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苏灿灿没有理会周池的身份，她认为刚才拿到的对话已足以让《星河再现》报导一番了。
周池却继续说道：『贵报一定有所误解，宇扬是戴森云上一名普通的学生，对政|治问题并不精通。贵报是一家创刊63年的老媒体，不用反复在敏感字眼上大做文章。若有政|治、军事、金融、文化、法律等方面问题，可通过正常渠道采访或暂由我来回答。』
伊苏灿灿笑道：“周池先生，你刚才提到的这些内容，难道宇扬连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了吗？这样的人日后真能胜任政|治职位吗？”
周池从容回到：『八岁的吴素素在这些方面比任何成年人都差，但她已成功坐到了首相位置。这是全世界人民选举的结果，不是由一两场采访说了算的。而现在，你所认为的回答不了这些的问题的两个人，一位20岁，单枪匹马从太阳赶到了地球。另一位8岁，已从太阳启航，去往遥远的日球层顶开拓新的人类史。他们显然比任何成年人做的都要出色。』
“吴素素去日球层顶了？”
『采访时间到了伊苏灿灿小姐，相关回答等宇扬返航，修复戴森云网络后会给出详尽资料。但前提是贵报愿意通过正常渠道获取，而不是咬文嚼字地去定义和平的内涵。』
伊苏灿灿刚要继续说话，眼前的荧屏突然灭了。只留下手里的触控仪响个不停，上面出现一大堆总监发来的文字：『继续问，问吴素素的去向！快问，问为什么她要去日球层顶！』
伊苏灿灿轻叹一口气，她真不喜欢这个上司。
走出联合国后，迎面居然走来两个熟人。樊迪大跨步朝前走着，萨斯则一脸无奈地跟在后面。伊苏灿灿惊讶，好奇地拦住他们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见见这个宇扬。”樊迪说着，又指了指身边的萨斯，“他非要跟来。”
萨斯不服气道：“没有我你能见到他？你觉得戴森云驻联合国办事处是随便进出的？”
伊苏灿灿又忍不住追问樊迪：“你们……不找撒旦了？”
“找，那群科学家在研究对付撒旦的武器，我想先见见宇扬。”
伊苏灿灿拒绝道：“现在的宇扬已经是政要了，不是谁都能见的，而且你见到了又能怎样呢？”
“让她去见。”萨斯一脸严肃，说着又习惯性地将手搭在樊迪肩上，“说不定见到宇扬后她的病能有好转。”
“我没病！”樊迪一把排开萨斯的手，“你别再碰我了。”
虽然不是联合国总部，但办事处的安全系数也是全世界领先的。凭萨斯的能耐，想在短时间内黑掉整个安全系统，再和樊迪大摇大摆进入其中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一点在萨斯努力了一小时后才意识到，别说黑掉系统，就算让门口两个咨询机器人闭嘴他都花了半个小时。
萨斯没想放弃，继续满头大汗地努力着。但樊迪等不及了，他原以为到了这里就能见到宇扬，但以现在这个进度，不免质疑起萨斯的能力来。再加上伊苏灿灿老在一边说怕他们被抓不肯离开，搞的樊迪更是心烦意乱。
“到底还要等多少时间！！”面对萨斯的无能和伊苏灿灿的固执，又过了一小时，樊迪终于在离办事处不远的花园中对萨斯咆哮起来。
伊苏灿灿不甘示弱，她不喜欢面对困难发脾气的男人：“你再吼也没用，你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
“你是说找撒旦吗？”樊迪不服气地看着伊苏灿灿，“我说过了，有很多人正在研究。”
伊苏灿灿瞪着樊迪，眼神中充满着鄙夷：“找撒旦是你提出的，现在别人在研究，你完全袖手旁观？！”
“你……你不会懂的。”樊迪深吸一口气，脸涨的通红。
“我不懂？！”伊苏灿灿紧抿嘴唇，要不是介于卧底身份，她真想告诉樊迪她也有想见另一个“琥珀”的冲动。现在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见到一个远低自己期待的那份失望。
“你说我不懂？”伊苏灿灿伸手指着樊迪的鼻子激动地道：“那你就让我懂！你告诉我，见到宇扬又能怎样？你是要看他的样子，还是要像老朋友一样和他聊天？人家认识你吗，会理你吗？！”
