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12月31日,阴、无风,最高气温12度,最低气温6度。
傍晚,一帮子年轻人沿江而下,肖建光手提四喇叭立体声大录音机,只见他轻轻按下播放键,劲爆的迪斯科舞曲响起,惊得夜鸟慌飞。
一路欢声笑语,一行人来到深山峡谷里的弃料坪,大家找来干柴树兜堆集在坪中央,点燃迎接新年的篝火。
今夜,由最舍不得乱花钱的孙正非请客,二锅头任你喝,卤菜零食尽你吃。
录音机里传出“一场游戏一场梦”的歌声,那沧桑忧郁的旋律引起孙正非共鸣,他望着变幻的火焰发呆。
新年即至,这个月却没有收到姜兰来信,孙正非有种强烈预感,初恋如东逝水,往事只能回味。
良久,孙正非长叹一声,似不舍、如解脱,他高举红星,大声说道:“兄弟们,为了我们的美好明天,干杯!”
“干杯!新年快乐!”
“建光,来个点子劲爆点的迪斯科!”
“OK!”
经典的士高响起,大家伙随着音乐一起摇摆,一起嚎叫,那充满活力的青春气息驱散乌云,迎来璀璨星空。
“耶嘿!你们玩得真潇洒,还搞起了篝火晚会!”向阳与新婚妻子散步至此,他见是熟人,高声笑道。
“向阳,快来喝酒!”赵俊峰见是老乡,大声邀请。
这等好事,岂能错过!豪爽的向阳乐意至极,向阳不会跳霹雳舞,兄弟伙就围着篝火跳起了原始舞,他们跺着脚、拍着手、嘴里发出“吼吼吼”的呐喊。
跳一会就喝酒吃肉,喝好吃好接着再跳。
最后一瓶二锅头,孙正非与向阳平分,李继开想分点,被出于爱护的孙正非一脚踢踹开。
五瓶二锅头,彭赵肖李各半斤,向阳约莫喝了一斤,一心买醉的孙正非有点兴奋,真没醉。
应李继开的请求,借着酒劲,孙正非打起了林家南拳,他的拳路气势磅礴,声如龙吟虎啸,若是林伯见之,定会感叹爱徒已深谙拳法精髓。
......
元月四日,过了晚饭时间,孙正非才运沙归来,彭兴昌见面就说:“非哥,办公室的李主任找你,让你到向经理那里去一趟。”
孙正非心里一咯噔,莫非私活被人察觉,人家等到向开泰出差回来,马上就去告了密?奶奶个熊!老子情场刚失意,这会工作又出现问题,真是祸不单行呐!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孙正非轻轻敲了敲门,尊敬地叫了一声向经理。
“来啦!吃饭了没有?”
耶!听这口气,十有八九是自己想歪了,孙正非笑道:“还没有,我刚出车回来,小彭说您找我有事,我就跑来了。”
“你母亲给你带的厚衣服,还有一点干菜。”向开泰指着一个纸箱说道。
“向叔,我妈身体还好吧?”孙正非本不想问,他只愿母亲如自己想像般生活,却又怕人家觉得自己不讲亲情。
“好得很嘞!她要你莫担心她,要你好好工作,莫要抽烟喝酒。”
孙正非讪讪而笑,心虚不已。
“今天拖了几车沙子呀?”
“3车。”
“我听老申说你有天拖了3车河沙,晚上还到青草镇转运了一车水泥回来,这样子你的身体吃不吃得消哟?”
自己带来的人工作肯干,一台车发挥出两台车的效能,向开泰觉得脸上有光。
“吃得消,没有任何问题!”孙正非马上昂首挺胸,显得神采奕奕。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还是要注意休息,做到劳逸结合。”
“好的。”
“你现在还有没有跟他们去打猎?”
“向叔,您是不是想要点野味?”孙正非这是闻弦歌知雅意。
“哈哈!还不是叫你的野猪肉给害的,现在局里那些人都来找我要。”
“那你想要多少?”
“多少倒是没关系,多有多送,少就少送。”
“好!正好我也想上山去碰碰运气。”厌恶杀生的孙正非果断收起妇人之仁。
“小非,这种东西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别太认真,一定要注意休息好,第二天开车才会有精神。”
“这个您放心,我保证不会影响工作。”
“今年向叔想留你在工地上过年,没意见吧?”枯水季节是水电施工的黄金时期,每当临近春节,向开泰就望着满桌子的请假条脑壳痛。
“没意见。”孙正非天生具有集体意识,估计母亲也会支持他的工作。
“你哥放寒假会不会回来?”
“不会,寒假太短了,火车票又难得买,他干脆就留校学习。”
“那就把你母亲接到工地上来过年,你隔壁房间只住着两个女工,我让李剑安排你母亲同她们一起住。”
“那真的太好啦!”孙正非非常开心,虽然母亲这样要管自己,那样也要管着自己,但是,能够跟母亲生活在一起,就是莫大的幸福。
“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年前小客车要送一趟人回西江镇,到时候,我会安排你母亲搭那台车来工地。”
说完这些,向开泰扔给他一支烟,孙正非拿着烟,点也不是,不点也不是。
“抽吧!”向开泰干脆把整包都扔给他。
“这次我到总局开会碰到姜局长,他对我很客气,还单独请我吃了一顿饭。”向开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噗嗤”一笑。
姜局长!他是哪路神仙?孙正非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无言以对。
“老姜问了你的一些情况,他并不反对你跟他家姑娘交往,可是,他担心小姜学习分心,所以他想请你等到小姜毕业之后,你们再交往。”
“我也是父亲,我也有女儿,我完全能够理解老姜的心情......”见孩子面色阴晴不定,向开泰不免絮絮叨叨起来。
“向叔,您放心!以后我决不会打扰姜局长家的千金小姐。”孙正非淡笑着表明决心,抱着纸箱离开。
受伤的心好不容易结疤,这噗呲一刀下去,铁石心肠也会难受。
伟大的姜大局长!你是哪只眼睛发现你家姑娘成绩下降啦?
若我家有权有势,若我是个名牌大学生,估计你就不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屁话了!
回到宿舍,孙正非端起彭兴昌替他打的饭菜,一口一口地用力咀嚼,像是咀嚼傲慢与偏见,很快,一大盆子饭菜被他一扫而光。
喝了口水,点上一支寂寞烟,呆呆望着缥缈的蓝色烟雾消散,直到手指间传来灼痛。
这不会是马头岭打架事件传到姜兰父亲耳中,所造成的结果吧?
孙正非长叹一声,姜局长又有什么错呢?只怪自己没啥本事,为人父者,谁不想自己的女儿有个看得见的未来。
爱一个人,并非拥有,唯愿她生活幸福。也许,分手才是姜家千金幸福的起点。
至于姜兰为什么中断书信,她有没有变心,孙正非不愿意去想,更不愿深究,因为他高傲,无与伦比的高傲。
让往事随风,未来随缘,强大来自于内心,爱情并非人生唯一。
「让往事随风,未来随缘,强大来自于内心,爱情并非人生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