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前殿中先后发出圣后娘娘的盛怒和皇帝陛下的质问。
一人是大昭事实上的掌控者,另一人是大昭名义上的掌控者,同时震怒下,在殿外的太监乃至侍卫都纷纷跪下。
毕竟,跟此事没有任何关联的大长秋寇腾都已经叩在了地上。
韦一行不知道小皇帝是借着圣后之威震慑他,只当他是想尽快树立自己的皇威,
总之,他没有被任何一人所震慑,镇定道:“陛下所言甚是,若逆燕水军和逆越水军南北夹击荆中,的确是十分危急。”
赵启冷笑一声,说道:“这不是危急,是荆中必失。”
荆中城是毋庸置疑的荆东最为重要的城池,的确是城高墙厚,但镇守荆中的襄军已经南调,留守的郡兵又经过了一次挑选由韦绥带去了新成港,
现在的荆中大城已经没有什么防守力量了,那怕逆燕自注水而下的水军才三千人,但联合逆越水军后就已大不相同。
韦一行沉声道:“所以现下,必须立即从南军中点兵出征,一是收复新成港,二是驰援荆中城。”
刘然亦开口,“臣附议,只要上都不破逆燕便进不了京畿,临化港还在我们手中,逆燕萧贼和逆越苏贼都没有办法从陆上进军荆中,”
“只要荆中太守能守住半月,我朝援军必至,”柴端眼中绽放出精光,好像看到了希望。
荆中是他的老家,听说新成港破,燕军顺流直下,他心中怒火便难以压制。
圣后娘娘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这一次她没有直接答应,
大概是因为,从开战至今不过两月,乌林超乎意料的沦陷,两港被迫舍弃,东林军一败涂地,这一桩桩一件件事似乎让她开始质疑韦一行的能力。
反而,在他学生胡廣建议下制定出的防御战线,取得了不小的战果。
注视向韦一行鬓间白丝,还有他脸上的残霜,心想韦一行也老了,一心都放在了朝堂之争上。
“都起来吧,跪着难道敌军就会退走吗,”
圣后娘娘搭着寇腾的手坐下,看向了赵启问道:“皇帝,你认为呢?”
此言一出。
众人皆感惊愕。
这般直接向皇帝询问,还是第一次。
而且,东北大门洞开,整个荆中都有沦丧之急,圣后娘娘没有和三公商议,也没召见其余大臣,竟在第一时间去问只有十一岁的小皇帝?
但这次,无论是谁都说不出反驳之语。
因为就在刚才,小皇帝所主导的茂山一战大获全胜,若非他提前预料到逆越行动,突袭之下,朝廷被迫派京畿兵马收复巫咸郡,那现在他们面临的情况会比现在要糟糕数十倍。
同样主导荆东战事的韦一行一败再败,赵启出手就消灭了极大的危机,如此鲜明的对比,无论是谁都偏向小皇帝。
这时候,赵启倒没再趁机打压韦一行,
这种事万万不能操之过急,随便说两句展现下帝王威严就好了。
“母后,儿臣也以为,现下只有从南军中抽调兵马驰援上都和荆中,”
如今襄军和东林军都不能动,那边面临两倍于自己的敌军,一旦被攻破,整个荆中就真的彻底完蛋了。
再横贯整个大昭,还能够在短时间内去支援上都和荆中的兵马,也只有守卫京都的南军了。
南军,在人数上远少于北军,但所配备之兵戈,无一不是最顶尖般的存在,
就是俸禄,南军也在北军之上。
“不过儿臣以为,现在最重要的是击破两国水军,只有这样才能尽快瓦解对方对荆中城的攻势,”
赵启沉声说道:“所以,儿臣请命,由朕的皇兄和羽林郎中王基携带数日来制造出的燃烧瓶领军出征荆中,毁灭敌军战船。”
圣后前面听着还很认可,后面突然冒出赵征王基两人就十分奇怪了。
不等她说话。
韦一行便道:“陛下,万万不可,殿下千金之躯岂能领兵出征,羽林郎中空有勇力,护卫陛下还成,但统兵作战,这岂非儿戏?”
“是啊陛下,殿下性情跳脱,若真让他领兵担任如此重任,恐怕反惹出祸事,羽林郎中自小所修就是如何守卫宫廷,”
柴端这时候倒和韦一行穿上了一条裤子,“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让他去领兵,这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刘然没有说话的意思。
不需要赵启提示,桓浩已经带着浓浓的鄙夷之气说话,“韦相,若本候没有记错,数日前陛下派许郎中镇守茂山,你也说过类似之言罢。”
“但今日看来,许郎中不止不像韦相所说不通兵略,不擅战阵,而且还非常精通呢,不但击退了逆越名将陆翼,还守住了数万百姓。”
韦一行不恼不怒,平静说道:“慎候,难道凭此就能断定所有不修兵略之人都是善战之才了?若真是这样,我朝岂非人人都有名将之才。”
柴端继续附言之,“不错,何况许郎中出身将门,自小也算得上耳濡目染,又岂是王基这等人可以相比拟的。”
两人联手炮轰桓浩,赵启一点都不意外。
之前许渭是他先斩后奏,他们没办法,而且许渭毕竟是许广安的儿子,在韦一行看来终究算自己人。
且许渭没有统兵,这是重点。
现在。
赵启要让赵征和王基去统兵作战,皇帝要接触军权啊,对于他们来说太恐怖了。
刘然还在旁边吃瓜,一言不发,眸子深处的望着地面。
桓浩挺直了腰板,和韦一行对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他不可能害怕,“韦相柴公眼拙了,我大昭是不是人人都有名将之才,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陛下慧眼如炬,圣明神武,既然陛下说他们能统兵,那他们就能统兵。”
这话有拍马屁的嫌疑,但人家有实例。
而且说陛下圣明,韦一行和柴端当然不能不认可而直接反驳。
于是韦一行选择向圣后拜下,“娘娘,此战关乎我朝百年江山社稷,万不可如此草率。”
“行了,”
赵启突然走到了韦一行的面前,迫使他将腰弯下,声音冰冷如冬日寒霜,“朕意已决,此事决不可能更改。”
韦一行忍不住皱眉,这小皇帝是傻了吗?
什么时候他说一句‘意已决’就能真的‘意已决’了?
还表现这么强硬,这小皇帝最近也太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