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书记工程

第十章 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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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车,雪依凡才知道丈夫又有了新麻烦。

事情是这样的,罗天海因为大桥招标的事情找到了梁省长的秘书,反映峡川市的个别领导在峡江大桥的招标过程中,不仅利用手中权力操纵媒休,恶语中伤竞标人,还出手干预市招投标委员会的正常工作,致使市招投标委员会临时更改中标结果。梁省长的秘书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就在向梁省长汇报之前先给华建林打了个电话了解情况。

“华副省长没训你吧?”雪依凡有些替丈夫担心,又有些生丈夫的气,“我早跟你说了,峡江大桥是上届班子议定的工程,你不要去插手,你不听。”

“你看你,又来了。华副省长没责怪我,这件事情,从始至终我都跟他汇报了,他也赞成。他只是要我把事情理顺好,别闹得满城风雨,造成不好的影响。”

“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趟省里,找华副省长当面谈一下,方便的话,去找一下林书记和梁省长,对这个事情作个说明。我想,这个时候林书记和梁省长应该都已经知晓此事了。罗天海既然打算告黑状,就绝对不会只告到梁省长秘书那就止步的。”

“罗天海不过是鲁宁的一个企业老板,他怎么能见到梁省长的秘书呢?”

“反应迟钝了吧,这不明摆着有人在给罗天海铺路搭桥嘛。”

雪依凡一拍脑袋,说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我现在担心的是,罗天海不仅会告黑状,还会煽动群众到省里闹事。”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对郭小勇和罗天海他们来说,这事闹得越大就越有利。”雪依凡想了想,说,“市里不是有个信访工作领导小组吗?维稳工作你就交给他们去做,出了问题找他们问责。”

市信访工作领导小组因为一些人事调整的原因,在薛明汉到任后也作了些微小的调整。现在的领导小组组长是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苏少柏,副组长是信访局长李朝平,和薛明汉一样,他们也是刚调入峡川的。苏少柏和李朝平这两个人许是初到峡川的缘故,跟谁都没有走得太近。薛明汉一直想跟他们接触接触,加深了解,可苏少柏和李朝平要么找他,找他就是汇报工作。按理说,这个下级应该多找上级“谈心”“汇报”,他们不主动,薛明汉也就不好主动了。刚开始,薛明汉还以为他们是被郭小勇“吸纳”过去了,几经观察,才发现没这回事。

雪依凡的话正好提醒了薛明汉,他决定,在去省城之前,先找苏少柏和李朝平谈谈。

到了峡川,薛明汉要去市委,便和谢三强在市五一广场分了手,雪依凡呢,搭了谢三强的车回家。

车子驶入市委大院停好后,薛明汉走下车来,却看到不远处走过来三个人,有说有笑的,马上就换了副脸色,锁紧了浓眉。

那三个人也看到了薛明汉,走上前来。

“薛书记,听说你去崇山了,那边空气可比我们峡川好,怎么不在那住一晚再回来?”郭小勇问道。

“去的时候是计划在崇山住一晚的,可偏偏有些不省心的家伙喜欢闹事,长了两条一张嘴就到处跑到处说,铁了心要把我们峡川搞臭,达到破坏峡川发展的大好局面的目的。”薛明汉说。

“出什么事了?”苏少柏和李朝平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从薛明汉的话中分析,肯定是又有人往上面告峡川市委、市政府的黑状了。

薛明汉看看一边不说话的郭小勇,说:“小勇市长也没听说吗?罗天海因为没中标,跑到省里去了,说我们峡川的领导幕后操作,干预招标。”

“有这样的事情?”李朝平说,“这不符合道理啊,我们和省信访局这些部门都挂好了钩的,一旦有人上访,必定会先通知我们的。罗天海去省里反映问题,我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呢?”

