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算接驳舰船配有武器，要让本就高速下坠的结晶船再加一级速度，所需要的火力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就算用舰船去推动结晶船并不是个聪明的办法，但在还剩不到两小时的现在，要想在密集的飞船群中将前排结晶船迅速归拢，这的确是最稳妥的做法。
上峰持续加速着，舰船越接近地球大气层，就越发现形势的严峻。不少民用飞船由于缺少经验，撞上大气层时没开防护罩，导致飞船直接撞毁或船身剧烈燃烧起来。
而那些结晶船由于本身的高密度，反而都完好无损地连连扎进了大气层中。
“再加速，先追上最前排的。”真田吩咐着。但同时也发现他们四周已遍布撞上大气层的飞船了。各种小型爆炸和机毁人亡此起彼伏，无数撞毁后大大小小的太空垃圾又被地球引力拽了下去，一时间身边被密集的小型火海包围起来。
上峰点头，为求更快的速度，他已将自动驾驶解锁。由于速度太快，舰船冲进大气层后发生了极剧烈的摇晃和震**。加上宇凡的护卫士兵，舱内七个人用力拉扯住扶手才不得以摔倒。
驾驶位，上峰两手抓住驾驶杆，两腿岔开到最大，用力分别顶住左右两边舱壁才得以保持平衡。但他的身体在剧烈抖动，哪怕他已咬牙将头低到最低，也仍看出他正承受的痛苦。
“上峰，你行吗？”震**减缓后高程担心地说。
上峰应该是舰船中年纪最大的人了，让他驾驶似乎不太合适，于是高程轻拍上峰背部说道，“换我来吧。”
上峰满头大汗地摇了摇头：“别小看我，冈图他们开的太空墓地航天器，我可是驾驶了二十多年。”
说完后他忽然又紧张地啊了一声：“遗体！快去看看拖着的遗体怎么样了！”
“早就都烧没了。”高程叹了口气道，“你们用来装遗体的水晶，根本不能用这种方式进入大气层的……就算不加速也很危险。”
上峰双手紧握驾驶杆，又将速度提升了一级。
没人知道他是决心复仇，还是在懊悔自己因缺乏知识而做了傻事。
那些被水晶雕塑包裹着的遗体，可是他一具一具用合金链条栓在飞船后的啊……
“集中精神！”真田突然大吼一声。
上峰一个激灵，赫然发现一片巨大的金属残片从左后方斜飞过来，如果被它击中，恐怕整艘舰船会瞬间被切成两段。
上峰身子一歪，将驾驶杆用力向左拉扯，同时右腿朝右伸直，用力顶住了驾驶舱的舱壁。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最大的力气，驾驶杆已拉到最左，根本没必要伸出右腿的。这情形就像是刚学会开车的驾驶员，转弯时身体还要跟着向左歪一样滑稽。
但是没人会笑他。
大家都知道他使出了全力。
金属残片从尾部呼啸而去，高程松了口气后立时上前按住上峰肩膀道：“我们先拿一艘结晶船试试，别太勉强。”
上峰点头，朝已超过的一艘结晶船的方向平移过去。
两艘船首尾相接，保持着相对静止向下坠落。
高程点点头道：“加速。”
舰船应声提到了最高速，将结晶船加了一级速度后，舰船适时减速，看着结晶船以更高的速度朝地面坠去。
“成功了。”萨斯捏了把汗。
“就这么做，尽量减少和结晶船接触的时长。”真田说完又转身对宇凡道，“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让你的下属去检查船内有没有结晶现象。”
“啊，好。”宇凡愣了下后立刻点头。不知何时起，他已完全被真田折服了。
这就是来自地球的警察吗？他到底接受过怎样的训练？
自己作为老资格的军人，在这种危急时刻难道只能处于辅助的位置吗？
不，自己多年部队经验，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宇凡如此想着……
“左转舵12度，前进3。”开放式驾驶舱内，高程一边计算着方向和速度，一边指挥着上峰。
上峰满头大汗地c纵着，一艘艘地推动或斜撞开目标结晶船。
