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后娘娘,几位大人去而复返了,”大长秋寇腾禀告。
圣后娘娘崩得到茂山大捷的消息,压抑了几天的胸口终于舒畅了许多,皇帝离开才喝下半碗小米粥。
寇腾看到几位大人脸上的神色就不想告诉圣后,但又怕是什么军机大事,不敢不说。
“哦?”
圣后亦颇感意外道:“难道是荆东方向又有大捷?若是这样,那可就圆满了。”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寇腾想了想说道:“娘娘,我看几位大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柴公,好像随时会喷出火来。”
“这怎么可能呢,柴公最是稳重,先帝不是还曾开玩笑,说就是敌国大军兵临大粱,柴公也能镇定自若,泰然御敌,”
圣后突然觉得今早的小米粥好喝了许多,说道:“他又怎么会有这般失态之言,宣他们进来吧。”
“娘娘,总之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寇腾有些担忧。
圣后点头,寇腾跟了自己二十多年,她自明白对方之意。
命人收走碗筷,不如前殿时韦一行等人已在其中,皆起身拜见。
“诸公,去而复返,莫非是有什么好消息告诉哀家?”
赵启在她旁边坐下,眉头紧锁,白净的如鸡蛋壳般嫩的脸蛋此刻却如藏在黑夜中般。
韦一行苦涩着脸,取出奏报说道:“圣后,此乃上都郡太守所呈之奏报。”
上都郡,地处注水中段之南,乃是大昭京畿重地的东北方门户,其下新成县为新成港的后方军事基地,早在开战之前,
韦一行就留襄军在荆中城,以防逆燕从注水攻打新成港。
但因乌林及两大港口相继沦陷,不得不调襄军南下,而后逆燕出兵临化港,又被迫将襄军悉数调往南方。
最终商议后,令上都郡都尉和荆中郡都尉从郡兵中挑选能战之士赴新成县,以防逆燕。
这个计划并无问题。
依靠注水天险,即便逆燕大军数倍于昭军,只要固守沿岸登岸点,逆燕想要渡水而破新成港,基本上是没有可能的。
因为现如今的逆燕,同样是两线作战了。
要知道,燕国在大昭北疆出动了二十万大军,又从南华出兵六七万,其中辅兵还未尽数算入,
这几乎已是燕国豫州雍州徐州乃至兖州的全部兵马了,而他北方的军队则要防守北漠和北狄。
故而,现在的燕国也没有多少正规军可以调用。
那么这封来自上都郡太守的奏报,又是何故?
无需想起寇腾提醒之言,她已经从韦一行等人的脸上看出来,这封奏报是坏消息。
她长舒了一口气。
在摊开的时候,三名辅政大臣和桓浩都将头磕到了地面上。
圣后娘娘注视这奏章上的一字一句,最后看到了千军万马在嘶吼,在咆哮。
她终于知道韦一行等人为何要俯首跪下了。
猛然间。
胸口竟传来一阵刺痛,继而牵动她的脑袋,顿觉天昏地暗。
赵启和寇腾几乎同时出手,他的速度自赶不上寇腾这位一品上武者,但他敏锐的眼睛在看到赵启出手,并且判断出皇帝能扶住圣后,
便收回了自己的手,赵启扶住圣后,“母后,你别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是无解的。”
从圣后手中取过奏报,小皇帝小脸渐渐失去血色。
在殿外遇到韦一行,他本来还以为是临化沦陷,亦或郢县告破,东林军又一次败北。
万万没有想到,竟是新成港沦陷!
这岂不是要撕开进入大昭京畿的东北大门?
怪不得袁太后看到后就头晕目眩。
“圣后、陛下,”韦一行咬牙开口,他知道自己已有罪,或者说从乌林沦陷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有指挥不当的罪了,但乌林和上都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他没有请罪,因为圣后真要治罪,不会因为他请罪就会得到豁免。
最好的措施自然是提出解决方案,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似活到他这种岁数,又即将做到为官顶峰的存在,名声太重要了,若大昭在他的手中丧失疆土,甚至亡国,他前半身所做的一切豆浆毁于一旦。
那怕自己能活下去,那又还有什么意义。
“现在新成港虽然告破,逆燕已闯入上都郡内,但上都乃我朝东北门户,城高墙厚,逆燕想要攻破难如登天,而且他们在茂山的进攻失败,”
韦一行仍将头扣在地面上,“我朝京畿重兵并未如他们之愿调离,臣请命,令光禄勋许大人点将出征,驰援上都。”
圣后渐渐回过神来,凤目中透出的寒意能将人带入寒冷的冬夜里,“韦相,哀家如果没有记错,驻新成港守将是你的侄儿韦绥吧。”
这才是韦一行为什么要将头扣在地上的最重要原因。
“还是从你的襄军出身的,说他熟读兵书,能征善战,在哀家面前力举其为新成港督将,如今送到哀家面前来的又是什么?”
圣后大怒,一掌掀翻案上茶具,碎裂声就像一支支羽箭刺入众人的身体。
“守卫我朝东北门户,他竟在军中行乐,作舞狂欢,过得比哀家还要好啊。”
赵启吐息。
战报上看,上都太守确有此说,而且中官所上奏折亦是如此,不过其中缘由倒也不是因为韦绥整日作乐丢失城池。
而是逆燕每每在暗夜渡河,却又故意点燃灯火,生怕他们不被发现,一边敲锣打鼓,用意大概是扰得韦绥军不得安身,每次出战,还没有什么收获,燕军就又退了回去。
轮番数次下来,韦绥军便渐渐习惯了,认为这只是燕军的疲敌之计。
但韦绥并未因此而中计。
反而,韦绥严斥了士兵,并且他在几处重要地点及逆燕常出现的地点加强了巡逻,当然他自己是回去行乐了。
但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逆燕成功凭借此计削弱了多处登岸地点的力量,在十二日深夜,同样敲锣打鼓的来,而后正面向新成港发动了进攻。
这般突然行动,不止令昭军应接不暇,还让燕军小队从几处登岸点成功突袭。
就在逆燕军队损失惨重,昭军眼看胜利在望时,他们的后背突然出来了一支燕军,数量虽不多,但完全打乱了昭军,溃败便迎接而来。
这是中官奏折上所写,上都郡守全是责骂之言。
“老臣确有识人不明之罪,但圣后娘娘,当务之急应调兵入上都,新成港虽失,但逆燕兵马只有两万人,其用意本是逼迫我朝从荆东抽调兵马,”
韦一行额头落到了自己的官袍上,说道:“但茂山之战,他们已败,我朝只需点兵出征,定可收复新成港。”
赵启闻言,将奏报扔到了韦一行的面前,
借着圣后之威寒声道:“韦相,你以为逆燕就只有这么一点意图吗?只怕现在他们的战船已沿着注水南下,准备和逆越水军南北相合了,”
“现在不只是东北门户危及,稍有不慎,整个荆东,都将在一朝落入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