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8:野性時代

第88章 撿蓼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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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大壩下麵傳來一陣陣哄笑,似乎是某個織席的男人唱了一支詼諧的歌。

“再來一遍!沒聽清!”其他所有人都齊聲叫道。

朱轅立即催促道:“快,別貧了,我們下去聽聽他們唱什麽?”

就在他們依次走下大壩的時候,那個被催“再來一遍”的男人開始提條件:“你們要我再唱也行,但是我唱完了,必須讓狗娃他媽親我一下子!”

聽他這話,狗娃的媽顯然不是他媳婦。

“行,我同意!”除了狗娃他爸,所有人都大笑。

於是,那個男人大聲唱道:

“東西路,南北走,

半路碰著人咬狗,

摸起黃狗砸磚頭,

反被磚頭咬一口!”

這種歌謠在蘇北被稱為“大實話”,想要唱出彩,首先內容要有趣,其次歌者的口齒要幹脆、清亮,爭取以最快的速度唱完,讓聽者乍聽不懂,回味幾遍才明白歌詞的意思。

那人唱完,其他人都開始起哄:“狗娃媽,親一個!狗娃媽,親一個!”

無論是歌者還是聽者,他們說話的時候,手上的活可一點也沒有耽誤。

彭遠誌雖然不認識這裏的任何人,但是他隻從眾人目光聚集之處,就分辨出那個滿麵羞紅的婦女就是狗娃的媽。

狗娃他媽被人耍了,身邊的狗娃他爸不樂意了。

他也唱:“正月裏看燈正月裏正,

我喜歡桂花妹子俊俏又年輕,

眉彎眼又大呀,我的妹子啊,玩耍沒關門。

哎呀我的乖乖,你愛死多少人!”

狗娃他爸唱完,又是引起一陣轟笑。

順著眾人的目光,彭遠誌看到,剛才唱“人咬狗”的漢子身邊,有個女人被羞得用席子蓋住了頭。

看來,她就是桂花,自家男人引火燒身了。

接下來,歌聲此起彼伏,很多人爭著獻唱。他們先是拿身邊的某個異性開玩笑,漸漸的有些人的歌聲就變成表白了。

比如有個姑娘唱道:“清晨起來靠門西,手端水碗笑眯眯。

旁人問我笑什麽,你看水碗裏,映出了我和張雙喜!”

隻要不是傻子,都能聽出來,這個姑娘是向一個叫張雙喜的男子表白的。

彭遠誌心道:“前世網絡上流傳一句‘快到我的碗裏來’,是不是脫胎於此?”

他剛想到這裏,張雙喜也起來回應了:

“小小蘆葦細又輕,送給小朵妹妹做蘆笙,蘆笙吹出鴛鴦調,我和小朵妹妹到蘆葦**裏撿蓼蓼!”

羅燕青輕輕問道:“弟弟,‘撿蓼蓼’是什麽意思?”

彭遠誌解釋道:“蓼蓼是蘆葦**裏的一種野菜,人家情投意合的兩個人一起去撿蓼蓼,不就是約會嘛!”

“他們會不會真的去?”

“嗬嗬,這誰說得清呢!”彭遠誌笑道。

說這話的時候,他心有所思地環顧四周,果然,朱轅和趙子珊不見了。

他故意問道:“朱科長和趙姐呢?”

羅燕青幽幽地說了一句:“他們去撿蓼蓼了!”

彭遠誌大笑,然後試探著問了一句:“姐,我們也去撿蓼蓼吧!”

羅燕青定定地看著他:“你說真的嗎?隻要你敢,我就奉陪!”

彭遠誌被她的眼神打敗了:“姐,我怕黑!”

羅燕青給他一個嬌憨的白眼:“小壞蛋,就知道你是個膽小鬼,隻能嘴上逞英雄!”

這個時候,彭遠誌必須示弱:“是啊,我連個戀愛都沒談過,連個姑娘的手都沒牽過,有賊心沒賊膽啊!”

羅燕青倒是很有膽量:“你有賊心就行,我就做一回偷心女賊吧!”

就在這時,一個織席的小夥子來到他們的身邊。

這小夥子麵對羅燕青開唱:“大姑娘打扮有精神,花衣裳花裙子愛煞人,哥哥想牽著你的手,蘆葦席上親近到清晨!”

這家夥膽子真大,連陌生人也敢撩。

如果是在大街上,有人這麽直白地示愛,肯定會被路人當成精神病。但是,此時此刻,這個小夥子的舉動隻會被當地人視為勇敢。

“牽手嘍!”

“蘆葦席!”

眾多的織席人都齊聲助陣。

羅燕青簡直哭笑不得,她看向彭遠誌:“弟弟,你要是再沒有一點表示,姐姐我就要跟別人走了!”

那個小夥子早就看出,他看上的女人是有男人陪同的。

對此,他並不太在意,隻是向彭遠誌說道:“兄弟,如果你想把她從我手裏搶走,起碼也得唱一支歌吧!而且,還不能唱我們剛才唱過的!”

彭遠誌被逼上梁山了。他扯著嗓子唱道:“那還是今年的一個夏天,我和你相識在圖書館。分手後我是多麽的想你,我一下掉進了情網裏麵!”

如果讓彭遠誌正兒八經地唱歌,他可能唱不好,但是如果讓他胡亂編詞,那絕對是一把好手。

對此,他經常調侃自己,沒有音樂細胞,卻有文學細胞。

他唱的這支調子是前世在南方打工時跟人學的,詞是自己現編的。正好達到了那個小夥子的要求——不是他們剛剛唱過的。

因為唱得不在調上,周圍的織席人無一叫好,隻有兩人鼓掌。

彭遠誌回頭一看,原來是朱轅和趙子珊又回來了。

他想說:“你們‘撿蓼蓼’也太快了吧!”

可是,看到麵前一塊石頭上鋪著台布,上麵放著啤酒、麵包、香腸等食品,想必他們剛才是去車上拿吃的了。

朱轅打開一罐“青島啤酒”,遞給彭遠誌:“遠誌,為你的歌喉幹一個!”

周圍的織席人也不客氣,他們放下手中的活兒,紛紛上來搶啤酒。

當然,他們也不是白拿的,都以自家帶的白酒來換。有的甚至是自釀的高粱酒。

這一刻,幾乎所有的織席人都放鬆了,大家聊天、唱歌、喝酒,甚至跳著各種怪模怪樣的舞。

彭遠誌手中的易拉罐也被人搶去,別人把盛著白酒的碗強遞給他。每個人都端著碗與他碰一下,“逼”著他喝一口。這一碗喝完了,立馬又有人給他倒上。

在徹底喝醉之前,彭遠誌把碗扔了,跌跌撞撞地跑上大壩,鑽進了“奧迪100”裏麵,呼呼大睡。

一覺醒來,耳邊傳來村裏的雞叫。他感覺上身被人勒得緊,睜眼一看,卻是羅燕青正將他抱在懷裏。

“弟弟,你醒了!”彭遠誌一動,把羅燕青也驚醒了。

“謝謝,羅姐!”彭遠誌十分感動。

“不用謝,抽時間跟我一起撿蓼蓼!”羅燕青的聲音嗲嗲的,一縷縷柔媚結成無形的大網,悄無聲息地將彭遠誌籠罩其中。

“不用抽時間,現在就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