他也不知道撞开了多少艘，他只知道尽量多做，尽量给联合团创造条件，也是为保护那些逃难的人们。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大声喊道：“宇凡上校！舰船左侧开始结晶了！”
*****
地球联合团总秘书长的办公场馆中，两位一脸沧桑的老男人肩并肩站着。一个月前，他们就是在这个地方决定将宇凡派去戴森云的，
今天的阳光依然很好，更靠近阳光的那位男人是联合团总秘书长道格，另一位则是他的智囊团心腹瓦登。
此刻两人的目光一致，正看着投影到半空的，地球迎接逃难飞船群的实时直播。
办公场馆极其开阔，一大半是由反重力装置垒成的透明冗墙。在他们身后，安静地摆放着太阳系的等比缩小模型。两人沉默不语，但心思却是一致的：在迎接来自戴森云和太空墓地飞船这件事上，他们并没有尽力。
瓦登曾提出用媒体广播让所有飞船减速，以令结晶船最先坠落的计划。但因飞船群队伍拉的太长，如果只让前排飞船减速，那等待他们的必然是后排飞船的追尾。但若通知全部的飞船一起减速，这些戴森云民众们，只要有1%的人不照做或c作不当，照样会造成大规模追尾或碰撞事件。
道格也想到过用太空武器攻击结晶船，以达到推动它们的目的。但一来飞船群太过密集很容易误伤，二来对于相同武器的攻击力度太难把控了。万一攻击导致结晶船偏离方向而坠向没有超导塔的位置，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论如何，“用人去撞”这个方案，是他们都未曾想到的。
或许是世界太过和平，联合团太久不实战了。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用真人c纵的舰船去归拢或提速结晶船。
虽然这伴随着巨大风险，但承担风险不正是政|府和维和部队应该做的吗？
“为什么我们没有想到……”道格握紧双拳表示对瓦登的责备。
他遥想着，如果现在不是孤零零的一架舰船在众多飞船中来回穿梭，而是成百上千的联合团战斗机在归拢着结晶船，那将是多么振奋人心的场面。
“为什么我们没有想到。”道格又问了一遍，听口气不像是责备了，而是更多的钦佩，“瓦登，你将宇凡派去戴森云，是正确的。”
瓦登沉默片刻后点头承认：“宇凡真是个作战天才……”
“中国古话说乱世出英雄，指的就是他吧。”
道格赞叹着，目光如炬地看着那艘在空中偏偏起舞的舰船。越来越多的结晶船被它推到前方，越来越多的正常飞船被渐渐甩到身后。
高空，是大批阵型混乱的民用飞船。它们稀稀散散溃不成军，它们中有一部分刚冲出大气层正在燃烧，它们正在和太空垃圾一同下坠，它们慌不择路不知所措。
低空，是越聚越多的结晶飞船。它们通体冰白疾速下坠，越是靠前的结晶船聚的越靠拢，它们正朝地面超导塔的位置坠去。它们无人驾驶，却和高空的杂乱无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在更广阔的半空中，一艘红色的接驳舰船正在上下游**。它上方是浴火的民众，下方是冰白的敌人。此刻，它像是只冲破火焰的凤凰，也像柄立于冰刃的尖刀。
它正夹在冰与火的间隙中，唱奏着无人能敌的战歌。
“秘书长。”瓦登看着数据投影，冷静地分析道，“还有不到10分钟，第一批飞船就会进入超导塔的进攻范围。要知道超导塔是否有效，我们只有这10分钟的准备时间。”
道格点点头道：“结晶船群落下的位置，所有超导塔最大火力开启球形攻击，我们要在三分钟内见分晓，其余单位全力辅佐宇凡。”
“明白……”瓦登和道格合作多年，知道他说辅佐的意思。
为避免极可能存在的坠机现象，联合团早在地面布置了众多气流缓冲装置，它能在半空组建一条高200多米的气流带，对坠落的飞船作极限减速。
眼看瓦登不断发出指令，道格心中不免庆幸，有了宇凡在空中的出色配合，联合团减少了极大的人员伤亡。
现在，就看这最后的三分钟了，只要超导塔对结晶……咦？
“宇凡的舰船开始结晶了。”瓦登也发现了异样。半空中的红色舰船左翼不知何时被洒上了一点冰白，这绝不是好现象。
