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朝廷还欠着我的钱,也收不上来什么税,钱俸等朝廷有钱了,自有大司农按例发放,再说这事也不归我管啊。”秦川露出无奈的表情道。
要不是怕一些官员断粮饿死,秦川甚至完全可以用同样的借口,拒绝给百官发放粮食。
种拂噎住了,他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问道:“……老夫知道这不该太傅出钱,但太傅不是从郿坞运了许多金银回来吗?不知可否再借一些给朝廷?”
“那些钱,马上就要发给当初出售粮食与我的富户豪强了;就算能剩下一些,也要用于金洛官道的修建。”秦川道。
“好吧,如此我便可给同侪们一个交代了。”种拂点头道。
“不是还有两件事吗?种公请继续讲。”
“恩,这第二件事,便是关于董太师,他的爵位和食邑,太傅打算如何处置?”种拂问道。
董卓死了许久,秦川把持朝政也有了些日子,因此众官敢于开始商议这些敏感问题。
“董太师留有子嗣,爵位和封地都传给最年长的好了。”秦川道:“这种事情,以后不要搞得太过繁琐。该哪个部门负责,做了决定以后,便自己派人去执行手续,记入籍册就好。”
“老夫明白了,便依太傅所言,一切俭省从事。”种拂道。
“种公,你可能不是很明白,我不是害怕什么议论,所以要低调处理这一件事,我说的是‘以后所有类似的事情’。”秦川强调道。
“以后?所有?”种拂果然露出了不解之色。
“在我看来,朝廷官吏还是有些多了。”秦川答非所问地说道。
“怎么会多?太傅可能有所不知,现在朝中官员,仍有不少缺额,还不及灵帝之时一半。”种拂道。
“我知道啊。但我仍然觉得,我们根本不需要这么多官。”
“请太傅为老夫解惑。”种拂直接发问了。
“种公,你看我们现在才多大点地盘?
陛下家里也没有几口人吧?无论要管理的地盘,还是要侍奉的宗室,都远远不及灵帝时十一,但是官员还有一半,这是不是有些多了?”秦川道。
“可这帐不应该这么算,毕竟朝廷有规制在那里,我们也不能对官员随时增删吧?”种拂扶额道。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但不管怎么说,朝廷冗员不能再增加了,以后该精简的还要精简。”秦川道。
“这……”
此前种拂算是秦川阵营的铁杆了,但此时秦川的想法,却让种拂产生了犹豫。
在他自己看来,这是觉得秦川太过激进,不顾传统,所以产生了抵触心理。
实际上这是秦川的想法触及了士大夫的根本利益,试图减少官位,把独属于士大夫的蛋糕变小,从而引发了他潜意识里的抗拒。
不过秦川并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他也没打算立刻裁员,马上激化与旧官僚们的矛盾,只让种拂讨论第三件事。
“诸公卿认为,我们应派出使者,代天子去各地巡视,勉励勤于政事的地方官吏,并择优征召一些人入京。”种拂说道。
他听到秦川的想法,本来都不打算谈这第三件事了。
因为秦川刚提到精简官员,这件事恰好是和秦川的想法反着来的。
“可以。”秦川点头同意了:“你们打算派谁去?又打算征辟哪些人?有名单吗?”
“啊?还没有名单。既然秦太傅允许,老夫回去之后,便与诸官商议,拟出名单。”
种拂没想到秦川如此痛快就答应了,这不是和秦川之前的说法互相矛盾吗?
“恩,拟好名单后,拿来我看一下。”秦川道。
种拂走后,秦川又接见了几批官员,了解了自己离京后发生的大小事情,并命人前往各处通报,让之前持有“平价购粮协议”的那些豪强地主,都到长安来领钱。
现在灾情已经告一段落,后续用于生产、生活的粮食,也不再需要通过强制手段获得,所以可以把这件事了结了。
朱展等掾属听到秦川居然真的要为之前的粮食付钱时,还略微有些惊讶。
在他们看来,那些粮食已经拿到手了,其中起码有一半还使用了暴力,可以说跟好多豪强地主都撕破了脸。
这样的话,即使不付钱,也没人能拿秦川怎么样。
“暴力终究是效率最低的方式,我们还是要尽量建立秩序。而想要建立秩序,自己首先就得尊重秩序。哪怕别人不认可这种秩序,我们也要尽可能地加以维护。”
不管幕僚们能不能听懂,秦川还是简单解释了一下。
秦川又命朱展等人去购买、征发独轮车,包括石炭坝生产出来尚未销售的那些。
等着汉中自己制造,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两年长安周边独轮车早已大行其道,加上库存,凑够一万辆没什么问题。
只等凑齐一批独轮车,秦川就会调用关中民夫,主动前往汉中运粮。
哪怕夏收前只能跑一趟,也能多运来十余万石。
最后,秦川接见的是一名来自未央宫的黄门令。
“陛下想要召见我?”
让传达诏书的黄门令也需要等待接见,才能把诏书递到秦川手中——虽然这是因为秦川刚回长安,实在太过忙碌,但这种事无疑坐实了秦川权臣的“罪名”。
“好,我明日便入宫去拜见陛下。”秦川思索片刻,便答应了献帝的要求。
自古以来,有许多权臣都死于皇帝的伏击。
秦川虽然不是很害怕被埋伏,但仍然穿上了两层厚厚的绸甲,带上了包括罗国栋在内的数名亲卫。
他的命远远比献帝值钱,一旦出现意外,就算一换一,甚至一换百,对这个时代来说,也是无法弥补的损失。
在小黄门的引领下,秦川一路安全抵达了这次的接见地点。
沧池。
这是一座面积数百亩的人工湖。
湖中矗立着一座假山,高约十丈,名为“渐台”。
湖畔北侧,有一座阁楼,就是大名鼎鼎的石渠阁。
此时秋风渐起,落木萧萧,沧池一片清冷。
石渠阁也写满了岁月的沧桑,甚至屋顶都缺了一个大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