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竺风开辟出来的缺口通过风眼,林烬就像跌进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时空隧道。
这条隧道并不幽暗,而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星移斗转,日月交替。晨昏黎明、落日晚霞,海天相交的天际线上,火烧云漫卷长舒,好似打翻了一整座火山。
这一切就像林烬以前看过的记录片里,以百倍千倍的速度,向他展示着一个逝去的时代。
林烬仿佛见证了那个时代的殒落,旁观着纪元迭代,山川易位、沙海迁徙。
一片曾经的广袤森林,在时间长河里随着地壳运动被推到海岸边,又在风雨海浪中伴随着炎炎烈日的照射,逐渐形成了一座独特的岛屿。
岛上的植物在变迁中走向了两个极端,要么死亡,要么进化。
龙血树、沙漠玫瑰、刺兰、乳香,这些造型奇异的物种,在那样一个新旧迭代的时期里,拔地而起,盛开出瑰丽又奇特的花朵。
如果说树脂鲜红黏稠如血的龙血树是传说级别的植物,那么无需土壤就能生长的无花果树,几乎是植物所能进化到的天花板了。
拥有着蓝色羽毛的椋鸟,灵巧漂亮得像画里飞出来的,当之无愧的颜值担当。
而埃及秃鹰则是与之相反,腊黄的脸,看上去就像熬了无数个通宵的游戏宅,憔悴又滑稽。不过,这种生物与这座集繁茂与荒凉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于一体的岛屿,那奇特的风土很是相衬。
如果不是林烬的目力达到了常人几十倍的程度,他所看到就只有纷乱的色彩,如同泼墨油画一般绚丽多姿。正因为动态定点放大的视觉捕捉能力,让他看清了那一个个奇异生物。
尖唳的鸟鸣、猛兽的咆哮,江河奔腾、浪潮翻涌的哗然,在这些交杂的声响之中,林烬还听到了一个极有规律的呼吸声。
其实,称之为呼吸有些不妥。听上去更像来自大海深处的叹息,或者来自远空的低吟。
但林烬莫名的就觉得,那是某种存在的呼吸。
一张一弛之间,潮涨汐落。一呼一吸之际,风云涌动。
那种神奇而微妙的感觉,就好像那座奇特的岛屿是活的。
它在与天地呼应,它有着自主意识,它就像一位伫立在天地间不知多少岁月的孤独老者,在向林烬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诉说着过去的日日夜夜。
而林烬就像一位旁观者与倾听者,沉默不语地看着这个气象万千的世界,细细聆听那位老者的诉说。
赋予他这种能力,令他产生这种奇特感觉的便是神桥开启后的第二重效果——通感。
与高阶通灵术——天人通,有几分相似,却不竟相同。
天人通是建立在与魂魄、残念相连的基础之上,感同身受地体会那个魂魄、那缕残念的所思所想。而通感则是与天地意志、自然意识,这类看似虚无实则真实存在的伟力,产生了某种共鸣。
林烬不知道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到底渡过了多长时间,他无心估算,也无法估算。
当眼前出一颗炽亮的光斑之时,他仿佛听到那位老者在向自己告别。
那如同深海叹息、远空低吟的气息,似乎正在极速远去。
那颗光斑在极速扩大、扩大。
林烬整个人像坠入了一片光里,那些晨昏日暮,那些山川河流、鸟鸣兽哮,一一消失。
仿若穿越了一整个纪元的旅程,终于结束了。
从这条时空隧道里脱离出来之后,林烬少有起伏的情绪,竟一时间激**得难以平复。
“林烬、林烬,你怎么了?喂,小子,你没事吧!”
竺风焦急地喊着。
“哦,我…没事。”
林烬凝滞了一下摇摇头,敛起心绪,看了周边一眼,这才回过神来。
光芒正在收缩,当聚成一颗光斑时,二人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不过,并不像先前那般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远处隐隐绰绰有光影掠动。
【藤骨】中悄无声息探出一根纤细藤蔓,将一块发亮的石头,递给林烬。
竺风有些诧异地问道:“荧石?”
“嗯。你也知道,短时间接触,这点放射性对人体造不成什么伤害的。”
竺风是法医,林烬觉得这方面的基本常识,她应该比自己了解得多。
“我不是担心这个,你这玩意哪儿来的?”竺风一脸疑惑地问道。
在金刺馆看到林烬带着袁飞一步踏入虚无,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见的时候,她就怀疑这家伙有空间能力。结果,那只是事务所的空间转移功能。
但这会儿,对方又在自己面前凭空掏出一块差不多有半颗脑袋大小的石头,这玩意可塞不进大衣口袋里。
林烬丝毫没有迟疑地亮出自己左腕上的【藤骨】,并简单说明这件法器可以收纳一些死物的用处。
结果就招来书哥一顿痛心疾首的谴责——
【那可是藤老大的禁忌之地啊,你居然拿来当空间背包来用,做个人吧你。】
林烬面色一凛。
藤老大的禁忌之地?
所以,自己一直以为藤骨连接着万古藤王的体内空间,其实是藤大爷形成的禁忌之地?!
对了!
蛇森被一群祭司杀死之后,形成了刚才那个禁忌之地,那么,万古藤王身死之后形成禁忌之地也合情合理。
而且,所谓体内空间也完全符合禁忌之地的特征,既是介乎于虚无与现实之间的存在,又代表着其生前的本体。
等等。
林烬突然想到,自己二人刚刚好不容易脱离出来的禁忌之地,大得难以想象。而那还只是体形相当于一座小型岛屿的蛇森,而藤大爷…
没记错的话,藤大爷完全体可是能将整个东南亚淹没的,真正的庞然巨物!
“空间收纳类法器的确是很难得的,但你也不用得意成这副样子吧。”
竺风本来还挺羡慕的,看到林烬一脸‘我很牛逼’的表情,瞬间就一点都不羡慕了,还有点想把这家伙打一顿的冲动。
“咳,咳咳~~”
林烬扯着嘴角干笑两声,心说你要是知道我这空间有多大,你肯定会明白我有多谦虚。
这块荧石是刚进地宫时,在那宽大的石梯上顺手牵羊,塞进藤骨里的。
本来想着地宫里万一有什么特别暗的角落,也好照一照。结果地宫里灯火通明,倒是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有了荧石照明,二人便看清自己此时身处之地,像是个山洞。
四面都是泥墙,顶上的岩石层依稀还能看到一些斑驳的颜料,应该是曾经画过什么东西,但现在已经褪色得分辨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