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比我还急了？”老陈发自内心地笑了。
看着和他一样激动的周池，老陈知道自己已成功了一半。他比谁都清楚周池的头脑，如果这个礼物计划能够说动他，那周池就至少可以说服一半的联合国要员。
比起之前自己的单打独斗，有个可信任的伙伴要好上太多了。
周池笑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虽然他也明白在执行过程中会遇到很多困难，但还是忍不住佩服老陈，更对他多了一份理解：“你做的对。这个既没收益又耗资巨大的计划，如果让联合国去做一定会变成无限延后的烂尾项目。我们也的确需要吴素素当白手套来引开人们的注意力。”
老陈回过神，的确应该聊正事了：“你先不用去联合国说服谁，我需要你先去找宇扬，让他对你产生信任。”
“宇扬？”周池好奇，“那个地球维和部队将领的小儿子，征文第二名的那个？”
“就是他，他以后有大用。你先说服他回次地球。”
“让宇扬回地球？这么做联合国不会对我们起疑吗？”
“所以不能是我们派，必须要他自己申请回地球。”
周池想了想，摇头道：“这很难。宇扬在这里一定有自己的任务，没什么特别理由是不可能要求回去的。”
老陈显然这一切早就想好了，仔细分析道：“宇扬一定明白，若不是我们暗中操作，他的作文才是第一名。我不信一个20岁的男孩会对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力没有欲望。你就以这为切入点，宣称可以辅助他替代吴素素的位置，从而博得他的信任。”
“的确是个好主意。可就算要替代吴素素，也不用特地回地球……”话说到一半，周池终于想到关键所在，不禁佩服起老陈的老谋深算来。
按他们之前策划的“戴森云自残”计划，戴森云会在吴素素受命那天陷入全面断网状态。届时此岸政|府会派一个“送信使”前往地球向联合国求助。
如果说之前只靠作文博得民心还不够的话。当整个戴森云陷入危机，那个穿越亿万公里，解救戴森云民众的送信使，就更能证明其决心和无畏，从而在公众心里加分了。
但是这么做好像风险太大了。
宇扬本来就是联合国的嫡系，若再让他做这个送信使，那么当他完成任务时，也就是吴素素下台的时候。
“宇扬以后会有大用。”老陈似乎看穿周池所想，继续分析道，“他现在政|治智慧还不够，所以是你拉拢他的最好时机。要想让他为我们所用，这个险值得冒。”
周池点了点头。他知道老陈正在追求的是个非比寻常的梦想，在这过程中必然会遇到各种障碍与牺牲。他背负的压力沉重到无法想象，如果自己能帮上忙，定要全力以赴才行。
想到这周池也不再遮掩，问了一个有关选举的问题。他明白两人若要共事，就该开诚布公。他站起身，走到老陈身边问道：“老陈我一直想问，你出的征文题目《什么是国家》，是不是在暗示人们其实戴森监察机构就是一个国家，而人们投票所选择的，其实是一位国家领袖？”
他没想到老陈马上就回答了，给出的答案出乎了他的预料。
“我希望能看到一篇作文，将国家比喻成一位能力有限的父亲。”老陈语速很慢，吐字却十分清晰，“他不需将精力放在与子女的确认关系上，也不需将目标放在子女对自己的回报上。他会默默造福孩子的生活，也会慢慢用自己的方式筹备遗产。那么当他离开人世，自然会有孩子将他的精神传承下去。在这期间，他可以回望车轮滚滚的历史过往，也可以去看向深不见底的混沌未来，唯独不能满脑子妄想着如何确保自身身份，永远做一个不会死去的父亲。”
周池听明白了。
他轻轻拍了拍老陈左肩，在走出密室前又问：“如果有人这么写，你就把吴素素的位置让给他吗？”
“如果真有人这么写，我把一切都给他，并由他来做项目的执行者。”
“哪个项目？戴森监察机构吗？”
“不，我们的镜面礼物计划。”
*****
经过最终的投票结果，吴素素荣登第一名，和第二名仅差三万票。
受命上任那天，联合国调取了82%的卫星和媒体渠道来作星际级直播。仪式在戴森云最大的广场举行，在那座足有18米高的此岸花雕塑前，特地从各个付费花园挪来的花卉盆栽围成了个漂亮的大花卉圈。
现场情况从戴森云传输到地球需要8分多钟，但这并不影响人们欣赏这位政|府亲手炮制出来的代言人。
和老陈预想的一样，当吴素素身穿一身白洁的轻纱连衣裙，光着脚丫，头顶一圈橄榄枝帽箍站在花卉圈的正中央时，堪比一位飞入人间的天使。
“她像是只鸽子……”媒体适时地造势报道，引领着多数公众的注意，“一只亲吻太阳的白鸽。”
这是继戴森云成立以来太阳系规模最大的仪式，整个场地被设计的庄重又活泼。所有灯光细节都把握的恰到好处，吴素素头上每片小橄榄叶都被照射的熠熠生辉。