“人家没去信访局,直接去找了梁省长的秘书。”

苏少柏和李朝平一听,眼睛瞪得老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个罗天海,实在是太不像话了!”郭小勇咬牙切齿地说道,“我都跟他说了,他没中标,是应该他个人的信誉有问题,怪不得别人。而且,我还按您的意思,让平和同志承诺给他一些其他工程项目。可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招呼也不打就跑省里告起黑状来了。我马上打电话给他,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看来小勇市长也还蒙在鼓里。电话就不用打了,让他去闹,我看他能闹出什么名堂来。刚才我一下车看到你们在谈论着什么,还以为你们是在讨论罗天海这件事呢,原来不是。”

苏少柏许是怕薛明汉误会,忙说:“是这样的,鲁宁市前几天有3位群众因为住房拆迁的问题跑北京上访去了,省里今天刚发了一份通报下来。刚才我们碰巧遇到,就一起谈起了这件事。”

这件事情今天华建林在电话里也跟薛明汉说了,要薛明汉做好维护稳定(简称维稳)工作。今年是会运会年,维稳工作就显得更为重要,从省到市到县到乡(镇),一级接一级地开会,一次又一次强调维稳工作的重要性。鉴于此,每个领导,尤其是身为信访工作第一责任人的各单位、各部门的一把手,天天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哪个干部就跑到省里跑到北京上访去了,来个责任追究,丢官降职的凄惨下场。

“走吧,去办公室坐坐,商量一下罗天海这个事情该怎么处理。” 薛明汉说道,说毕,又看了眼郭小勇,问道,“小勇市长没有什么安排吧,如若有安排,那就去忙好了,回头我让朝平同志跟你汇报。”

这本是薛明汉的一番好意,可郭小勇却觉得薛明汉是在赶他走,就有些尴尬,不知道是去好还是留好。

“也没什么事,正准备回家呢。今天我小姨子一家去我家吃晚饭,老婆打电话来让我早点回家。”这纯属郭小勇瞎编,他的小姨子远在加拿大经商,根本就没回来,怎么可能去他家吃晚饭呢。他这样说,是觉得像小姨子来家里做客这等完全可回去可不回去的小事情,薛明汉是不是还会坚决的让他回去。

“小姨了来了?那你就自己决定吧。”薛明汉笑了笑,说,“不知你那小姨子脾气怎么样,要是我那位,我还真不敢得罪。”

听薛明汉的意思,还是要他回去为好。这样想着,郭小勇就说:“那我还是回去吧,我那个小姨子脾气也不好,她知道我今天没什么安排,所以才说要去我家吃饭的,若不回去,定不会饶我。对了,薛书记,罗天海那边,我会让杨华、平和他们去做好工作的。”

薛明汉说行,那你快回去吧,回头我让少柏或朝平去找你。

“少柏、朝平,我们上去吧。”薛明汉说。

苏少柏和李朝平跟薛明汉进了大厅,上了楼。

进了薛明汉办公室,苏少柏和李朝平谁都不敢坐。罗天海去了省里,他们作为分管领导却丝毫不知情,从薛明汉跟他们说罗天海去了省里那一刻起,他们心里早就已经作好了挨训的准备了。

“苏书记、李局长,坐吧。”王一名沏着茶道。

苏少柏先坐下,他见李朝平还站着,就跟李朝平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你也坐吧,我一个人坐着心里不踏实。

李朝平比苏少柏更紧张,他是信访局长,是首当其冲的责任领导。上次群众因为峡江大桥新方案一事到市里集体访,李朝平可是有幸目睹了薛明汉的“黑脸”并了第一次有聆听市委书记暴精口的难忘经历。那件事之后,薛明汉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印象:苛严、暴躁、严肃。鉴于此,他对薛明汉总是心存畏惧,只要一听到某地群众又去省里上访了,某老上访户又把举报信捅到北京去了,他就异常紧张,害怕薛明汉会骂他工作不得力。不过,还好,截至这一刻这一分这一秒为止,他还没的挨过薛明汉的训斥。

今天要开先例了。李朝平寻思道。

但李朝平他们猜错了。薛明汉并没有训斥他们,他只是强调了维稳工作的重要性,说2007是全运会年,作为领导干部,尤其是分管信访管稳定的领导干部,心中始终要绷紧一根弦,及时掌握不稳定因素,积极摸排、调处纠纷矛盾,避免非正常上访事件的发生。强调完这些后,薛明汉话题一转,谈起了他对党组织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招商引资等中心工作的一些设想。

