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关浩决定离开怡园别墅的前夕,学校里突然传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他本来也想听过就算了,反正现在和他也没多大关系,可是她却找到王茂东,拜托他务必说服关浩一定要和她见一面。
“你打算怎么办?”王茂东问他。
“见就见呗!”关浩很坦然,觉得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你不怕惹祸上身呀?”王茂东还是有点担心。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是她能掌控的,好歹我和她也有过两年多的缘分,顾虑太多就没意思了。”
“说的也是,”王茂东点点头,脸色禁不住暗沉下来,“我觉得她挺可怜的,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搞成这样呢?”
关浩也沉默了,他觉得心里很难受,为什么最近身边的每个人都在承受着不同的伤害,尤其是方婷。关浩以为她早就和心上人一起远走高飞了,为什么被抛弃会是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关浩知道,自从方婷被那个研究生始乱终弃的传闻被证实以后,自己心里就一直放心不下,可是他预感到那些无聊的人又要拿出当年他们俩的事情来大做文章,这个时候接近方婷很可能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果然,当初耻笑他的舆论开始往方婷的身上倒,校园里立即又掀起一股幸灾乐祸的风潮,让关浩在无可奈何的厌恶中寝食难安。
他担心这一次方婷真的会就此倒下去。
星期四的上午,关浩问苏拉借了MIDNIGHT的钥匙,独自一人等待她的到来。虽然是方婷执意提出要见面,但关浩还准备好了她可能会爽约,他理解,在这种情况下要鼓起这样的勇气并不容易。
十点钟左右,方婷终于推门走进来。
她有些拘谨地坐下,低头摘下墨镜,关浩望着她红肿的眼眶和憔悴的脸颊,内心掠过一丝锐利的痛楚。
“到底怎么了?”
关浩温柔的声音让方婷的眼睛又忍不住湿润起来。
“现在不是流眼泪的时候,你必须振作起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不定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我不想谈这件事。”她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关浩的面前哭。
“那你找我出来做什么呢?”
“请求你帮我一个忙。”
方婷的语气很坚定,神色却很犹豫,令关浩有些困惑。
“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要帮什么忙了吧?”
她突然欲言又止局促不安起来,手指不停地绞弄桌上的餐巾,不一会儿又抓起墨镜不晓得应该戴还是不戴。
“人都在你面前了,还顾忌什么?直接开口不行吗?”关浩也跟着焦虑起来,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事情并不是想像的那么单纯。
“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医院?”
“医院?难道说,你?”
“是的,我怀孕了。”她终于抬起头来,关浩一时间目瞪口呆,紧接着,感到有一团火直向胸口逼近。
他一把捏紧方婷的手,牢牢抓住她试图躲闪的眼神:“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你的?”
“你别问了!”方婷逃避地只想挣脱。
“不行,你必须告诉我,是不是这样,是不是?”关浩无法抑制满腔怒火一定要她面对自己。
“关浩,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问了行不行!”方婷终于崩溃地尖叫,捂住面孔呜咽着蹲到地上,“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就剩下这仅有的,一点点,一点点尊严了……”
关浩抡起桌上的酒瓶砰地砸向墙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浇灭心头那团无名大火,然后,他站起来,缓缓地向方婷走去。
关浩将她轻轻搂进怀里的一刹那,感到心如刀割。
“我没料到他会这么狠心一走了之,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敢把真相告诉任何人,大家知道我为他断送一场爱情也就罢了,现在出国已经不可能,我还有一年才毕业,如果学校知道了……我,我……我该怎么办?我好怕,真的好害怕……”
“不要害怕,”关浩捧起方婷的脸替她擦干眼泪。
“我会陪着你,直到事情全部解决,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一定会过去的。”
方婷终于感激地接受关浩的目光,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关浩再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起和方婷见面的事情,包括苏拉,三天以后,他秘密地陪她到医院做了手术。
回家的路上,方婷一直没有说话,但情绪似乎已经逐步稳定下来。
“感觉怎样?还难受吗?”关浩一路上始终很小心地照顾她,直到接近学校才开始担心她的体力是否能瞒过所有的人,“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到别的地方先休息一下?”