她此刻仅是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就像极一个称职的、代表美好未来的娃娃。
半小时后，一位身穿金色礼服的男主持人走到吴素素身边。站稳后，主持人环顾了所有的直播镜头，保持微笑地沉默了整整十秒，开始了演讲的第一句：
【我们的太阳仍能燃烧50亿年。不论她会否如期熄灭，人类都将铭记今天的日期：2176年10月10日。
今天之后，这个日期将被永远载入人类史册，成为星际新人类感恩与纪念的日子……】
见大部分镜头对准主持人后，老陈暗暗放松了些表情。
所有人都认为他和联合国在演一出好戏，将吴素素捧到权力制高点后，两个政|府都能多出一条缓解舆|论矛盾的缓冲带。但只有他自己和周池知道，在整个镜面礼物计划中，吴素素是一个重要关键点，但也仅仅只能算是第一步而已。
主持人不断激昂地演说着，振奋人心的词藻吸引了全世界的注意：
【……我们！正是我们！为后人铺设了通向奇迹的道路！我们每个支持，每声祝福，都注定是后人的福祉！
我们不难想象，在20年后对我们的后代，在200年后对我们的后裔，在2000年后对我们的后世子孙，我们都能传颂这段历历在目的史诗……】
“人类真是越来越伟大了……”
同一时间，地球上的木木看着星际直播，对身边的川感叹道。
川则一边看直播一边忍不住问道：“你不觉得反常吗？如此重大的事情，两个政|府却做的如此草率。”
木木想了想道：“也还好吧，毕竟吴素素是人们选上来的啊，她可是人类史上第一个诚信者，可不是一般人呢。”
川仍然摇头：“媒体都在说会让她胜任机构总负责，这和代言人完全是两回事。”
“谁知道呢，区别也不是很大吧，相信政|府咯。”木木喝了一小口微涩的古酒。
【……身在现场，以及正在观看直播的各位，你正在见证人类史！
未来的你，可以在孩子入睡时的枕边轻声细语。未来的你，可以小声诉说那关于整条银河的过去。未来的你，名字将被加上“为人类璀璨文明奋斗”的前缀！
这些耀目的功勋之名，是你，是我，是吴素素和所有今天赠出祝福的人。
我们，将引领后世从蒙昧走出，跨向星空最深处，最深处……】
“混蛋！！”
同一时间，吴住看着直播，一边冲着投影咆哮着。
洛芬知道丈夫在气愤什么，勉强笑了笑道：“素素被大家喜欢，还拥有权力，也不是太过糟糕的事情啊。”
吴住更气了：“但她自从被基因改造后就没回过家！此岸政|府一边操控民选，一边用这种强制手段对待素素，让我有种很强烈的作呕感！”
洛芬继续哄道：“他们毕竟是政|府，考虑事情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也很难与之抗衡的。”
“我能理解老陈没答应我改造作假的事情，但我觉得……”吴住稍稍冷静后说，“这一切都好不真实，女儿明明前不久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
洛芬迎合着，又将视线转移到了直播画面上：“我也有这感觉。好好的女儿，突然去做了什么代言人人，真像做梦一样。”
【……是的，我们再公布一遍联合国与此岸政|府做出的超前决定：
吴素素将同时代表两个政|府，成为一个独|立的机构负责人。机构全称是“戴森云资源配置及监察机构”，简称“戴森监察机构”。
吴素素也从今天起，被正式任命为该机构的首相，可做任何资源上的调动。当然，她仍受政|府、媒体及公众监督，这也预示着机构不仅是民|主的产物，更是制度的立新……】
看着直播，川又开口分析道，“这女孩的权力比联合国和此岸还大？太异常了。”
木木则不以为然：“小孩子懂什么，最后不都还是要靠政|府自己做决策。”
川更好奇了，质疑道：“既然这样，他们何必再新建个机构出来？”
“……可能事情太多，忙不过来？”
“政|府这么多人忙不过来，一个8岁女孩就忙的过来吗？”
川的话才说到一半，直播信号突然中断，所有频段都接收不到戴森云上传来的任何信息了。
“怎么没了？”木木半支起着身子，两手手肘撑在**，大声问道，“你家触控仪坏了？”
川轻皱眉头，摇头道：“只有戴森云的信号中断了，看着像是……断网了？”
“断网？什么是断网。”木木问。
“断网就是没有网络讯号传输了。全世界这么多机位和媒体同时转播，不可能全部故障，也只有戴森云断网了才有可能。”
“哦……那现在怎么办呢？”
“看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吧，应该是小问题。人类已近百年没断过网了。”
“又有好戏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