谈话的时候,薛明汉和苏少柏、李朝平面对面坐着,就像和朋友坐在家里聊天一样,丝毫不端市委书记的领导架子。说完一个设想后,还会带上“你们觉得这样做怎么样?”“这样做行不行?”“我想听听你们意见”之类的话征求苏少柏和李朝平的意见。这让苏少柏、李朝平悬着的心轻松了不少,话也就多了起来,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自己的看法。

“少柏、朝平,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吧,罗天海的事情,回头你们去征求一下郭市长的意见。另外,峡江大桥工程很可能还会生出些事端来,你们要有充分的准备。”

苏少柏和李朝平都表示一定会全力做好维稳工作,让峡川市平平安安地迎接省第十届全运会的召开。

“薛书记,这次朝平局长吓得不轻,进门后额头直冒汗。”苏少柏和李朝平一走,王一名笑着说,“还有苏书记,刚坐下那会儿腿都在打哆嗦。”

薛明汉也笑了,说:“这个关键时刻,有人去省里告黑状,我都知道了,他们作为分管领导却毫不知情,当然害怕了。”

“连我都以为你会狠狠地批评他们一顿呢,结果却没有。”王一名说。

“这事不怨他们。罗天海不是普通百姓,去的部门又不是信访部门,他们不知情也是情有可原的。明天一早去趟省城,看能不能找到林书记和梁省长,当面跟他们说明一下情况。”薛明汉回头瞄了瞄墙上的那幅《对酒当歌》,说,“走吧,回家。”

回到家,雪依凡正准备做饭。

“刚想叫小惠打电话给小王问你会不会回来吃饭呢。你要不回来吃的话,我也就懒得弄了,准备随便吃点就是。”

小惠是薛明汉家的保姆,平时也就干些打扫卫生这些杂活吧。做饭的话很少做,薛明汉和雪依凡两个人平时应酬多,一个月难得在家吃上一顿。即便偶尔在家吃,也是雪依凡亲自下厨,小惠只是打打下手。

“小王,你也别走了,就在这吃。”薛明汉说。

“小王也在这吃不长久了,过几天蔡琳一来,就有人做饭给他吃了。”雪依凡说道。

“她啊,比我还懒,要她做饭给我吃,有点悬。”

小惠“扑哧”一下笑了。

“你笑什么?”王一名问。

“笑你命苦,找个女朋友不给你做饭。”小惠说。

小惠虽是保姆,但也是个高中毕业生,若不是家庭的原因,已经在大学校园里了。她是王一名精心挑选过来的,和王一名有着很多的共同语言,久而久之,两人就成了朋友,说起话来也像兄妹,非常的随意。

“是命苦,要是她有你一半勤快就好了。”小惠很勤快,很上进,除了做好本职工作,一有时间就温习高中课程,准备时机成熟时再次参加高中。

“那等蔡琳过来了,你让她向小惠拜师学艺。”雪依凡端了些豆角过来给小惠,说道。

“雪姨,我也帮你打下手吧。”王一名说。

薛明汉关了电视,说:“晚餐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三个人了,我就不参与了,我去书房看会书。”

“去吧去吧,反正你坐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的。”雪依凡说道。

“呵呵。”薛明汉呵呵呵地笑着,向书房走去。

翌日七点多钟的时候,王一名和司机汪良便去了薛明汉家。当时薛明汉已经准备妥当,王一名一到,三人就奔赴省城了。

这次省城之行,既见到不到林书,也见不到梁省长。

昨天王一名遵照薛明汉的吩咐,吃完饭后分别联系了省委林书记和梁省长的秘书,不巧的是,林书记明天一早要去北京。梁省长呢,也没空,明天上午要出席一个全省农业电视电话会,下午要去走访几家企业。王一名把这情况反馈给薛明汉,问薛明汉是不是按原计划去省城,薛明汉说去,照去不误。

