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主公前几个月,特意送了几个考工室的大匠过来,要杨奉尽快练出‘灌钢’的那个‘钢’啊。你当时也在场的,你忘了?”沙小宇提醒道。
“哦,我想起来了,这是秦将领很想要的东西。”顾红妆反应了过来。
她虽然不理解“灌钢”、“钢”和铁、百炼钢有什么不同,更搞不清楚那些整天在熔炉前的大匠,神神秘秘捣鼓的是什么路数。
但她知道这个东西,和当初的纸一样,是秦将领十分在意的。
“我们去看看。”顾红妆点头道。
熔炉附近,热浪滚滚。
杨奉满脸炉灰,头发凌乱,瘫坐在地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看到顾红妆和沙小宇过来,他跳起来大声道:“顾会长,我弄成了!我对得起主公让我一家团聚之恩了!”
“喂,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好不好?”一个稍微年轻的考工室冶工,不满地说道。
“嘿嘿,我也不会忘了你们的功劳的。”杨奉转过头,对几位正横眉冷目盯着他的大匠赔笑道。
顾红妆上前道:“辛苦大家了,把你们炼出的钢拿给我看看。”
她下意识地模仿着秦川的语气。
其实在柴仕胡离开之前,她倒也不用如此。需要和人打交道的事,往往有柴仕胡出头帮她对话。
但柴仕胡去筑路以后,顾红妆不得不自己面对“工业协会”里的人和事。
她只能按着自己想象中比较好的样子,也就是秦川的那些语气和习惯来和人交流。
这样一个瘦小的女子,说着大大咧咧的话,委实有点诡异。不过众人大多都是底层人士,倒也无人计较。
“叮、叮。”
一位考工室大匠用铁钳架起一块还未冷却的钢材,另一只手用一根小铁棍敲打着,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顾会长,你听听这声音,就算达不到百炼钢的程度,也绝对超过了七十炼钢。”
大匠半眯着眼睛,似乎陶醉在了这美妙的敲铁之声中。
其他匠人也纷纷点头:“这可是刚炼出来的钢啊。这一炼出来,就有这么好,要是在加以精炼,一定能打出神兵利器的。”
只可惜顾红妆什么也听不出来,无法从敲击声中分辨这钢材有多么好。
不过这些匠人都认为这是块好钢,那一定是真的了。
“沙小宇,你去帮我找到秦将领,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裴谊给秦川留下的礼物,严格来说不是一份,而是两份。
《郑国渠图说》和《陈仓坝略简》。
这是两套水利工程的文档和图纸。
“裴明礼真是深知我心啊。”秦川心里一阵后悔,恨不得立刻去把裴谊追回来。
这样的宝藏人才,自己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舍得放他出去冒险呢?
好不容易压下心里的贪念,秦川命人将两份图纸仔细收藏了起来。
若是这两处工程能够建成,关中起码百年之内不会再惧怕任何天灾。
但这也不是秦川现在的实力能够奢望的。
郑国渠还好说,只是改动一下入口处的高程,并对旧渠加以维护和修整,就能再次回复当初刚建成时的功效。
毕竟现在即使废弛了有数十年,郑国渠也依然能为关中提供一定的灌溉功能。
因此这个工程秦川打算回长安后,就交予将作大匠和大司农去实施。
但陈仓坝绝对是一个大工程。
历史上,直到解放后,新中国有了无与伦比的组织力和建设热情,才在宝鸡筑成了这座堤坝。
值得庆幸的是,这座后世的堤坝,也几乎同样是全靠人力建成,所以现在还有着那么一丝可能性。
不然你让秦川上哪去搞那些大型机械?
当然,陈仓坝肯定不是现在就能动工的,不然秦川立刻就会被自己的建设给拖死。
起码也得等到金洛官道告一段落才行。
在经过郿坞时,秦川去查看了刚刚搬迁过来的两千户灾民。
他安排了后续的粮食支援后,带着养好了伤的罗国栋,一路回了长安。
秦川命人召来将作大匠苗祀和大司农韩融,准备把《郑国渠图说》交给他们去实施。
“秦太傅,老夫今年已年经七十有八,实在无力再处置政事,还望太傅能允许老夫致仕归家,得以善终。”
一见面,韩融不等秦川发布命令,就抢先要求辞官,打了秦川个措手不及。
看着老态龙钟的韩大爷,秦川也感到有些于心不忍,便答道:“韩公所求,于情于理我也应当满足,且先坐下休息吧。”
“谢过秦太傅。”韩融颤颤巍巍地在案旁跪坐,不肯使用胡凳。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将作大匠苗祀与此事相关了。
“苗大匠,这是《郑国渠图说》,你拿去看看。”秦川先把图纸递给了苗祀。
身为将作大匠,对于这种同时代思路所作的图纸,苗祀还是能大略看懂的。
他翻阅了一下,抬头问道:“秦太傅此是何意?”
“关中水利废弛已久,郑国渠急需整改维修,所以我想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做。”秦川道。
“秦太傅可能不知,我的职权是管不到郑国渠的。这条渠道,理应由沿途地方官吏维护。”苗祀慢条斯理地说道。
“哦?”秦川脸色一沉。
“……当然,若是太傅想让我去办理此事,也不是不可。那个,需要给我授予符节,我才好督导地方长吏,令其整治渠道。”苗祀急忙改口道。
他见秦川在自己推脱后神色不悦,立刻醒悟这人不是能拿官僚那套话术可以搪塞的。
虽然将作大匠主要是管理督造皇家和京畿的官方建筑,但好歹也是建筑业的,搞搞水利工程也不是不行。
“恩,苗大匠肯为国分忧,值得嘉许。既然需要符节,那我稍后就令尚书台、符节台予以办理。”秦川点头道。
“这都是应该的。”苗祀赔笑道。
“还有什么其他需求吗?此事最好抓紧,正好能赶在入冬农闲时节征发人力。”秦川问道。
“没有了,其余所需掾吏我可以自行调用,不敢再劳太傅费心。”苗祀道。
“秦太傅,老夫离任之前,还有一事相告。”韩融挺直身子,对秦川道。
“韩公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