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火仓库的实验室爆炸后,琥珀勉强接受了自己和浪花“合体”的事实。本以为再次苏醒是因高程为她准备了新的身体,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变成一只不断奔跑的蚂蚁……
对琥珀而言,她并不认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在黑洞的吸积盘上,眼看那个自称是李期的蚂蚁被吸进黑洞,琥珀却不敢这样尝试。她想相信李期,但面对连光线都无法逃出的绝对漆黑的黑洞,李期并未做好死亡的准备。
何况如果正如李期所说,这不过是场轮回,她还会再次出现在这里的话,那就一定会再见面的。
于是琥珀开始唱歌,作为一个同样来自美好世界的作词人,她唱的歌词比任何人写的都要简单:【地球的李期,地球的李期,琥珀在这里。】
……
越来越多来自地球的蚂蚁聚拢过来,纷纷加入这个名叫地球的唱诗班。他们边跑边问,你找李期做什么?
琥珀一律回答说:琥珀去过地狱,她知道复活的办法。
长期的奔跑是乏味的,所以大家都愿意跟着琥珀一起奔跑,并一边寻找李期的踪迹。
李期始终没有出现,地球唱诗班的人却越来越多,不久后就变成聊黑洞边人数最多的唱诗班。
大家齐头并进地一起奔跑,寻找李期成了他们的追求。
琥珀身边聚集了大量来自地球的人,除了浪花所在的宇宙,还有很多来自武侠世界的灵魂。他们也称自己的星球为地球。他们人数众多熙熙攘攘,他们团结后终于醒悟过来。
他们想起了名字的意义,意识到自己并未真正死亡,也开始思考奔跑的意义。
他们开始合作和研究,如何能更快地奔跑,并开始质疑圣域和方舟的真实性。
他们还组成了一批批死士,放弃奔跑吸入黑洞去尝试复活的办法。
他们也开始意识到,地球唱诗班已在不知不觉中建立了【方舟】之外的信仰。
这是新兴的宗|教,不论真假,它的教义就是找到李斯。
只要找到李斯,就能找到复活的办法……
终于有一次,一个自称“旺达”的人说他见过李期,他也去过地狱。琥珀对众人说旺达的话可信,他们在地球上就曾相识。
众人兴奋极了,纷纷开始传言:“旺达和李期一同吸入黑洞,所以被轮回成功啦!”
旺达连连否认,并称只要被吸入黑洞就能自动完成轮回。
众人反问,问题从“那为什么那些死士都没回来?”“是不是李期没告诉你复活的关键步骤?”逐渐变成了“为什么你之前不出现?”“你好好回想你为什么可以复活。”等……
这些问题旺达答不上来,也没人帮的了他,直到问题最后变成了:
“既然你说进入黑洞会自动复活,你为什么不再试一下?”
“对,试给我们看一次就行了。”
旺达很想说这个黑洞和之前的感觉不太一样,但他也明白事情已到了必须澄清的地步。于是他答应下来并停下脚步。身体沿着黑洞的吸积盘,疾疾向后退去。
*****
【地球】
旺川从未如此难受过。
他还犹然记得躺在海滩边,悠久对自己倾述忠肠,拜托自己继续研究他未完成的课题。接着事情就开始急转直下,一个接一个的不幸轮番发生,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已失去了儿子。
坐在审讯室中,旺川要求警c让他冷静一会。
警c对他很客气,以为他是此岸戴森云的秘书长,这次被旺达绑架到了地球惊魂未定。
旺川没有否认,他知道否认也没用。
他知道现在最需要的是理清思路,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
“请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笔。”
这是旺川对警c说的第二句话。或许因为活了300多年的关系,他还是最习惯用涂写的方式来整理思绪。
纸来了。他的笔在纸上停留了很久,终于写下了第一个字。
这是他拥有感情以来,第一次明白感情带来的副作用:痛苦。
『真田对着我,毫不犹豫地开了婴儿枪。』『醒来后我是悠久的身体,要求她给我看儿子的下落。』『她和我同去武侠世界,她救了我儿子。』『病房中我变成陈一,她让戴森云结晶化。』『我和儿子逃到地球,儿子被警c杀死』
旺川一边写着一边试图思考事情的本质。
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冷静,克隆兵基地被警c炸的面目全非的场景在眼前始终挥之不去。如果不是自己托大跑出基地,如果不是带着儿子逃来地球,如果她没有让戴森云结晶化,如果不是她要找什么该死的撒谎原因,儿子是不是就不会被炸的连尸骨碎片都找不到了?