薛明汉都计划好了,找不到林书记和梁省长,他就去找华建林汇报一下工作。于是,当即亲自拨通了华建林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华建林的秘书陈健,在薛明汉自报家门后,陈健把电话给了华建林。通上电话后,先是寒暄了一下,然后薛明汉把明天要去省城的事说了,问华建林有没有时间,他想当面汇报一下工作。华建林本来就有意让薛明汉跑趟省里的,就要薛明汉今天过去,他会抽出时间来听他汇报的。

到了省城,薛明汉直接去了省政府,但没找到华建林,也没找到华建林的秘书,一问,才知华建林临时有事出去了,可能要吃了午饭才能回来。薛明汉犯难了,要到下午才能见到梁省长,还三个多钟头的时间该如何打发呢?是去别的领导那里是去找同学朋友坐坐,薛明汉都不太想去。没有预约,贸然打扰实在是不怎么方便。思忖一番,薛明汉想到了一个人,心中有了主意。

“去晋水日报社。”薛明汉说。

薛明汉要去报社,王一名和汪良都觉得有些突然,因为一路上,薛明汉连报社这两个字都没有提到过。不过,不解归不解,谁也没有多问。

到了报社门口,薛明汉打了个电话,没几分钟就下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寒暄几句后就带着薛明汉他们进了报社。

这个女子叫江小爱,是《晋水日报》新闻部的副主编,薛明汉在崇山当市长的时候,江小爱曾去过崇山两次。第一次是薛明汉任市长的第二年,崇山引进了一个投资五亿多的工业项目,江小爱得知此事后来到崇山,给薛明汉做了期专访,好好地把薛明汉夸赞了一番,让薛明汉名噪一时。由此薛明汉与江小爱成了朋友,崇山一有什么新闻,江小爱都会设法上稿。当然了,都是正面新闻。至于负面的,自然是能遮就遮,能掩就掩。苏小爱第二次去崇山是在去年年初,她和几个同事到崇山踏青,由王一名负责接待的,吃得好住得好玩得好,走的时候,王一名还按薛明汉的意思,买了些土特产送给江小爱和她的同事。

“王秘书,薛书记要过来你怎么也没先给我打个电话啊?你看,我也没去接你们。”

“怪不得小王,是我临时决定过来的。”薛明汉抢在王一名前面答道。

“薛书记突然亲临报社,应该是有什么公务而不是专程过来看我这个小记者的吧?”

“你说对了,来报社还真没什么公务,就是专程来看你的,不过我要纠正一下,不是小记者,是大记者,名记者。”

江小爱当然不相信,转过脸问王一名:“王秘书,薛书记说的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小女子真是荣幸之至。还真是巧了,我原打算下午打您的电话呢,现在免了。”

薛明汉马上感觉江小爱肯定有事跟他说,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薛书记,听说你们峡川要建一座坡屋结构的峡江大桥,有这回事吗?”

果然又是和峡江大桥有关的事。“嗯,有这回事。”

“我们社收到一份举报材料,是与峡江大桥招标有关的,我正准备这几天就去峡川调查呢,所以,想事先打个电话通知一下薛书记您。”

江小爱一说工程招标,薛明汉便明白了,这肯定又是易平和或者罗天海搞的鬼。不过,对这样的把戏他还真不怕,峡江大桥工程招标整个过程均公开公平合法,他们再怎么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来。

江小爱看薛明汉没说话,误以为峡江大桥招标真有问题,便说道:“薛书记,要不这样吧,这事我就不去峡川采访了,正好我手头事也多走不开。晚些时候我把那份资料整理一下传给王秘书,你们以市委或市政府的名义拟个回复材料,盖章后传真给我。”

“不。”薛明汉摆手说道,“江记者的意思我明白,我非常感谢。但这件事情,你一定要采访,而且要到实地去,我也真诚地欢迎你去。这次要采访干部,也要采访群众,采访的面越宽越好,要本着客观求实的原则,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回避也不遮掩,不夸大更不捏造,实事求是地采访,实事求是地报道,我薛某将万分感谢。”

薛明汉的态度让江小爱感到意外,在她接触的领导当中,对于这类负面的采访要求,尤其是有人举报的采访要求,十个有十个都是能拒绝尽量拒绝,不能拒绝就设法封口,不能拒绝又不接受封口,那就来硬的,调动一切能调动的人,动用一切能动用的权力,阻挠采访,甚至殴打记者,摔毁设备。

“薛书记难道就不怕我查出点什么东西来?”

