特别大!”
听到这种敏感词,小伙脸上的粉刺顿时膨胀艳鲜,那分泌物喷薄欲出,他下意识咽下口水,狠吸一口燥热的寂寞烟,用来掩饰那无人在意的尴尬。
张军可没有想到一句俚语会给小赵带来如此冲击,他笑着说道:“今天下了班,请你们到我家去喝酒,我带你们上她们家串门。”
“五妹要结婚了吧?听说那个男的不咋样啊!”彭兴昌淡然说道,这家伙属于消息灵通人士,具有包打听潜质。
张军叹了口气说:“那男的确实不咋样,可即便这样,他们这婚还不知道结不结得成嘞!”
“年纪轻轻,这么早结婚做什么!结了婚,就没得个自由,一点都不好玩了。”小彭看似就事论事,孙正非却闻到一股子浓浓酸味,似乎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在我们农村来说,迎春的年纪不算小了,我记得她属鸡,正月初几生的。”
“那还真看不出来,我以为她比我小嘞!”
管她金凤凰还是大咪咪,一切都是浮云!多运几趟沙子,多挣点出车补助才是王道。时间尚早,孙正非一脚油门,直奔朱家湾,到了沙场,他当即抄起钢铲往车厢里铲沙。
“孙师傅,又辛苦你了!”沙场由朱氏三兄弟承包,唯有孙正非次次帮忙装车,朱老大不由对他另眼相看。
“老朱,你莫客气,我只不过是借你这个机会锻炼身体而已。”
“孙师傅,平时你拉不拉私活?”
“那要看什么情况,比如你老朱要我帮忙送车沙子,我能不给你面子吗?”
口袋有存粮,又有稳定收入,孙正非对背公营私并不上心,拉私活有风险,也不可能做得天衣无缝,若是被项目部领导晓得,得不偿失。
既然小老弟给哥面子,那当哥的也给你个机会。老朱笑道:“我们镇上新建一所中学,沙料全部由我家沙场供应,我给那边领导打个招呼,让你捞点烟钱,怎么样?”
“那敢情好啊!”沙场距长寿镇不到十公里,路宽车少,孙正非送食堂买菜去过两趟,熟悉地形。
“老朱,既然你有关系,怎么不把运输这一块也搞到手呢?”
“老弟,实话跟你说吧!那学校一把手是我本家兄弟,像你这种车运一趟沙子,能够挣20元运费,只可惜我们这里太落后,连小手扶拖拉机都没得两台。”
“那好不好结账嘞?若是个空头支票,以后会非常恼火!”
“好结得很!专款专用,一月一结。”
“要不我们现在就装一车沙子去看下现场?”凡事要趁热打铁,这是第三趟河沙,项目部其他车辆已经返程不来。
“好啊!”
几人当即装满一车沙料,驾车前往长寿镇新建中学,新校区堆料场的面积很大,可储备几十车沙料。
父亲生病之后,孙正非才知道什么叫做花钱如流水,父亲有医疗保险,可以报销部分费用,而母亲什么保险都没有,得多存点钱以防万一才行,机会难得,他当即揽下了这笔买卖,有钱大家赚,他给了老朱5元一车的好处费,乐得人家眉开眼笑。
回到工地之后,孙正非分别对舒队、申调度说沙场环境好,自己想清早出车到沙场锻炼身体,这两人都知道孙正非会武功爱晨练,不作他想。
于是乎,第二天天未亮,孙正非带上几个刚出笼的馒头驾车驶离工地,到了沙场,朱氏兄弟正好上工备沙,早上的人精力充沛,大家伙三下五除二就装装一车沙,老朱亲自随车送料到校区。
而后,孙正非驾驶重车返回工地之际,正是工地运沙车辆出发之时。
根据规定,工程处车队每月要根据各车行驶里程审核油耗,若某车加油量超出核定油耗过多,该车司机将会被追查责任,当然,这种事情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估计项目上管理较为松散,但还是小心为妙,为此,孙正非艺高人胆大,大量使用空档熄火下坡滑行技术节油。
他到油库加油之时,偶尔叫室友帮忙签上个20公升油料领料单,室友会在备注栏注明车间维修用,而实际清洗零部件的汽油,是随机在维修车辆上抽取。
彭兴昌比较醒水,修理车间有两个30升铁油桶,这小子会找机会装满一桶汽油收藏好,以备非哥不时之需。
就这样,谨小慎微的孙正非成天不知疲倦地忙碌着,日复一日。
12月5日下午,将沙料装满车之后,朱老大笑眯眯说道:“老弟,上个月的沙料款结了”
“这么快!”
“自家兄弟,能不快吗!”
“上个月你一共运了70趟沙。”老朱掏出一个信封给他,“1050元,你点一下。”
“朱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老弟还不相信你吗?”孙正非故作不愉,掏出香烟装上一圈。
“哈哈,好兄弟!”
宝马欢快负重,奔驰在崇山峻岭之间,到手才是财,到了这时,孙正非才真正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