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他已经有所觉悟,可能以后很长时间,自己都只能以鱼为生了。
于是他强忍着不适,坚持把半条鱼全吃进了肚子。
饭后,盛东和家人们全部被驱赶了出去。
一个汉人士卒带着一名羌人上前,说了几句话,那名羌人就带着他们往城墙边走去。
“你们今天的活,就是垒筑城墙。”羌人说道。
少数人获得了一些木棍、叉子之类的工具,盛东和其他大多数人,只能徒手劳作。
他们要从城中的那些房屋废墟上,取下砖、石头和泥土,转而把它们安放到城墙上去。
这个工作十分辛苦,也不是羌人们熟悉的工作。
盛东看到有士卒赶着牛羊回来,心想要是能和他们换个活干就好了。
不时有士卒过来巡视,还会鞭打他们认为偷懒的人,这让盛东一直都提心吊胆。
整整干了一天,中间也没有歇息。
到了傍晚收工的时候,盛东已是一身的泥土,而且整个人累的都快要瘫倒了。
晚饭来的早了一些,不出所料,还是鱼。
盛东强迫自己吃完之后,羊圈里点上了火把,又来了一位汉人士卒和一个羌人。
那名汉人士卒拿着一卷书册,先对着众人说了几句。
“从今天起,你们都要学习《汉语》。”羌人翻译道:“由这位汉人什长姜劲教授你们。”
说完,他就退到了一边。
汉人士卒捧着书,命众羌人坐下,就照着书本念了起来。
盛东完全听不懂汉人念的是什么,只能跟着众人一起,在汉人要求的时候,一起大声地喊着:“阿波吃得额附哥……”
这就是汉语?
盛东觉得很是奇怪。
他虽然不懂汉语,但也能听出来,这和汉人们平时说话那种吐词清晰、铿锵有力的语言不太一样。
一头雾水地学了半宿,临睡前盛东又找到了产秋阎。
“释比,今天我们学的是汉语吗?”盛东问道。
“应该是吧。”产秋阎道:“可能这是为了你们能尽快学会,所以他们才这样教授。”
“你能教我汉语吗?”盛东继续问道。
产秋阎犹豫了一下,身边其他人也纷纷说道:“释比,教我们汉语吧。”
“好吧。”产秋阎点了点头。
由于时间已晚,外面看守的士卒也大声呵斥,命羌人们不得继续喧哗,因此众人悄声约定,等明日边干活边学。
不过第二天盛东等人又换了工作。
他们被带到另一处羊圈,在士卒的严密看守下,轮流学习如何给羊剪毛。
看着一大群变得光秃秃的羊,盛东有些摸不着头脑。
实际上,他们家支里有时候也是会剪羊毛的。
比如需要羊毛毡,而之前储备的羊毛又不够的时候;又或者某只羊的毛已经长的太长,影响到了它的生存。
但象现在这样,给每一只羊都搞成秃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就这样,盛东大部分时间都在筑城,偶尔去剪一次羊毛,或者学着用温水加碱土清洗这些羊毛,一个多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城墙初具雏形,盛东也习惯了以鱼为食的日子,还学会了十几句常用的汉语。
这不是汉军士卒的功劳,实际上他教的那些,盛东到现在也没整明白。
这十来句汉语,都是跟着产秋阎学会的。
一日,汉军忽然给所有羌人都发了木棍,驱赶他们上了低矮的城墙。
盛东往城外看去,大群的羌人骑着马,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把这座城池包围了起来。
这时候盛东已通过产秋阎得知,这座城市在汉人的嘴里,就叫做“西海”城。
汉军吹响了军号,敲起了战鼓。
但他们并没有让盛东等羌人出城作战,只让他们站在城墙上。
而且,汉军也没有指望这些羌人能帮自己守城,因为他们很快就整队出城,直接向数量众多的羌人发起了进攻。
盛东心里一直在犹豫,要是与对面的无弋爱剑子孙对上,自己该怎么办?
按理说应该立刻投入家人们的那边,反戈一击,回头来打这些汉人。
可是万一失败了呢?到时候恐怕自己连命都没了吧。
哪怕只能吃鱼,也是活着更好啊。
他不敢与其他人商量,悄悄看向产秋阎,发现他脸上也是一片茫然。
只是这种纠结很快就没有必要了。
因为羌人被击溃了。
几千名汉军,一阵冲杀,就打得对面数万羌人落荒而逃,实在是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这是常事。”产秋阎神色低落,说道。
汉人俘虏了大群的羌人、牛马和牲畜,押送回城。
此后的几天,被打退的羌人不甘心,又组织了起来,再次跑到了城下。
不过,这一次他们在汉军整队出击之前,派了人上前喊话:“我们要和你们的将领谈谈。”
汉人的将领骑着马走了出去,对面也举着大旄,护送着一位家主来到阵前。
“我是勒姐种的大酋长乐力呼,你是哪位将领?为何要率汉人又来犯我羌境?”那位家主用汉语说道。
“大汉中郎将张辽。此地本是我大汉西海郡,何来羌境一说?”张辽满脸威严说道。
“大汉早已退出此地,我们羌人在此繁衍生息已有一百多年了,你们却四处捕掠我的族人,无故再起战端。你现在释放所有被掳羌人。
就此率部离去,我保证所有羌人都不会再与你为难。”乐力呼道。
“此地乃我大汉之土,我捕捉的都是强占我汉土,还不服王化之蛮夷。如今你也在我汉土之上,要么立刻放下兵器听我号令,要么就以战阵分个胜负,不必徒逞口舌之利。”
张辽不屑地说道。
“就算我一时攻不下你们盘踞的这座城,但我每日骚扰,让你无法放牧,也无法出城耕种,你又如何持久?”乐力呼道。
“要是你真有这个本事,今天就不会来跟我废话了。”张辽道。
“那好,我们就看看谁能在这里站住脚。”乐力呼转头回了自己军阵。
张辽命士卒出城作战,乐力呼等羌人联军却不再接战,四散而去。
此后汉人不再小队出动,每出城必集群而行,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