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决定大昭东部战事走向的军事会议直至深夜,接近凌晨才得以结束。
一道道政令从深夜的大昭皇宫中飞出,最终韦一行等人确定了胡廣的方案,但在其基础上进行了改动,旋即调一万五千襄军南下,其中有水军五千进驻临化港。
经赵启提议,拨三千襄军入灵开道,此地正是临化港后一处险要之地,两岸俱是高山十分险峻,故有神灵降临此道方开的说法。
布置三千襄军在此确有大材小用的嫌疑,但是放弃两港后,逆燕多半是会从南华出兵联合逆越的。
在胡廣陈玄默等人的赞同下,韦一行才同意将原本伏在此处的双江郡兵换成三千襄军。
守在外面的廷尉张扬见到殿中诸位大臣终于走出来,非常认真整理身上官袍,他已在此等候许久了。
“刘公,陈大人,上官大人,”夜色下,张扬一一拜见。
刘然短暂愕然,还礼说道:“张大人,如此晚了,你这是何必呢?”
张扬道:“今日事今日毕,下官岂敢怠忽。”
“哈哈,”刘然拂须大笑道:“扬误会某之意了,夜色已深,为圣后娘娘凤体计,扬不该如此啊。”
“圣后娘娘系天下安危于一身,自是比臣等忙碌些,然至此内外多事之秋,更不应该稍有懈怠。”
刘然觉得自己和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简直就是自己犯了糊涂。
“怎未见相国大人?”张扬问道。
韦一行道:“娘娘留韦相几人还有事商议。”
便在此时。
寇腾出来宣张扬入殿。
殿中赵启已深感困倦,但听到胡廣请罪,顿时就来了兴趣。
所请之罪,自是他的孙儿胡兴先后犯杀人之罪,**之罪以及栽赃嫁祸之罪,强奸未遂之罪。
他请罪之时,廷尉张扬自然还没有进来,判决结果也无人得知。
但胡廣还是请不教之罪,请求圣后赐罪。
“臣张扬参见圣后娘娘,参见陛下,”张扬入殿,他根本没有看还在一边的韦一行和柴端。
圣后微微抬手,“免礼,张子钧之案可已审结?”
张扬双手呈上案卷,寇腾送他手中取下交给圣后,圣后却没有看,“哀家乏了,你就告诉我结果吧,张子钧可是被胡兴所诬陷?”
“回禀圣后,”
张扬也不看胡廣一眼,从容回道:“经臣取证审断,张子钧确系被胡兴所诬陷,且张子钧妻子险遭胡兴陈冬杨盛三人侮辱,
张子钧为护其妻方出手,不慎杀死杨盛,属正当防卫,已无罪释放。”
“嗯,”
圣后娘娘颔首问道:“如此方能安有功之人心了。”
张扬继续道:“另,刘氏女之案业已查明乃是渝中令收受胡杨陈三家贿赂而冤判刘氏女,致使刘氏女自尽而往,证据确凿,胡兴陈冬杨盛三人犯**之罪。”
圣后骤然落掌于桌,神情震怒,“可恶,身为朝廷命官,无视国法纲纪,真是该死。”
“圣后所言甚是,”张扬所见过的案子高达上千件,但是一朝在同一人身上就审问了三个案子还只独胡兴一人,
“不止如此,去岁胡兴在渝中城北理和二十七巷因争执杀害了民夫李三,被李富贵之父撞见惨遭嫁祸,渝中令对此不予追查,草草结案,判死李富贵之父。”
圣后娘娘闻言悠悠叹了口气,“胡大人,你这位孙儿的确是目无王法,无视律令啊。”
胡廣以袖擦拭去眼角泪花,“臣管教无方,致使胡兴犯下此滔天大罪,扰乱国法纲纪,臣请圣后赐罪。”
圣后认真注视向跪在地上的胡廣。
她其实有些不解。
固然胡廣孙儿犯下了人神共愤的大罪,但养不教,父之过,他胡廣虽是家主,可并不是胡兴的父亲。
虽确实有罪,但这点罪又能谈得上什么呢?
所以她不解,不解胡廣为何如此执着。
他的说法是借此前赵启,愿辞去皇帝之位而领受国法裁办,他身为臣子,当然更加不能枉顾。
圣后看了眼韦一行,她在想这是不是韦一行的什么举动。
但她不知道,韦一行也逐渐不解起来。
自己这个学生他是十分喜爱的,胡廣请罪之举本在他预料之中,因为胡廣就是这样的人,但一直追求赐罪,就有些奇怪了。
“张大人,哀家问你,胡大人可有罪?”
张扬道:“有不教之罪。”
“哦,那么该如何判决?”圣后娘娘轻轻抿茶。
“回禀娘娘,”张扬认真说道:“示情节轻重程度而量刑,胡大人非胡兴之父,为国鞠躬尽瘁,情有可原。”
圣后暗暗点头,坐在一旁的赵启忽尔起身道:“母后,儿臣以为张大人所言极是,胡大人适才还为国思出良策,实乃国之柱石,不过国法绝不能朝令夕改,儿臣有一个想法。”
“皇帝说吧,”袁太后淡然道。
赵启得令,看向胡廣说道:“既然胡大人是因国事才疏忽了对子女管教,不妨就请胡大人再因国事去监督不法之事,如此也可弥补胡大人心中之憾,母后以为呢?”
柴端脸色微变,韦一行注视向胡廣。
袁太后含笑道:“皇帝想作何安排?”
赵启道:“胡大人适才制定出东部防守之策,儿臣以为不如迁胡大人为荆中郡监御史,既可亲自都察后方,亦可察贪官污泥及不法之徒。”
圣后娘娘脸色微变,盖因监御史比之如今胡廣丞相长史之职已是连贬数级。
不待她说话。
廷尉张扬率先不同意,“陛下,臣以为不妥。”
赵启没回答,因为他注意着柴端,在自己说出答案时就发现柴端浑浊的眸子中产生了**漾之色。
这荆中郡可是柴端的老家,让韦一行的学生去自己的地盘上,他一万个不同意,甚至严重怀疑这就是韦一行故意搞的。
“圣后,陛下,臣以为胡大人居功至伟,如此安排,实在不妥。”
赵启微笑问道:“不知柴公有何高见?”
柴端无语,他又不是皇帝,胡廣就在此,他那能当着别人面贬别人的官。
他想了想,扔在别处不如直接扔去韦一行自己家,省的麻烦,于是说道:“不如迁胡大人为西原刺史。”
虽然刺史之职不比现在胡廣已入中枢,但刺史实权更大啊,根本算不上贬。
赵启乐了。
他还准备好了后面的招数,这柴端怎么就直接给他扔去西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