是的,这一切都因她而起,都是她的责任。
但是……以她的能力,应该是有能力复活儿子的吧?
说不定去求助一下……
不!她不会!!
旺川一边毫无意义地在纸上乱写乱画一边得出结论。他回顾这三百年来银丝的所作所为,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心软或愿意帮助他人的人,她满脑子都是任务,一旦得到答案,她可以毫不犹豫将整个戴森云的生命全部牺牲掉。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帮忙复活旺达呢?
想通这一点,旺川终于振作起精神,不再对银丝抱有任何幻想。
他下定决心要去反抗,他不仅要为旺达报仇,更要阻止银丝毁灭这个世界。
这么多年,地球对她来说始终只是玩物,也该让她受点教训了。
……
“陈秘书长,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面前是三位经验丰富的刑侦警官,或许因老陈属政|府高级官员,警局对这次笔录十分重视。
“可以了。”旺川四周查看了一圈,发现除了三位警c,房间内还有不少全息探头和安保设备。想来不免有些悲哀,科技发展至今,人类可以穿梭宇宙更改基因,却对一个被替换了灵魂和思想的人无法察觉。
“请详细叙述你和嫌犯旺达从戴森云前往地球的经过,是他挟持了你吗?”
旺川点头:“是的,他威胁我,并要求我假装打晕他后前往那个山洞。”
这是旺川第一次正经地撒谎,但他却觉得一切是如此自然,比之前在旺达家中撒谎和为了维护悠久对真田撒谎都自然得多。
警c继续问道:“嫌犯的目的是什么?请将你所知道的线索都告诉警方。”
旺川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这是机密。此岸政|府很久前就察觉到了银发女子的异动,所以才研发最终兵器浪花。我知道银发女子的弱点,所以当我赶到病房后,与银发女子早有勾结的旺川父子才会发难于我将我踢伤。”
说到这里旺川揉了揉被旺达踢断的脖子,发现身体已被警c局的T细胞完全恢复,又继续说道:“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幸好你们来的及时,否则我真性命难保。”
三位警c听完后互相看了一眼。
旺川知道他的口供存在漏洞,但警c也找不到第二个证人了。当时病房中的旺川和影像中的三个人一起被关在了病房中,而旺达已经死亡,警c也只能相信眼前这个老陈的话了。
果然警c不想在求证上纠缠下去,毕竟地球和戴森云是两套司法体系。他们沉默了一会就转移话题道:“你说此岸政|府对银丝有办法?你知道整个戴森云都已完全结晶了吗?”
旺川点点头,他丝毫不怀疑银丝的能力,并暗自庆幸警c终于上钩。是以他假装神秘又自信地回道:“我当然知道,这是她们的计划。不久后,地球和整个太阳系也都不能幸免。”
经他这么一说,警c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似乎已经不是警备队可以决定的事了。是以他们郑重说道:“好的,我们会将你提供的信息上报联合国,请问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当然有!”老陈激动地站起身,他不敢相信自己演技原来可以这么好,“为了保护地球,我必须将所有能用来对抗银发女子的力量集中起来,否则地球真的很危险!结晶化一旦到来,全人类都难幸免于难,我们必须要快!!”
警c被旺川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问道:“对抗她的力量?什么力量?”
旺川重新坐下,尽量轻描淡写地报出了几个名字:“我需要我的搭档们和我一起配合来对抗结晶。他们是真田,高程,周池,浪花,老根,萨斯,樊迪,李昂、伊苏灿灿、城老师、李期、旺……如果他们都还活着的话……”
三位警c迅速查询起这些人的行踪,其中有位警c好奇地问:“陈秘书长,你多年的搭档雷德,还有列尔肯、芊晶、宇凡兄弟和……首相吴素素,都不需要召集吗?”
