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林烬你怎么了？喂，傻愣着干嘛，中幻术了吗？”
林烬整个人如同沉在深深水底，耳膜鼓胀起来，嗡鸣不止。
竺风的声音，则像是在岸上，听上去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烬用力地摇了摇头，模糊的双眼恢复聚焦，就看到竺风伸手不停地在自己面前晃着。
“喂，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竺风面色凝重地问道。
林烬听到声音恢复正常，他浅浅吸了口气，回道：“没事。”
“我不信。你那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你不会…”竺风双眼死死盯着他，狐疑道：“你不会是中幻术了吧，我问你答。”
“好。”
林烬也不多解释，毕竟两人现在身处一个巨大的鬼蜮里，随时都有可能会中招。万一被高阶幻术蛊惑，分分钟队友变对手，给对方来个信任背刺，那叫一个防不胜防。
“我们第一次见面…”
没等竺风问完，林烬就回答：“大象酒吧。”
“当时，我捡到了什么？”
“戒指。”
“金刺馆。”
“余于翁。”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别抢答。”
“好，那你问。”
竺风情绪一下不连贯了，突然想不起自己刚才本来想问什么，便没好气地撇撇嘴：“算了，算了。就你这种…迷之气质，也不是谁都能装得出来的。”
中幻术后，人的行为举止与自己原本是不同的。除非施术者对中术者非常了解，才有可能控制住对方，让对方表现得像没中招一样。
林烬调整了一下气息，略微思索补充道：“还记得我们曾聊过普拉·苏派那个案子吗？当时我说过，你是一位很有职业操守、值得被尊敬的好法医。”
竺风点点头，不以为然道：“废话，当然记得啊。隔得又没多久，你以为我老丁咚了吗？”
林烬心说，这位姐您都两百多岁了，谁给你的勇气说这种话。
不过，想归想，嘴上还是不敢说出来的。毕竟，知道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谈论年龄这个话题。他只是共情能力差了亿点，又不是智障。
“我当时还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喂，你要说这个，那我可就真不客气了啊。”竺风没好气地威胁道。
“别误会，现在提起这个，并不是对你。”林烬解释了一句，面色严肃地继续道：“竺法医，你我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已经可以确认你对人类并没有恶意。而且，还在扮演着一个守护者的角色。
所以，如果哪一天我变了，或者说我已经不再是我的时候。
请你，杀了我！”
竺风的情绪再次连贯不起来了，本来还以为这小子又要说什么气人的话，结果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有点错愕地看着林烬，发现这位奇怪的事务所主人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头顿时紧拧了起来，沉声问道：“你说的没错，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我也可以确定你并不是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神经病。
所以，你也绝不可能突然变成另一个人。那么，有这个担心是因为被什么盯上了吗？”
林烬双眼微微虚了起来，没想到这位异人不仅天赋超群，洞察力也相当惊人。仅凭自己的一句话，这么快就捕捉到了重点。
“夺舍？”竺风的语气虽是疑问，但其实她心底几乎已经可以确认了。
能让这个谨慎的家伙这么忧心忡忡的事情，又与自身的变化有关，除了夺舍不可能是别的。
“总之，请你记住今天的约定。”
林烬没有正面回应，他指着地道墙剥落现象严重，只依稀能看到斑驳色块的墙面，说道：“这上面原本画的应该是一幅朝拜图。”
竺风心底其实很好奇，能让这家伙感受到巨大威胁的到底是什么，但此时显然不适合继续追问下去。
她顺着林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不过林烬这么说肯定没错。毕竟，这家伙之前在浓雾弥曼的禁忌之地里，就是凭着一双肉眼精准找到龙血树的。
竺风伸手在地道墙上抹了抹，然后放到鼻尖前端，轻轻嗅了一下。
“朱砂、绿铜，铅，都是矿物质颜料。”刚说了一句，竺风就发现林烬扭头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里分明带着跟先前一样的神情。
林烬立马正色道：“你说的对。”
竺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心说这货到底什么脑回路，前后才多少会儿，情绪反差这么大的嘛。
她拍拍手，继续说道：“这些颜料并不罕见，敦煌壁画用的也是这类颜料。不过，近现代很少有人会用这种颜料作画。基本都是寺庙…”
说到这里，竺风停顿了一下，林烬转过身二人正好对视了一眼。
“所以，地道外边真的是一座寺庙！”
竺风下意识压低声说道，林烬略微思索，摇头道：“不一定，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墓穴。”
竺风愣怔了一下，背后蓦地腾升起一股寒意。
“敦煌壁画或者寺庙里画的朝拜图，大多是凡人参拜天神，但这幅壁画看上去更像是朝官、侍丛向帝王参拜。也有五彩祥云、神鹿、雀鸟，不过，在这幅画上这些东西代表的是祥瑞，不是天神的陪衬。”
林烬双眼微微虚起，将手中荧石高高举起。只见，在他前方大约十米左右的位置，一道石墙挡住了去路。
那里似乎就是整条地道的尽头。
“帝王？”竺风满脸疑惑，突然想起林烬刚刚提到的《三界颂》，顿时惊愕道：“你是说，这是素可泰王朝那位兰甘亨大帝的陵墓？”
“是素可泰王朝没错，但不是这位兰甘亨，而是他的后人。”
“后人？”竺风不解。
“素可泰王朝第七位国君，昙摩罗阇二世，卢泰。”
藏匿在陀门宗底下，由[阿耆尼魂祭]守护着的地宫，那金光灿灿的宝座、代表至高无上权力的众神造相墙，还有那要极为讲究的四重棺椁，一切的一切都是为卢泰而建。
林烬此行的首要任务，就是回收【长生盏】，而这件物品的最后一条购买记录，就是六百多年前的卢泰本人。
在高无难的奇局加持之下，他好不容易拿到【长生盏】，结果到手没多久，就被夺走了。
那个实力高深莫测的女祭师，刚开始还因为卢泰的躯体在林烬手里，投鼠忌器，一时没下狠手。
一想到对方从众神造相墙里一步踏出时，那股莫可名状的强压，林烬的头皮就有点发麻。
如果将之前的心狱和禁忌之地，比作两个副本的话，那接下去将要面对的恐怕就是陀门宗这个大副本里的究级BOSS女祭师了。
而这可能还不是最糟糕的，林烬一刻都没忘记陀门宗共有八位神使，而他前后总共只见过七位，还有一个神使是谁？
在心狱的时候，他曾怀疑过，典狱长会不会就是那个神秘的第八位神使。
结果证明，不是。
《万物之书》给出了确切提示，正如他所想的那样，自己此时就在卢泰陵墓的地道里。
林烬有种预感，自己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