“我……”樊迪语塞。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有点不确定起来。他还没想过这些细节，“我只是想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我刚才和他的采访录像里已经很清楚了！他和你根本不是一类人！”伊苏灿灿这话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不论是为了回到找撒旦的正轨上还是要维持樊迪的斗志，她都不希望让樊迪和宇扬面对面。
这时一旁的萨斯居然掺和进来。他停下手里的活，站起身对伊苏灿灿道：“你干嘛要凶她呢？樊迪说想见宇扬，不试又怎么知道呢？”
伊苏灿灿被质问的火气更大，也不管不顾，激动地与他们对峙起来：“好！现在就请你们告诉我，见到宇扬后要怎么说？你们现在就把我当作是他好了！”说着她就在樊迪面前放出了宇扬的全息投影，暂停后将图像竖在自己和樊迪中间。
萨斯摆摆手道：“你不是他，不知道他的想法，也不可能做出他反应。”
“他的想法？你们居然想通过和一人的见面，就能得知他的真实想法？”伊苏灿灿一脸不可置信，但手上也飞快操弄着，“也可以！你们想知道宇扬的想法是吧？不用见面，也可以！比如这样……”
萨斯和樊迪对视一眼，觉得现在伊苏灿灿已不可理喻了。但除了看她飞快地操作着触控仪，一时也没更好的办法令她冷静。
不一会空中就投影出一位中年男子来。男子目光沉稳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有种厚重的岁月感。男子身处一个大的厅室，一脸正气地和影像中的伊苏灿灿进行着对话：“……以你所知，有没有一种惩罚，可以不对人体造成伤害，却能令人听到就会不寒而栗的？”
投影中的伊苏灿灿一脸稚气，好几次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摇摇头表示不知。
“比如……”男子又缓缓说道，“让全世界每个人都能直接看见你的想法，并可轻易对其作出改动。”
“嘀！”的一声，伊苏灿灿关了投影，一副了不起的样子看着樊迪：“影像里的这个人就知道窥探想法的方法，怎么样？在这里等破解，还不如直接去找他呢。”
樊迪根本不信，不再理会伊苏灿灿，转脸看着萨斯问：“你到底还要弄多少时间？”
谁知萨斯突然一脸严肃，傻傻地看着伊苏灿灿道：“他……刚才这个人……是……悠久博士？”
“你认识？”伊苏灿灿问完才想起，作为黑客知道悠久并不是件奇怪的事。
果然萨斯郑重地点头：“悠久是全球顶尖的行为科学博士，《虚拟现实法》就是他起草的。后来听说一直在研究虚拟世界治理和人工智能的道德问题，是个一顶十的天才，科技学术界没人不知道他。”
“那又怎么样呢？”樊迪问，“他说的那个看见想法然后做改动，真能做到吗？”
萨斯略有所思地道：“不知道，但如果是悠久说的，就很值得重视。”
看到想法，改变想法……
萨斯念叨着，突然眼前一亮。他猛然看向樊迪，想起自己在21岁时，将十几个虚拟恋人的性格拼凑出新人格的做法。这种“提取性格”再注入克隆人的做法，是否也算是改造想法的一种？
如果……悠久真有这类改造思想的技术，是不是会对恢复樊迪的状态有很大帮助？
萨斯越想越觉得可能。以悠久的身份，不可能在公开采访时信口开河。而且不论怎么看，去找悠久求助肯定要比去找虚无缥缈，甚至都不知是不是存在的撒旦要靠谱的多。
想到这里，萨斯突然又站到了伊苏灿灿这一边。他立刻关上触控仪对樊迪说：“这里我实在破解不进去，安全级别太高，没办法了。我们不如让灿灿带路去找悠久博士，看看能不能有进展。”
伊苏灿灿一愣，她没想到萨斯会接受自己情急之下胡乱提出的建议，但还没来得及说话，樊迪又问：“那个什么悠久，都不知能不能见到。但宇扬现在就在眼前，我只想和他聊几句而已，没想过要窥探什么思想……”
萨斯索性两手一摊道：“见宇扬我是真没办法了，但悠久我马上可以让你见到。而且如果我们有了改变思想的能力，别说什么宇扬，说不定撒旦都会乖乖听我们的话！”
“这……”樊迪觉得哪里不对，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伊苏灿灿也立刻接口道：“哎呀走吧！我们一起去见悠久博士，我和他熟，我来带路。”
*****
【戴森云】
