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某一瞬间陷入了凝固。
许渭见到方源眸子深处的极力阻绝,又见其严肃摇头,短暂细想就明白了方源的意思。
但他仍然选择转身看向皇帝,神情肃然:“皇上,臣以为此事大为不妥。”
方源深感无语,心中骂道:真是头倔驴。
赵启先设影密卫,现在又设东缉拿厂,都是要培养属于自己的心腹力量,而且如他所料不错,今后这所谓的东缉拿厂极有可能会成为监督影密卫的存在。
此举的确已有再次重用宦官的苗头,但却不是此时应该说的。
因为现在陛下需要不断扩充自身力量,李春也的确是赵启跟前最忠诚的一条狗,这种时候内部绝不能发出不同的声音,
然而许渭明知道此中细节,但还是选择提出来。
在许渭看来,只要有了这一次便会有今后的无数次,“陛下,昔日灵帝...”
李春的脸色早已在许渭说出第一句话时就已变得有几分恶毒,他才是第一个投效陛下的人,今日好不容易得陛下器重,
这厮竟还要阻拦,简直可恶至极。
正如方源所思,赵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就看到自己的手下出现分裂,如今才哪里到哪里,人都没有几个就不团结,如何使力早日亲政。
所以他不能让许渭的话继续说下去,不等许渭将话吐出来,淡然阻止了他,“许卿,刚才朕与你说了,鹤云松酒楼中出现了些手脚不干净之人,
鹤云松关乎朕之大计,你速去将此事查探清楚吧,王基,派人同许卿同去。”
许渭还想再说,王基快步上前抓住许渭,“老许啊,走吧,本将亲自送你出宫。”
“臣,遵旨!”许渭终收口,颇有些不甘道。
赵启看着他离去,走到方源的身边说道:“这个许渭,真是头倔驴。”
方源在脸上挤出职业般的笑容,“陛下不就是看许兄有一颗执着之心吗。”
赵启冷哼一声,语气中却带着惜才之意,“你去帮朕开解开解他,莫要让他再继续郁结此事。”
“唯!”方源恭敬应道。
赵启斜视而去,说道:“怎么?你也认为朕设东厂不应该?”
“小臣不敢,”
方源咧嘴笑道:“何况陛下设立此机构,用途究竟是何小臣也不知晓,不过小臣相信陛下自有深意。”
“嗯,”赵启也不做解释,毕竟无论是影密卫还是东厂都还不是官面上正式朝廷部门,只不过是他私人设立,仅此而已。
“下去吧。”
弯腰侍立在赵启身后的李春看到方源下楼离开,踩着小碎步走到赵启身边说道:“陛下,许郎中治下出现如此大的纰漏,还不知悔改,竟还想公然违背陛下,实在不知趣。”
赵启脸上顿出现似笑非笑的颜色,一双墨黑的眸子逐渐发生偏移,眼睛渐渐半掩起来,犹若收剑入鞘,
一种锋利似剑切割过草芥的奇异感觉同时映照进李春的内心,一层恐怖的阴云在他头顶上不断积压,最后带着无上帝威镇压直下。
有晚风徐来,吹拂过李春的额头。
他顿感凉意,原来额头上已不自觉的冒出汗珠。
惊慌失措轰然跪地,双手猛朝自己脸颊上扇去,一边请罪,“奴婢多嘴,奴婢该死,奴婢妄议,奴婢该死。”
赵启小小手掌落在他的官帽上,凛然道:“李春,你是朕的心腹,好好跟着朕,朕可以保你一生手握权柄,荣华富贵,绝无所缺,”
他将李春的官帽摘下于手中把玩,语气幽深:“但是你要知道朕的一条铁律——宦官不得干政,更不能妄议官员,
除非你接到了朕的旨意,否则朕定不饶恕,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东厂朕就只能另寻能才了。”
“奴婢明白,奴婢就是陛下膝前的一条狗,陛下让奴婢咬谁奴婢就去咬谁。”
赵启神色骤然大变,变成了平日里总给人亲近感觉的态度。
他双手端正官帽,认真给李春戴好,还掸去他肩上的几粒灰尘,轻声说道:“起来吧,速去将杜必给朕带来,好好干,朕是相信你的。”
李春惶恐万分,随着赵启渐缓的语气,他的呼吸也慢慢平和下来,擦拭去额上冷汗,“唯,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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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得到陛下的宣召,杜必很是高兴。
在外面监管别人这差事虽然不累,但他深知陛下极可能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把自己扔到了外面去。
如此,对于桓浩他自是好交差了,因为他压根儿就得不到什么情报,这样自己自然轻松。
但在鹤云松那种地方待得越久,他越是难受,尤其是看到身边一同共事的人每日都能够进出逍遥居,便看的他心痒痒。
当然,他能够和某些影密卫成表面朋友,都是王基得了赵启的授意后故意安排的人。
不止如此,杜必被拉着去了逍遥居几次,输去了一身家当。
对于他这种老赌徒来说,自是很不甘愿,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翻盘。
只是他职位低下,一个月拿不到多少月俸,自己在鹤云松亦打探不到有价值的情报,也得不到桓浩的奖赏。
时日渐久,他很想成为影密卫的一员。
“奴婢叩见陛下。”
杜必怀揣着忐忑无比的心情,一方面他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身份被识破,将要遭受惩罚,另一方面,他又期望能够回到陛下的身边。
“杜必,你在朕的跟前也有一段时日了,应该还记得半个多月前,那尾吃了仙丹的锦鲤吧,”
赵启和向伯符对坐在上面,两人正在弈棋。
杜必眼珠似车轱辘般快速转动,俯身道:“陛下,奴婢知道,那颗仙丹是桓侯爷献给陛下的,也不知那尾锦鲤前世立了多大的恩德,这辈子竟能吃到陛下的仙丹。”
赵启提子,旋即看向杜必。
愕然发现,杜必的忠诚度又上升了些,已七十五了。
这并不是突然增长的,他初来时还不到六十。
赵启笑而不语。
向伯符突然说道:“锦鲤死了。”
杜必面色骤变,血色以极快的速度从脸上消退。
赵启语气仍非常平和,“是啊,你去告诉桓浩,就是那尾锦鲤死了,朕为此特意请太医看了,结果非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