“没关系,我感觉好多了。”方婷精神抖擞地笑笑。
“嗳,我怎么觉得你笑起来比以前漂亮了!”关浩很欣赏地打量她。
“你少来!”方婷有点害羞地推了他一把,知道那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坚强而故意说的。
为了安全期间,关浩决定提前下车,并嘱咐司机一定把她送到宿舍门口。
打开车门,方婷突然又拉住关浩的手。
“关浩,我……”
“你放心除了我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慌忙摇头,“我只想说谢谢你。”
关浩微笑:“你跟我客气什么。”
“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她不好意思地问,并且自卑地想要把脸埋下去。
“方婷!”关浩要她抬起头来,“过去的一切就让它统统过去,虽然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但是要成为我的朋友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忘记过去,真正地快乐起来,然后重新创造一个属于你的未来。”
方婷望着关浩真挚的眼神,很久很久,再也说不任何一句话。
送走方婷,关浩的内心突然涌起另一种别样的感伤,他意识到,自己也应该整装待发了。
怡园别墅的最后一个夜晚显得特别宁静。
关浩最后一次清理卧室,耳边不禁又回响起苏拉当初的洁癖宣言。
他觉得自己和这房子一样沉浸在温情四溢的情怀里,富足得不带任何悲伤。
很想干净愉快地告别,但是每个角落背后仿佛都藏着一些不容丢失的东西,让他控制不了,一遍又一遍地掀起来瞧,惟恐遗漏什么。乐此不疲地纠缠一番后,他决定放弃,因为有许多东西是注定没办法带走的,只能靠日后的回忆一点点迁徙,直到再也无法忘记。
此刻,楼上的苏拉正在堆积如山的饰品和布料中忙碌,忽然感到背后有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氤氤袅袅地升上来。
关浩在她蓦然回首的时候顿了顿。
“我想你可能需要一杯热的。”
她微笑地点点头,有一丝淡淡的慵懒掠过瞳孔。
“是不是觉得说再见有点困难?”她突然暧昧地问。
“有点儿,因为从没想过要说那两个字,挺别扭。”他坦率地回答。
“不过,我想,我也该回家了。”
关浩把咖啡放到桌角,凝神屏气地看着她咽下浓香。
“现在的酷哥都不流行说再见了吗?”她开玩笑地。
关浩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他知道苏拉不是真的想要不辞而别,只是在缓和即将到来离别。
“再见可以不说,谢谢却不能不说。”
“噢?你要谢我什么?”苏拉牢牢盯住他的双眸。
“很多很多……”关浩的声音变微弱了。
“说来听听。”她放下杯子,故做认真地托起下巴。
“你知道我说不出来的。”
关浩的目光没有离开她的注视。
“因为——”他低头抹去手背上不小心溅到的褐色水滴,“他们在我心里很深的地方。”
这时,工作台上明亮的灯泡恰好把关浩的发丝滤成透明的纤维,有几粒忧伤的头皮屑散落到肩头,让苏拉的心房情不自禁地涌起少女般的柔情。
“那么说,我也应该谢谢你。”她故意隐藏起来。
“谢我?”关浩有些惊讶。
“谢谢你的拥抱。”她转过身去,不加思索地回答,“那个拥抱告诉我,我依然是一个真实而纯洁的女人,我依然拥有爱和被爱的权利,不是吗?”
很单纯的一句话,却让关浩的身体急剧僵硬,再也无法将目光从苏拉的脸上挪开。
苏拉依然在他们固有的语言模式中举棋不定,她站起来,走近关浩,近到可以抚触他毛孔深处细微轻喘的频率,某些化学物质便在这种时候开始翻江倒海地搅拌,为了分泌出一种叫费洛蒙的缓释剂,来治愈压抑了太久的荷尔蒙。
两个人在一对空杯与几缕透明的忧伤之间相对无语,静悄悄地完成了最后的凝视,当固有的亲密无间忽然绽放出深情的美丽时,感动就立即被难分难舍的痛楚绞得支离破碎。
关浩投降了,他早就料到自己会把理智输得精光。
因为他太想为彼此留下些什么,哪怕是一张合影。于是,他不能强忍着告别的困苦,就这么转身离去,他一定得做些什么,就在此刻,转瞬即逝的**边缘。
关浩义无返顾,突然紧紧地将苏拉拥入怀中。
“其实我——”
苏拉立即用手指封住关浩的嘴,坚定不移地摇摇头。
“不要说出那个字,至少,现在不要。”然后她默默地用甜蜜的双唇替换了柔韧的指尖,覆盖了关浩滚烫的荷尔蒙……那是关浩生命中唯一仅有的一次忘情,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曾幻想过这样的情形——在**的峭壁上做一次完美的滑翔,但却蓦然发觉对彼此的身体竟是如此地熟悉,好像每一寸肌肤的涌动都始于最初也终于最初。
在苏拉的引导下,关浩终于挖掘出埋藏在体内最原始的五线谱,那是一连串随心所欲的美妙音符,如果你怀疑世俗的约束就是对它最大的亵渎,此时此刻,关浩必须和所有虚假延绵的优柔小调决裂,和苏拉一起轰轰烈烈地合奏一曲旷世杰作,因为他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遇到那个愿意只为你一人独奏交响乐的艺术家。
无懈可击的滑翔化解了所有未知的秘密,让无数有形无形的障碍腾云驾雾,升腾蒸发。
关浩终于领悟到另一种奇特的,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协奏曲,他忘记了那是他的**,也不晓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男人会像他一样将那个让自己从男孩蜕变成男人的女人永远地藏在心里。
第二天清晨,当关浩在工作室的地板上醒来的时候,苏拉已经不知去向。
桌上有两只隔夜的咖啡杯,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旁边还有一副镶嵌着蝴蝶的琥珀耳环。
字条上写着:
“耳环留做纪念,因为我已经自由自在,破茧翱翔了。
祝好运!”
苏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