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审讯室，许念带着记录员，对面的是杜丰稔。
我看着监控，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疲惫。
许念把一堆资料放在桌子上，一手重重压在上面，“杜老先生，你看看，因为你，我们费了多大的功夫。”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修改了周明的作品，并利用周明的死，为作品造势。只要你做了，就会留下痕迹。太阳总会升起，天晴之后，所有的黑暗便会无所遁形。”
杜丰稔看着那堆资料，不知道里面写着什么。他直了直身子，用指尖捏了捏鼻子。
许念把一个证物袋扔在桌子上，“你的旧手机，为什么不丢掉？不过，也多亏了你，我们才找到证据。”
“周明是自杀的，我没有杀人！”
“你没有杀周明，那其他人呢？你看看自己的头发，几岁开始白的？这些年，不好过吧？你能专心创作吗？”
许念平静说着，眼中是难掩的鄙夷。
杜丰稔揪了一根头发，拿在手中，呆呆看着。
过往，一定在他的脑中，过了一遍。谁都逃不过最后的结局，前面种什么样的因，后面就会结什么样的果。
“你知道的，当年的事情，我们只要查，一定能查到结果。现在，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许念认真说着，他没有提惩罚，只说了是非善恶，人们心中的良知。
杜丰稔是个奇怪的人，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进去。
直到最后，他还想着害死毛吉。
他心里的那头怪兽，已经磨灭了他所有的人性。
“这是你儿子？你应该很想见他吧？你是希望，他变成和你一样的人，还是做个堂堂正正的人？作为父亲，你应该有一个父亲的模样。他也犯了错，我们的人，正在收集相关的证据。”
杜丰稔的眼睛，亮了一下，可他始终没有开口。
……
我攥紧了拳头，想着这些天的种种。
“谢凡，真的是他吗？”
方小茹坐在我的旁边，那里的结局，同样牵动着她的心。
“99%的可能，剩下的1%，我把它忽略了。”
“谢谢你！”
方小茹的感谢，让我感觉有些无力。找到真相，却不能挽回什么。
如果可能的话，我多希望救下周明，他的华丽出场，我至今无法理解。
“接下来，只能看许念了。我希望，他能让杜丰稔说出当年的实情。”
“我也希望如此！”
“小茹，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好！”
“你为什么改姓？”
“是爷爷让我改的，他说姓林的话，可能命不长。那个时候，我还小，不懂这些。”
我看着画面里的人，联想到了小茹的爷爷。
人总会老去，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明白变老的真谛。
……
许念把几张照片，放在杜丰稔面前，“这是谁？你还记得吗？”
那些照片，是几次聚会，林子明和杜丰稔的合照。照片中，两个人勾肩搭背，笑容灿烂。
那段时光，两人也曾是心意相通的好友。
可是，如果有一人离开了，那情谊就消失了。
一旦，人斩断了这样的情谊，那他也就彻底改变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现在是什么样的生活。”
杜丰稔闭上了眼睛，我似乎看到了一丝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完美国度，不真实，却源于纯真。
他睁开了双眼，鼻孔朝天，“想过，怎么会没想过呢？”
“周明和赵慧，本可以在一起。方小茹，也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毛吉，更不会走上这条路！”
许念站在那里，用锋利的字眼，刺破了对方的美梦。
“毛吉，怎么样了？”
“怎么，你还在乎他现在的情况吗？”
“当然，那是我的徒弟！”
许念冷笑一声，坐了下去。
杜丰稔愣在那里，他说了些，他都觉得荒唐的话。
“其实，我很希望，毛吉可以继承我的所有。他是，我见过，最勤奋的人。”
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回**。
我听着这样的倾诉，很想嘲笑一番。
也许，在他的意识里，这个念头曾有过，只闪了一下。
“我，也是有感情的人。在一起久了，就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子了。他和他的父亲一样，一定能有了不起的成就。”
“但是，你还是给他下了毒！”
“我是下了毒！我只是想警告他一下，剂量很少，不会要了他的命！”
“他能和毛新亮中一样的毒，他肯定很开心。因为，他可以感受到，当时父亲的痛苦。”
“当时，我没把握好剂量。毛新亮的死，我不是故意的！”
有的路，一旦踏上了，就没办法回头了。
事情的本质，无关剂量的多少，只关乎本性善恶。
“你能和林子明成为好友，天赋一定出众。如果你自己再努力一下，要成名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很厉害，长时间的交往。他的杜氏手法，已经超过了我。作为杜氏继承人的我，根本没法达到他的高度。”
邪恶一旦滋长，会感染所有的干净土壤。
每个人，都会面临很多的抉择。
其中的哪一个，都没有重来的机会。
许念比我厉害，他成功打开了杜丰稔的心扉。
黑色的往事，像曝晒在阳光下的胶皮，散发出让人不舒服的气味。
“杜老先生，很多人，都在等着这一天。犯了错，就要回头，什么时候都不晚！”
“我还有回头的机会吗？”
“你一直有机会，把错承担下来，还世界真相，这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儿！你不觉得，这些事情，同样在折磨着你自己吗？”
杜丰稔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双手。
在人生的某个阶段，他早就失去了传承的资格。
这双本应该创造艺术的手，染上了红色的血，中了某种无法治愈的毒。
他似乎明白，他为什么无法超越林子明。
他缺少的，不是天赋，不是努力，而是一颗红色的心。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的事情，我依然记得清楚。我忘不了，因为，每天都要想个几遍。”
我看着那一头白发，感觉很扎眼。
“小茹，把赵慧叫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