全面断网后，仓促起飞的谷仓号有很多设备都暂时无法正常使用。比如触控屏和令人产生精神愉悦的脉冲震颤仪。这虽然导致飞船上很多工作人员都极不适应，但这份复古也让生活变的更质朴起来。
列尔肯在端起咖啡杯前，甚至都忘了咖啡豆的烹煮方式。好在现在有的是时间，他可以慢慢研究如何冲制咖啡。漫长的星际航行中，有事能做总是件好事。
今天列尔肯正轻抿着咖啡，感到味道比昨天的稍好一些。于是他满意地放下咖啡杯，将注意力放回站在面前的吴素素身上：“小妹妹，这次去日球层顶我们要飞很长时间，所以要分工一下……你觉得呢？”
吴素素有点紧张，面前这位强壮的男人令她感到压抑。他也是所有人中唯一不叫她首相的，还喜欢说很多奇怪的话让自己听不明白。
“什么是日球层顶呢？”吴素素仍然站着。
列尔肯摆了摆手：“这不重要，我们分工吧。我负责安全和航行，你负责和别人聊天。”
吴素素想了想道：“陈爷爷说我要监督……”
“和人说话就是监督，这可是很重要的事。”列尔肯大声打断。
“好的，我还可以上学，学更多知识，不然都听不懂你们大人说的话。”
列尔肯笑道：“知识没什么好学的。再说现在脑机接口不能用，也没法学。花园才好玩，我们以后在飞船上造一个很大很大的花园，你可以天天在里面玩，好不好呀？”
“好。”吴素素开心了。
谈话结束后吴素素没有回舱房，脑机接口和虚拟世界都不能用，舱房实在太无聊了。她听列尔肯的话，在走廊上开始瞎逛，试图找人聊起天来。
谷仓号中长长的廊道算不上宽敞，但对小女孩来说足够直来直去地奔跑蹦跳了。或许是星舰太过庞大，吴素素奔跑了十多分钟都没遇到一个工作人员，就在她好奇的时候，从某处走廊尽头传来了很细微的人声。
吴素素循声而去，原来是观星舱的大门没关，里面两个工作人员的交谈声传了出来。
“戴森云上的空军本来就少，派我们陆军来星际航行也实属无奈，再说到目的地后也还是需要大量陆军的。”
“我听说很久前派过联合国空军来戴森云的，后来好像因为没什么事做还频频犯错才被陆军取缔。”
“做好自己的事，别乱想了。这次星际远航，没有网络真不方便啊。”
“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到目的地前都不会有网络了啊？”
“不会啊，重新建网就行了。”
“可如果这么方便的话，为什么还要派宇扬去地球求助呢？”
“这样或许更快吧……你那边再调整一下，画面有点错位。”
虽然观星舱极大，对话的声音也不响，但四周太安静了，吴素素在门外就能听清两人的对话。再往前几步，吴素素看到两位士兵模样的工作人员正在大厅中央忙碌着。
那是座足有1.7米高的底座，上面没有任何按钮。底座正在向上投影出4米高11米宽的巨型画面，巨幕中没有任何其他图形，只有一个人形轮廓。工作人员分别在巨幕两头调整着轮廓的呈现角度和位置。
除巨幕外，大厅正被三面巨大的弧形透明玻璃包围起来。整个大厅除了吴素素所在的大门位置是金属面，其余都是可直接看到星空的玻璃。
吴素素站在大厅中，刹时感觉整个人都被宇宙包围了，她从没见过如此璀璨的星辰，一时间连工作人员对她的打招呼声都听不见了。
“首相你来了。”“首相？”“首相你好？”
吴素素傻傻地点了点头，眼睛仍盯着璀璨的星空：“你们在……做什么呀？”
两人对视一眼回道：“我们在调试这个大投影呢。”
吴素素一知半解，看着巨幕又问：“这个这么大，是用来做什么的呀？”
其中一人回道：“这投影可厉害了，它可以对世界各地传达指令，还可以即时通讯的。”
“真的吗？”吴素素忽然激动起来，“那我能和妈妈通讯吗？”
“可以啊，只是现在没有网络，还不行哦。”
“太好了！那什么时候修好了，你们可要马上告诉我呀！”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男声。他语气不善，甚至有点咆哮道：“你们在和首相胡说八道些什么！！”
*****
【附录】
《第七章-专访》节选：
伊苏灿灿脑中迅速消化着，同时也抛出新的问题：“那悠久博士认为如何处罚偷渡者比较合适？”
悠久看了眼正在录制的触控仪道：“这不属于我的职责。但目前政|府对重犯的惩罚明显是威慑力不足的。以你所知，有没有一种惩罚，可以不对人体造成伤害，却能令人听到就会不寒而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