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字令杜必的脸皮激烈跳动两下,自己何德何能担得起兄弟的名分呐。
杜棉一脸的干笑,他觉得面前这人在撒谎,他们永州的刺史没听说换啊,于是依然有些不知所措。
赵启便道:"既然大叔不便说,就不说罢,只是此去京都,还有一段路程,杜必,去给大叔准备些护身的衣物和吃食。"
"这..."
杜棉急忙上前,"这万万不可,恩公救了我们一家老小,我们已是无以为报,怎么可以..."
"大叔不必推脱,"赵启道:"这些东西并不是白送给大叔的,我是有些别的事情想请教大叔,还望大叔不要推辞。"
杜棉立马说道:"大人请问,只要是草民知道的,一定说。"
虽然心存怀疑,但他还是选择相信。
"不知大叔可是永州人士,来时路上我便听说州府之地因为有几户人家违抗朝廷法令遭到诛杀,州府之中,富商百姓皆是惶恐不已,"
"可是那朝廷钦使裴大人及其部下欺压地方,以公谋私,甚至草菅人命?"
此言一出,杜棉神色骤生惊恐,他赶忙跪下,但被眼疾手快的王基所阻止。
"大人,草民虽然不是永延人,但是草民知道这次朝廷派来的几位天使是为了我们好,听说那位庄大人是东林军一位将军的儿子,"
"听说他经常到我们老百姓家里去,还有位经常跟随在庄大人身边的,是姓齐,听说帮不少百姓解决了很多困难,"
杜棉突然叹了口气,无比的惆怅,"要是我们广汉也有这样的官就好了。"
"广汉?!"
赵启微惊,"大叔是广汉人?"
广汉是永州第二大郡,下辖巴中盐田,在制盐之法改进后,安江郡已经渐有超越永延的趋势,在诸多官员的奏疏中都常会看到称赞安江百姓的话,称他们的生活已是今时不同往日。
杜棉不知道面前的小大人为何会突然有些激动,心里头想到赵启适才所问的话,不知该说不该说,也显得更加踌躇。
突然,扑通一声。
在杜棉旁边抱着孩子的妇人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跪下,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中已漫出泪水,看起来比此刻从天上落下的雨水和天边的阴沉还要难受。
"大人!"
妇人不顾地上的脏与湿,重重的磕在并不平整,甚至已经出现不少凹槽的水泥官道上,蕴着悲痛说:"大人九了民妇一家,我们无以为报,本不该再奢求什么,"
"可是...可是我们一家实在是走投无路,求大人为民妇伸冤!"
"伸冤?!"杜必表示自己很震惊,眼睛瞪得出奇的大。
赵启也感到很意外,瞬息之后,示意王基给人家遮挡雨水,凝重问道:"你们不用着急,我此来永州,便是为审视民情而来,若你们当真有冤屈,我自当为你们做主。"
杜棉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媳妇儿会在突然之间问出这样的话来,震惊过后,也明白现下没法继续隐瞒,好在面前这位官员,看起来不一般,或许真的不是和城里那些狗官一样。
于是他也跪了下去,一只手暗暗将自己媳妇儿向后推,向赵启叩拜道:"大人,我们一家本在安江守着一亩三分地紧巴巴的过活,前不久听说朝廷要分地给我们,还领到了朝廷发的土地券,"
"可...可我们还没高兴多久,住在东街的罗大户就派人来买我们手里的土地券,我们不愿意,他就吩咐城里的商户都不准卖东西给我们,"
"我们甚至连盐都买不到,"说到这里,杜棉沟壑般的脸上布满悲伤,旁边的妇人包魂滚烫泪水,不停地安慰着怀中的孩子,
"家里种的菜想带上街换点钱也没人敢买,"杜棉捏紧拳头,再次向赵启口头,"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属实,求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什么人这么厉害,盐也能控制?"杜必很不可思议。
杜棉担心他们不相信,急忙说道:"大人有所不知,那罗庆唯是我们安江第一商贾,听说他在京城..."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神态慌张。
王基上前,接过他的话说道:"他是京都商会会员,手里掌握着安江诸多商贾的命脉,可是?"
不用王基说,在赵启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已经知晓。
来时的路上这个人的名字他们也没少提及,乃因罗庆唯就是永延罗家放在安江的掌舵人。
当初赵启成立商会,商贾竞价各地销售权,罗家虽在永延,但是在他们前面还有好几家,罗家根本没有资格插足其中,也就只能去竞拍别的地儿。
赵启看着杜棉担忧的神色,知道他不敢说的原因就是怕自己得知后不敢为他做主,
须知那商会天下皆知,乃皇家产业。
"大叔但请放心,这件事我会派人亲自去查证,"赵启安慰道:"当然,还望大叔能够再提供些别的证据,这样我才能尽快将这等无法无天之徒绳之以法。"
杜棉不明白为何这位小大人从始至终都自称我,他有些无奈,说道:"大人,草民...草民的土地券已经被他们夺了去,现在..."
"你什么都没有就往京都城跑?"杜必有些不耐烦的说。
杜棉赶忙解释,"回大人,草民是听人说圣上在京都新设立了一个衙门叫通政司,只要到那里去就能直接将话带给圣上,我们就想去试试。"
众人皆是一阵愕然,赵启也没想到通政司的名头居然已经传到永州,笑着问道:"如此说来,大叔是非常相信当今圣上的了。"
"大家都说圣上好,让我们老百姓吃得起盐,耕得起地,穿得起衣,取得了暖,我们也觉得圣上好。"
赵启乐了,不得不承认,被人所认同的感觉真的很舒服,
不过他的高兴消失的很快,说道:"他还是做的不好,让你们这般冒雨f入京,还险些丢了性命。"
杜棉听见这话被吓的脸色煞白,反应过来的他也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有多么大胆,赶忙低下头,
"大叔,那罗庆唯夺了多少人的土地券,你可知晓?"
"不是很清楚,但我们乡几十人都给了他。"
赵启抬手望向蒙蒙风雨,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万民有冤,我却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