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琴女拿屠龙会做应付朕的挡箭牌，同时屠龙会也乐于做他们的挡箭牌，"
赵启站在氲氤的天空下，很是平静的讲述，"因为屠龙会早已经不怕身上有什么污点了，也正因此，当初朕也被屠龙会迷惑，"
"即便是怀疑冰琴女身后可能还有人，却也没有在用力逼问，这才导致今日局面。"
"可是皇上，"王基拧着两道眉，问道："冰琴女被关在地牢之中，不可能还能往外递送消息，而且皇上的行踪，知道的人极少。"
"那只是看似极少而已，"
赵启凛然转身，盯着他说道："难道忘记章家章玄成在新成港的动作了，顾东明得到消息的速度不比你们慢。"
凉风袭来，齐叔常两颗瞳孔似也被吹动了般，"陛下的意思是..."
"非也，"萧长夜知道他想揣测什么，"顾东明有没有向外传递朕的行踪，没有证据，不可乱说，朕想说的是裴安。"
"他虽带着一家人叛逃出京都，可毕竟是在京都扎根数十年的人，他虽走了，藏在暗处的东西不会全部撤走，"
赵启吐出口浊气，缓缓说道："况乎，当初他之所以叛逃朝廷，便是因为朕发现他和屠龙会之间的交易。"
"裴安这个狗杂种，老子非要抓到，抽其筋断其骨，让他生不如死，"王基一拳砸在凳子上，愤怒至极。
"鲁王，屠龙会，裴安，"齐叔常就要稍微平静一些，"甚至还有北方燕国参与，陛下，如今丘川已经沦陷，这支兵马定然是鲁王提前安排，"
"从建州南下和自巴州北上的兵马目前虽不明朗，但观其态势，他们这是要奔赴京都啊，眼下形势，尤为险峻，"
齐叔常的手心在这冬日里都快生出汗渍来，"陛下，不能再这里久留了。"
"朕安排郭县令部署县城，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朕是打算在这里静观其变吗？"赵启笑看向齐叔常，这小子能力值不差，也颇有忠心，他自然有心培养。
"微臣看出来了，可是如今情况有变，鲁王谋反，意欲攻打京都，怎可继续再次久留？"
齐叔常扑通跪下，"陛下，当务之急，最重要的不是鲁王，而是北方燕国，微臣请命，赶赴新成港。"
此前赵启之所以北上，便是因为锦衣卫在东林城发现章玄成秘密接触东林豪门富绅贾田两家，并暗中同新成港守将联络，其间还有裴家人的影子，似乎是要谋划投降燕国。
有这样的动机，自然是因为赵启在永州革新土地之制，永州几大豪门皆死于非命，而投靠燕国，可保富贵。
"朕且问你，即便朕命你过去，又有多大的作用？"
赵启看起来不慌不忙，"新成港守将冯瑎是襄军中人，曾是韦刚嫡系，韦家早已不复当年盛景，现在襄军都督曹开对诸将掌控力已然不强，"
"冯楷本就不服曹开，的确是有可能被章玄成游说，向燕国显出新成港，甚至为燕军打开本朝东北大门。"
"陛下所言，句句切中要害，"齐叔常说道："既然陛下已察此危机，为何...为何..."
"为何还无动于衷是吗？"
齐叔常低下头，算是默认。
"从年初朕开始在京都掀起变法时，朕便说过要破而后立，"
赵启走到上位坐下，看着众人说道："你们都是朕信赖倚重之臣，也该明白自朕登基以来的大昭是何模样。"
"我朝以往确实有倾颓之势，"齐叔常躬身说道："可是自陛下登基以来，对内整肃朝纲，灭绝党争，减免赋税，改进农具，提高粮产，"
"对外，挫败两国联军，收复江陵，重创越军，实乃我朝自灵帝后前所未有之大胜，今生此祸乱，实乃鲁王狼子野心，背逆天下。"
"这些年来朕的确是整合了朝廷，也清洗了不少贪官污吏，"
赵启叹了一声，说道："可惜的是，生长在大昭身上这颗脓太大，不好挖。"
堂上王基也随之叹了口气，他一直跟在皇帝身边，多次听皇帝说过破而后立，不破不立类似的话，只是他没想到，皇上居然要这么走。
"其实从朕下诏在永州清丈土地时，便准备好了国内巨大震动的一天，只不过鲁王谋反，的确是超出朕的预料，"
说到这里，赵启忽然开怀笑了，"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好的。"
"陛下，这还没什么不好？"齐叔常万分不解，这么大的动静，若是燕国趁乱而入，说句难听的，大昭只怕有亡国之危。
嗒嗒嗒！
房顶上突然落下激烈的雨声，有风吹起。
"雨水虽大，却能冲走泥垢，洪水虽猛，也能带走污秽，"
齐叔常想要继续谏言，卫长青突然走出说道："枯木才能逢春，我朝要想兴盛，必先走向枯荣，才能迎来新春。"
王基抓住齐叔常，旋即向赵启跪下，"皇上您安排吧，臣等现下该做什么？"
骤来的大雨很快从屋檐上坠落，连成了瀑布。
"锦衣卫盯住各方动静，首要任务是将建州巴州这两路人马给朕摸清楚是谁在指使，"赵启凝重说道："另外就是盯住燕国，"
"记住，只是盯住，不要有任何动静，那怕是燕军兵出开阳港，也不要有任何动作。"
看到齐叔常忧心如焚的脸色，赵启微笑道："不用担心，京都有母后在，不会生出太大的乱子。"
"另外..."
赵启突然停顿，神情凝固，思索片刻后他才仿佛下此决断，"让锦衣卫装扮成流民，去京都，宣扬朕已经受了重伤，命在旦夕。"
"陛下，这...这万万不可啊，"
齐叔常不笨，何尝不明白皇帝陛下是想要借此内乱，彻底扫平国内，可是如此行径，已经不能用冒险形容，几乎就是在逼自己上绝路啊。
"一旦此流言传入京都，必定人心惶惶，甚至朝中一些大臣，会...会..."
"会生出不臣之心，"赵启替他说了出来，"可朕就是要把这些毒瘤挖出，不上绝路怎么行。"
"陛下..."
"行了，朕意已决，不必再说，"赵启双眉渐起凛然之意，双眸渐升威严之感，目光落向雨帘，说道："你们要相信，这只是黎明前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