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雕专家已经到了，是一位资深的老者，不善雕刻，长于研究。
我让许念安排毛吉见面，差不多到了摊牌的时间了。
四目相对，我看得出来，对方明显颓废了许多。
一个人，如果有执念，会发光。
可是，一旦失去了，光芒也会随之散去。
“毛吉，是杜丰稔，他就是罪魁祸首！”我开门见山，没什么可以藏着掖着。
毛吉笑了笑，很疲惫，却让我感觉有些心安。
“周明死的那晚，他去过周明家。而且，他对作品进行了修改，想要霸占周明最后的果实。”
“谢凡，能查到这些，说明，你还是有些能力的。”
“可是，查到这些，远远不够！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样的？我们需要确切的证据！”
我只是掀开了冰山一角，藏在后面的真相，还很遥远。
毛吉没有立刻回答，眨了眨眼，看向上面耀眼的灯光。
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胸口。
杜丰稔很冒险，他竟然收了周明和毛吉，两个最危险的徒弟。如果他能再谨慎一些，事情会不会是另一个样子？
他做出这样的选择，难道是，他认为，自己已经赢了？
我倒了一杯热水，送到毛吉面前，看着他的样子，满脑子都是面具人的影子。
“他很喜欢，让我干些端茶倒水的事情。”
“别说你了，我也伺候了他好几次！”
“他是那么自然，那么心安理得，内心毫无愧疚。”
“他的鼻子，朝着天，根本看不到别人。”
“没有那么糟。有时候，我真想做他一辈子的徒弟，可是我不能！”
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当我得知了当年的真相，我很想立刻就杀了杜丰稔。我拜入他的门下，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的时机。”
“可是，我刚入门没多久，周明就来了。他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当了我的师兄，和我坦诚相见。”
我认真听着，不管赵慧曾说过什么，这应该才是周明拜师杜丰稔的真正原因。
那些年，周明并没有什么动作，是不是听从了毛新亮最后的劝告？
最后，踏上这条路，多半是因为毛吉的原因。
“周明告诉我，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如果真的要给死去的报仇，那就找出事情的真相，让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是，太难了。我在杜丰稔的身边，隐忍了这么多年，一点头绪也没有。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一个陌生访客。”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杜丰稔的儿子，杜宁。他比杜丰稔还要傲气，却没有杜丰稔的阴暗。杜宁对杜丰稔的憎恨，比我还要多。”
我把杜宁的名字，写在本子上，一个完全在我们视线之外的人。
“杜宁咒骂道，你干的那些缺德事儿，报应会来的！这个人，带走了很多钱，却依旧理直气壮。”
“我从没有见过杜丰稔，能忍气吞声到这般地步。而也是在这一天，我看到杜丰稔发着呆，捧着一个黑色的木盒子。”
“这个木盒子里，装着当年所有的真相，以及他的一封悔过书。”
与其叫它悔过书，我更希望它是坦白书。如果里面，杜丰稔亲笔写下了当年的经过，那的确是最有力的证据。
“就在，我以为，一切可以结束的时候。我亲眼看着，他烧了那封信，砸碎了木盒子，毁掉了所有！”
我激动的血液，一下就冷了。这过山车一样的剧情，对心脏要求极为严格。
“所有全毁了？有没有留下点什么？”
“有一次，我发现，杜丰稔收藏了很多林子明的作品。那些作品，放在仓库的最里面，已经再难见天日了。”
“他很擅长修复，可是，林子明的作品，他一次也没有修复成功。他的才能，没有跟着年龄成长，徒有虚名罢了。”
我有点忍不住了，这长篇大论说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说到点上？清了清嗓子，我提醒道，“毛吉，有什么线索吗？
“父亲，曾与周明提到过，方晴当时预测，就是杜丰稔要谋害林子明。她把所有的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可是没办法当成证据。”
“什么细节？你知道多少？”
“这些细节，你应该能知道！”
我有点意外，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让我对周明入梦。这很有可能，是面具人的指使。
“杜丰稔认识一个人，这个人是个药商。这个人，有一种毒药，吃了之后，人会得重病，最后不治而亡。”
“这个人，我没见过，可你能找到他。杜丰稔通过这个药，已经害死过一个人。而且，他还会再害一个人！”
“还有谁？”
毛吉摇了摇头，没说话。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人，不会就是毛吉吧？
“机械厂的事儿，和你有没有关系？”
“那些煤雕都是杜丰稔的作品，是我故意放到那的，就是为了引来你们的注意。你们带着东西，去见杜丰稔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了我。”
“所以，他给你吃了毒药？是不是？”
毛吉很平静，“故技重施，这就是他犯下的错！这样做，才能拿到想要的证据！就算没有以前的证据，他也逃不掉了！”
我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这一出自导自演，就是为了让杜丰稔露出破绽。
对于毛吉的勇敢，我很钦佩。
可是，这不应该是他人生的终点！
我叫来的许念，把毛吉立刻送往医院。
十几年前的毒药，随着时代的进步，希望不会再是难题。
林子明死后，有人默默守护着真相，并为之努力着。
杜丰稔为什么满头白发？想来，每个黑色的夜晚，一定很难熬吧？
其实，卸下伪装，活得轻松些，多好。
我觉得，杜丰稔应该选择坦白，也期盼过这样的结局。
那些证据，已经慢慢浮出水面。
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从被人尊敬，到遭人唾骂，需要极大的勇气。
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劝说对方。
“许队，这个时候，应该你登场了！”
许念疑惑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怎么？你终于意识到了，专业很重要！”
我找到了答案，可我不想面对这样的人。
杜丰稔改变了世界，哪怕最后迷途知返，那些改变，已无法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