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前,陸羽把上次燒好的炭,送了兩麻袋給陸明,木炭雖然很難燒出明火,熱度卻一點不比木柴燃燒來的低,並且更加耐燒,煙還少。現在陽山村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挖窖燒炭了,從這兩年的冬天來看,這異常的嚴寒,恐怕不會是偶然。
陸明家有糧食,還有肉,也有取暖的木柴木炭,這已經比絕大多數人過的要好了,陸羽也就不怎麽操心他們一家。
臘月二十九這一天,天晴,無風,天氣似乎稍微暖和了一點點。
剛吃了早飯,就有幾個人來到陸羽家,並且手裏還提著禮物。
這些人自承是天海幫的,說過年了,特意來拜見陸羽。陸羽心想:“我和你們做強盜的又不熟,有什麽好拜見的。”
不過對方都是客客氣氣的攜禮而來,陸羽也不能太不禮貌。他請那幾個人坐下,又給倒了熱水,但茶葉陸羽家是沒有的。
陸羽不肯收他們的禮物,甚至還要將上次他們送的銀子原封不動的還給他們。但那幾個人也是堅持不受,最後有人說:“陸先生太客氣了,這一點東西又不值錢,咱們交個朋友又能怎樣?”
陸羽心想:“既然‘交了朋友’,那就說明他們至少不會來村裏搗亂。”於是他就將禮物收下來。
這幾個人倒也識趣,因為馬上過年了,就沒開口請陸羽加入他們天海幫,又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天海幫的人走後不久,林思搖的手下又來了。
這次李大頭也來了,不過他這次不是首領,是一名小跟班。首領是一名文質彬彬的中年人,也姓林,但不是林思搖自己。
這夥人也是來來“拜望”陸羽的,也帶了禮物。這次陸羽知道,他們這個會的名字叫“濟善會”,取自“窮則兼濟天下,達則獨善其身”這句。陸羽心想,如果隻聽名字,這濟善會似乎是個由好人組成的組織。
濟善會的這夥人開口邀請了陸羽加入他們,陸羽自然是一口拒絕,又是說了幾句話,這些人就留下禮物走了,說以後再來拜訪。
兩批人都走後,言溪定迫不及待的拆開包裝精致的禮物,裏麵大多是一些金銀玉器,這在平時,可是十分值錢的東西。
除了金銀玉器,還有兩壇酒,天海幫和濟善會各送來了一壇。在這年月,酒可是比金銀更好的東西,現在人人都在發愁果腹的糧食,又有誰能拿糧食出來釀酒,就算家裏有礦那也不行。
天海幫和濟善會先後有人到陸羽家,這事很快就被全村的人知道了。因此就有人在背後說些不怎麽好聽的閑話,這閑話經過老高的嘴,告訴了陸羽。
陸羽苦笑道:“這也沒什麽,他們愛說啥就說吧。”
老高說:“大羽啊,這些人對你這麽客氣,以後應該就不會來咱們村搶劫吧。”
“或許不會吧。”
“那我們得感謝你才對啊,有你這尊大神坐鎮,咱陽山村比別的地方就要安全很多。”
老高說的是實話,陸羽笑了笑,說道:“我也不要什麽感謝,隻願大家別把我趕出村子就行了。”
“嘿,誰要趕你走,我第一個就不答應。”老高說:“其實那些人雖然壞,但心裏都知道,這村子不能沒有你。”
陸羽笑笑不語。
老高又說:“我聽說,村裏有些人想搬走。”
“搬走?因為龍鱷麽?”
“是啊。他們想搬到離山遠一點的村裏去,但他們又擔心別的村子容易招強盜,所以暫時都沒搬。”
陸羽歎了口氣,說道:“大家都活的不容易啊。”
“是啊,這年頭,能活著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老高也唉聲歎氣,又說:“我家裏的糧食已經不多了,不知道過完這個年,明年該怎麽辦。”
陸羽忙問:“你們家已經斷糧了?”