“超导塔照常启动。”道格下令后顿了顿又补充道，“准备解冻装置。”
说着他微微闭上了眼，在心中默默对舰船敬起了军礼。
超导塔启动了。淡蓝色的能量球被超导塔发射到半空，再以能量球为圆心，向四周极速散开。
全世界的人民摒住呼吸，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如果超导塔有效，那么这些逃难的民众就是凯旋的英雄。如果超导塔无效，那么这些民众就是将结晶带来地球的魔鬼。
第一艘结晶船冲进了球形能量场的范围中。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结晶船仍以势如破竹之势击向地面。
当它冲出能量场，接触到半空的减速气流后，稍一停顿后开始疯狂减速。
最后结晶船以每秒5米的速度跌在了停机坪上。
紧接着第二艘第十艘第三十艘，接二连三的结晶船纷纷穿过球形能量场后开始减速，最后尽数落在了停机坪上。
半空中，那艘浴火的凤凰翅翼上的白色斑点越来越多，大家的心也都悬到胸口，祈祷着凤凰的平安。
人们多想在这艘舰船中安装一枚探头，看看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
*****
宇凡低头想着对策，真田则对大家说道：“注意地面，看结晶有没有蔓延。”
萨斯闻言迅速放大了投影画面，同时说道：“照这个速度，用不了一分钟我们就会冲进超导塔攻击范围了！”
“先看结果！”真田大声呵斥，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看着投影。
高程也仔细观察着，同时对萨斯解释道：“如果超导塔有效，我们躲开能量场就是有意义的。如果无效，我们躲开只会将结晶带往其他地方。”
萨斯点头，虽然他很想说如果超导塔无效，那地球应该是完蛋了，结晶带不带往其它地方也都无所谓了。
高程好像看穿了萨斯所想，对他继续说道：“不要悲观，超导塔大概率是有效的。”
“为什么？”萨斯和宇凡同时问道。上峰则身体靠后，随时准备拉高舰船以逃离超导塔的球形能量场范围。
“浪花用来对付结晶船的是星碎，结果结晶变成了白色漩涡，这就意味着结晶会对瞬时温度产生反应。”高程一脸紧张地看着投影，同时分析道，“超导塔的作用是令物质瞬间达到绝对零度，这很可能对结晶有效。我估计这也就是统帅愿意冒险的原因，我们不得不承认……浪花并没有白死。”
“统帅？”宇凡疑惑，刚想发问，突然又听高程激动的一声大吼：“有效！所有地面没发生结晶，蔓延被止住了！上峰！！”
“拉高！”真田说道。
上峰浑身湿透，连番的紧张操作似乎已令他体力不支。但他仍用力拉扯驾驶杆，试图在舰船冲进能量场前极速躲开。
但与此同时，舰船的结晶化也在迅速蔓延。除了舱外一大半船体已被结晶，舱内部分地板与设备也开始泛起了点点斑白。
“我拉不动！！”上峰声嘶力竭地大吼，船翼好像因结晶失灵了。
上峰将头抬到最高，双腿蹬直了啊啊啊地大吼着拼命拉扯着驾驶杆。
高程则低头忙碌地计算着什么，萨斯在继续放大着投影观察地面，而真田却好像在怀里摸索着什么东西。
舱内，唯有宇凡毫无作为。他想合作，他想帮忙，但他实在不知自己能做什么。
一定可以的，想想，想一想。
“上校危险！”
一位士兵大吼一声扑向宇凡。在他们身体倒地的那一刹那，宇凡所站的位置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结晶。
宇凡坐在地上，他要紧牙关，愤怒地看着周围肆意蔓延的结晶。
他思考着，并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作为一名出色的军人，他不允许在危急时刻就这样傻傻等死。
他抬头，再次看着驾驶舱中四位战士的背影。
他们都在努力，他们没有放弃。
能量场越来越近。
突然，宇凡想到了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