旺川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摆了摆手道:“暂时不要,我有我的考虑。”
“查到了,最新讯息。”一位警c回道,“真田、高程、周池、老根、萨斯都在逃往地球的路上,预计还有一天就能到达地球,其余人均已失踪。”
旺川刚要说话,被一位警c大声打断道:“陈秘书长,恐怕我们不能答应你的要求,你说的这些人全部都是地球要犯,在他们完全脱罪前,我们……”
“那你们就眼看地球毁灭吧!”旺川用力揉c着脸颊以掩盖他的紧张,“你们可以申报联合国,但既然浪花都已失踪,我想你们警c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我们还是要申报联合国,请陈秘书长暂时先在警局等消息吧。”
*****
不出意外,当真田的逃生小飞船追上高程的接驳舰船后,大家都惊叹于浪花的牺牲。
没人知道真田说的那个白色漩涡是什么,但失去浪花这个绝对的战斗力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
而在这时的地球上,因从戴森云和太空墓地逃往地球的飞船实在太多,联合国专门规划了一大片停机坪用来给舰船群着陆。
停机坪延绵百里,除了在地面上早就规划好的疏散路线指示,却还竖立着数以千计的地面最强武器:超导塔。
超导塔高两百多米,通体蓝白相间,以“A”字型稳稳立于地面。它是地面最强的武器,在超导塔封锁范围内的球状空间中,所有物体的磁力、温度和电阻,均会强制归零。
联合国之所以会拿出这个武器,是为对付随舰队一同坠落的结晶后的飞船。
看着全息投影中整齐划一的超导塔,最熟悉军火的老根哆哆嗦嗦地骂道:“这么多的超导塔是要杀人吗?!为什么不在太空就击落结晶船啊!”
“因为无可奈何。”高程得知浪花牺牲后一直比较低落,看到地球的情况后更不乐观起来,“人类在太空可用的武器看来都对结晶无效了,超导塔看来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可超导塔是球形伤害,它不能精准地瞄准某一艘飞船!”老根怒道。
“联合国应该是真没办法了……”萨斯也苦笑道,“看来被误伤是必然的事了。”
“我不这么认为。”一路上没怎么发声的宇凡这时突然开口道,“我了解联合国,他们应该不会大规模误伤公众。之所以安放这么多超导塔,很有可能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什么意思?正常飞船和结晶船是混在一起的啊。等飞船接近,除了开炮和不开炮,还能有第三个选择吗?”老根道。
宇凡想了想,解释道:“这么多的飞船不可能同时着陆,联合国一定会选择在首批飞船着陆前就开第一炮。如果超导塔对结晶船无效,那就算继续开炮也是无济于事。如果有效,再启动所有超导塔进行歼灭,也就是我说的万一。”
“你的意思是,只有超导塔的攻击对结晶有效,联合国才会大规模开炮对吗?”老根觉得宇凡说的有道理,连忙追问道。
宇凡点头,并转身对正在驾驶舰船的上峰道:“我认为我的推论是正确的,上峰你尽量开慢点,我们争取不要在前几批着陆。刚开始联合国一定会使出最高火力进攻结晶船的。”
高程也赞成道:“宇凡说的有道理,比起结晶船对地面的冲击,联合国更担心的是政|府拿结晶没有办法所引起的公众恐慌。这次大规模着陆看似随意,但一定是联合国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联合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地球结晶化,所以这次着陆应该是对军备力量最大的考验。”
上峰点头,他c纵着舰船,心情却有点矛盾。他希望超导塔可以成功消灭结晶船,但又怕超导塔的最高火力波及无辜。
“不。”谁知这时一边的真田居然开口了,“我们要加速。”
“加速?”所有人讶异地回头,不知真田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真田看着投影屏继续说道:“距着陆还有不到两小时,我们要抓紧加速才行。”
“你要做什么!?”宇凡急冲冲地跑到真田面前,刚想质问,又发现真田不像是在开玩笑。
真田看了宇凡一眼继续道:“你分析的很对,但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抢在所有飞船前,将结晶船归拢到一起。”
“归拢?”萨斯似乎明白了真田的意思,“你意思是我们加速后去和前排的结晶船并行,再对它们进行一一归拢或加速,让它们先于正常时间和范围到达地面?”
“没错。”真田看了看四周太空中不计其数的结晶船,有的甚至还正在结晶的过程中,又补了一句,“尽量多做吧,配合联合国打好这第一仗。”
“数量太多了!这根本来不及啊!”老根看了看飞在最前排的结晶船数量,又看了看时间。
真田没有说话,宇凡却道:“这太危险了,我们的舰船没有武器,用它去推结晶船,极有可能我们自己也会结晶化。这太危险,我不建议这么做。”
真田却冷冷地道:“你是军人。”
宇凡沉默了,他总算明白为何当时在广场上真田会给宇扬两下耳光了。
在最危机的现在,在看穿了联合国的作战目的后,自己想的只是如何保护自己。而这个真田,想的却是方便联合国……不,他是方便自己,他要了解到第一手信息,他要的是胜利。
他是在作战,他是个真正的军人,他正在和结晶,和银丝正面作战。
哪怕他的浪花已经不在了……
宇凡低头不语,上峰和高程已对视一眼,响亮地应了真田一声:“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