“斷糧倒還沒有,就是擔心明年。”
其實陸羽也擔心明年的糧食,他說:“要是你家裏沒了,來我這裏拿一些,我還能支撐一段時間。等天暖了,我們就去打獵。”
“嘿,這天啊,還不知道會不會暖呢。”
老高離開前,陸羽塞了一壇酒給他。老高是推辭了好一會的,但最終還是擋不住酒的**,笑著接了過去。
離開前,老高回頭對陸羽說:“大羽,你的好我都記著呢。”
這次過年,陸羽家終於不隻他一個人了。
二十九的下午,陸羽去山裏撈了幾條草魚,山溪上遊靠近溫泉的那段水流沒有上凍,整條溪的遊魚幾乎都集中在了那裏。
年飯是陸羽下廚做的,他說言夫人煮了一整年飯,要好好休息一下。
豬肉炒白菜、豬肉炒蘿卜條、排骨燉蘿卜、酸菜魚、紅燒魚還有一個羊骨豬骨燉蘿卜白菜。陸羽家除了魚和肉,就隻有蘿卜和白菜以及醃的酸菜,陸羽變著花樣,做了五六個菜。
菜雖然單調,但好在量足,更妙的是,家裏還有一大壇酒。
吃年飯前,按道理是應該貼春聯放鞭炮的,但是今年沒地方買春聯鞭炮,陸羽家也沒有紅字,所以這兩個內容就都免了。
關好屋門,點上火塘,五個人上了桌。
這是一年裏最後的一天,每個人都感慨良多。
陸羽給言籍白倒滿一碗酒,給言夫人也斟了半碗,還沒來得及給自己倒,那對姐弟也都嚷著要喝酒。
猶豫了一下,見言籍白夫婦沒有反對,陸羽給姐弟倆一人倒了小半碗。
言溪定也不講什麽規矩,率先舉起酒碗,對陸羽說:“大羽叔,謝謝你收留我們一家。”
陸羽沒想到這家夥竟會這麽說,他愣了一下,笑道:“那我也謝謝你們全家,陪我過年。”言溪定抿了一小口,然後就齜牙咧嘴,眉飛色舞起來。
言籍白鄭重其事的對陸羽說:“羽兄弟,大恩不言謝,這碗酒我先幹了。”說著他仰頭將碗裏白酒一飲而盡,陸羽自然也陪著幹了一碗。
接下來陸羽又和言夫人喝了一次,言夫人比起丈夫就要隨意多了,她知道陸羽不喜歡聽那些客氣的話語,也就沒有多說什麽。
最後,言溪安也一本正經的要跟陸羽幹一個。喝酒之前,她說祝願陸羽事事順心,越來越年輕。
言溪安喝了一小口,也是緊皺眉頭,咧嘴叫辣。
喝了一輪,陸羽就和言籍白慢慢的對酌。酒隻有一壇,兩人可舍不得大碗大口的喝。
屋外很冷,屋內卻溫暖如春,五人同桌共飲,其樂融融。
吃到一半的時候,陸羽掏出兩隻小布袋,分別交給言溪安和言溪定,說這是自己給姐弟倆準備的壓歲錢。
姐弟倆都笑嘻嘻的接過,言籍白也沒說什麽。袋子裏各是五隻銀錠,都有四五十兩。陸羽現在是“有錢人”啦,一出手就是上百兩銀子。要知道在陸羽三十歲之前,可是從來沒有摸過整隻的銀錠。
言溪定說:“大羽叔,等我以後長大了,也給你壓歲錢。”
“胡說,你年紀輩分小,就算給錢你大羽叔,那也不是壓歲錢。”言籍白說:“不過等你長大獨立了,確實要好好報答你大羽叔一番。”
言溪定點點頭,又說:“等我長大了,大羽叔會教我武功,我學會武功後再來報答。”
陸羽哈哈一笑,說:“你不用提醒我,等你長大後,我肯定會教你武功。”他忽然想起自己教過言溪安修練,最近一直也沒問她修練進度如何了,她也沒主動跟自己提修練是否遇到什麽問題和障礙。
現在年景太差了,每個人都在努力著,想讓自己在這世道裏活下去,言籍白一家,對近期返回金華城的老家,已經不報什麽奢望了。所以吃飯的時候,他們都沒人討論要回去。
陸羽忽然說:“如果春天沒那麽冷,我想在蓋幾間房子。”陸羽覺得,現在家裏屋子雖然勉強夠住,但保不齊哪天陸明他們就會回來,那時候房子就不夠了。再說,言籍白夫婦在自己家老是分房而睡,那也不大好。
“那挺好啊。”言籍白說:“羽兄弟以後要取媳婦,蓋了新房子,這……更好。”
陸羽微微一笑,心想:“我娶媳婦還有看您老人家同不同意呢。”
言溪定一邊和一塊羊骨頭努力奮戰,一邊說:“大羽叔你多蓋幾間,給我留一間。”
“那是當然的。”現在還沒有開春,至於明年春天到底是什麽情形還不知道,陸羽也懶得盤算蓋房需要的種種花銷,以及到底是在加蓋幾間屋子,還是徹底拆了老屋翻新。
言溪安說:“我也要一間,並且要比溪定的那間大,還要帶窗戶,大窗戶。”
“夠啦,你們以為蓋房子很容易麽?”言籍白笑道:“明年要是真動土了,你們兩個都要幫忙搬磚。”
“搬磚有什麽難的,大羽叔圍院子的時候,我就搬過磚。”
陸羽說:“如果山裏那處山穀打通了,外麵的房子倒不忙著蓋,我想先在山穀裏搭幾間木屋。”陸羽已經開始嚐試在自己身體裏布置傳送陣副陣,隻是現在還不得其法。
“對啊,大羽叔你不是說過,過年前能打通麽?”言溪定也是被凍怕了,又說:“外麵太冷了,我超級想去那山穀裏住。”
陸羽忽然覺得很抱歉,笑道:“那個快了,不騙你,正月前肯定能弄好,到時候第一個帶你進去。”
“那不行,我要做第一個。”言溪安很不服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