“怕。”薛明汉说,“怕你挖得不够深,写得不够透!”

江小爱更是琢磨不透薛明汉的意思了。现在的领导,好事沾光的事都爱抢镜露面,甚至巴不得召开新闻发布会,而涉及负面的呢,就喜欢捂盖子,捂得越紧越好。即便不得已接受采访,也是避重就轻,轻描淡写,要记者笔下留情,随便弄个稿子、拍个镜头回去交差,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怎么,江记者这么看着我,是不是不太相信我说的话啊?”薛明汉见江小爱用一种怪怪地眼神看着他,问道。

“不是不相信,是觉得奇怪,在我认识的领导当中,像你这样欢迎记者去采访举报事件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这都是个别喜欢捂盖子的领导给你们记者造成的不好印象啊,以致我的态度的也让你产生了怀疑。其实,就我而言,是不喜欢遮遮掩掩的,很多事情,也是没必要遮遮掩掩的,越是遮掩,就越会给人造成错觉,就越会产生谣传,引发矛盾,一些地方之所以会发生群众围攻党政机关的事件,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信息不够透明,让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受人蛊惑而造成的。如果政府及时的公开信息,让群众知道事件的真相,谣言就不会满天飞,群众也就不会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当,事件也就不至于越闹越大,以致不可收拾。峡江大桥是峡川市即将上马的一个大工程,既然有人举报,那就说明有人对工程的一些过程、程序有怀疑,有意见,那么,我们就有必要用一种最恰当最合适的方式把事实说出来,消除那些人的疑虑。有意见,我们欢迎提出来,好的,我们吸纳,不好的,我们也感谢他对党委、政府工作的支持。那么,什么方式是最恰当最合适呢?就是媒体。我们自己站出来说,即便说的是百分之百真话,也没人会相信,反而会被误认为是在作秀,是在自圆自说。你们媒体不一样,你们是站在第三方的立场,不偏谁,不袒谁,说出来的话,可信度高,有说服力。 所以,我欢迎你去峡川调查。一定要来。来,是在帮我的忙,不来,就是在害我。”薛明汉说道。

薛明汉说这番话,是真诚的,这不是在会议上作重要讲话,也不是在面对媒体作新闻发言,他是在跟一个记者谈心,说实话,说真心话。这一点,江小爱也看出来了。

“既然薛书记这样说,那我不去采访反而不好意思了。这样吧,我安排一下时间,到时与您或者与王秘书联系。”

王一名看了下手表,见已到饭点了,因为等下还去找华建林副省长,就提醒薛明汉是不是该吃饭了。薛明汉看看时间,确实该吃饭了,要不然等下要误事,就邀请江小爱一起吃个便饭。

“不会是在贿赂我吧?”江小爱开着玩笑。

“如果江记者认为这顿饭是贿赂的话,那江记者可以拒绝的。”薛明汉也笑着答道。

“本记者岂是一顿饭就能贿赂得了的,我这人是饭照吃,短照揭。”

出了报社,去哪吃饭就成了问题。王一名有些拿不定主意,找太高级的,怕江小爱误会,一是误会薛书记平日奢侈,二是误会薛书记有意贿赂;找一般的,女显得寒酸。薛明汉也不好说去哪家餐厅,就让江小爱远。江小爱倒也干脆,采取就近优先的原则,找了个离报社最近的饭店。

这个饭店,无论是外观还是里面的装修,都还适中,算是中档吧,非常符合薛明汉的意。

吃过饭,薛明汉把江小爱送到报社门口,分了手。

薛明汉看差不多两点了,就跟王一名说直接去省政府。上车没多久,接到一条江小爱的短信:

薛书记,那份材料隐约中举报了峡川市某位主要领导,您大概还不知道那位领导是吧?采访的事,建议您再考虑一下。

薛明汉看完笑了下,心想这个江小爱人真不错,她这是在提醒他啊。当即回了短信:谢谢提醒,不必顾虑,尽管采访。

薛明汉他们到省政府没多久,华建林就回来了。一见面,薛明汉就把峡江大桥的招标过程详细地向华建林作了汇报,并把有人把举报材料寄到《晋水日报》的事情也一并跟华建林说了,同时,华建林表明了有意自己邀请记者到峡川就峡江大桥一事进行采访的态度。华建林很是赞成薛明汉的做法,说像这种本身没有问题的事情,就应该让记者去采访去报道,让更多的干部、群众了解真相。捂是不可取的,一昧地捂,只会使好事情变糟,使小问题变大。

“那梁省长那里……”

“梁省长那里你不必担心,我会去说的。不过估计这几天梁省长都没时间,只能缓缓了。你也不要急,等报社的报道一出来,真相大白了,梁省长也就不会再追究这事了。”

“好,等方便的时候,我也去找找梁省长,当面跟他汇报一下。”

“嗯。对了,明汉,峡江大桥省里已经研究过了,同意列入重点工程,过几天估计就会下文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薛明汉一听感觉浑身的细胞都活跃了起来。

“这都是华副省长关心老弟的结果,多谢多谢。”

“怎么客套起来了?你还是叫我华林吧,这样亲切些。”华建林责怪道。

薛明汉笑笑,说:“这领导就是领导,下属就是下属,基本的礼节还是要的,还是不叫名字好。”

华建林拿出一副象棋,说:“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你叫我副省长,我们是兄弟,你叫我建林,我们也是兄弟。”他招招手,说,“来来来,杀一盘。”

薛明汉就过去下棋。

“你是领导,你先走。”薛明汉说。

“你执红,我执黑,自然是你先走,这是规矩,不分领导还是下属的。”

薛明汉知道再礼让就显得客套,就来了个当中炮。

二十分钟不到,薛明汉主动认输。

“你今天的表现不正常啊,完全没有往日的那股杀气。明汉,你不会是在让我吧?要是让我的话这棋下着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是真的下不过你,为了能赢你,我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没想到还是一败涂地。”

“看来你这个市委书记当得不轻松啊,估计平时都没怎么下棋了,以致水平下降这么厉害。”

确实,如华建林说的那样,自从当了峡川市委书记,薛明汉就没下过多少棋了。上次来省里和华建林下过一次,和易竹刚、邹放下了一两次,除此外,连棋都没摸过。

“累啊,忙啊,也就没这份心思了。华副省长,你呢,平时下得多吗?”

“也比以前少了,不过,我只要一时间,就会杀上几盘的。”

“都和谁杀?”

华建林指了指坐在一边的秘书,说:“喏,就他。他不仅是我的秘书,还是我的陪练。”

秘书就笑了笑,说:“华副省长可是我的师父,想当初,我连这个棋子怎么个走法都不懂。”

“你这个徒弟不错,悟性挺高的,比我刚学下棋时有悟性。”华建林夸赞道,“小杨,要不你陪薛书记下一局,让薛书记见识见识你的水平。”

“好。那就请薛书记不吝赐教了,多指点指点我这个新人。”华建林的秘书说道。

说是赐教,可一下起棋来,却是锋芒毕露,着着藏有杀机,他的水平,根本不在薛明汉之下。薛明汉不禁感叹,真是近朱者赤,杨秘书虽是新手,可他的棋风,却和深谋老道的华建林无异。都说棋如其人,看一个的棋风,是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的。眼前这个年轻的杨秘书,估计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在华建林地精心**下由秘书向领导实现华丽转身。

“薛书记,我输了。”

薛明汉一看,杨秘书还真是无棋可走了,心想这个杨秘书刚才还着着紧逼,怎么突然之间就输了,想了想,明白了,说道:“华副省长,果然名师出高徒,杨秘书的棋艺不在我之下。”

杨秘书谦虚道:“哪里哪里,我已经输了,薛书记就不要再取笑我了。”

华建林看了眼王一名,说:“小王啊,你也学学下棋,以后薛书记闷的时候,你也就可以陪他杀几盘解解闷了。”

王一名说是,回去后一定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