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要去看看。”左风流露出索然无味的表情,甩开了他们的手,径直往门外走去,修文轻轻地拍着景冬的胳膊,他们只好紧跟后面。
村里有一个庄大仙,一直负责办理这些法事的,不过,前几年过世之后,他的孙子接过了这祖传的活,现他正穿戴着一身有点像阴阳师的衣服在祠堂“工作”。
“庄大仙很厉害的,你们看着吧。”边上已经站了很多村里的邻居在看热闹。
“是呀,别说话,别说话。”
“大仙是准备通神了。”
这有点见证奇迹时刻的感觉,那种好奇与等待感呼之欲出。
这个传说中的庄大仙此时正闭着眼睛,突然朝正前方香案上燃着的蜡烛吹了一口气,香案上的蜡烛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凭空爆出了一个火球。
“哇,好厉害,通神了,通神了。”
景冬皱着眉头,在半黑暗中拉紧了左风的手,她无心看这些“表演”,她只想着早点带左风离开这是非之地。
接着这位大仙又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往这只玻璃杯里倒满了一半的水,用手慢慢摇晃杯子后,杯中的水就慢慢变成了红色。
“怎么回事,变红了?”
“真有脏东西呀,变红了。”
大多数人以疑惑的眼光望着,但眼中还是少不了对神的敬畏与对“大仙”功力的崇拜。
“你们看,你们看。”
大仙煞有其事的表示,这杯水已经被他通了灵,现在里面的水会自己变红,说明求神者的邪很重。
“什么?意思是我们庄家之前遭遇的这一切都是中邪所致?”
“那怎么破解呀?案子不是破了吗?还有邪?”
“不要说话,安静些,听大仙给破了。”
接着,大仙又对着手中已经变色的水郑重地念了几句咒语,再次摇动杯子,玻璃杯里的水又慢慢变回了原因的清透。
一瞬间,景冬也吃了一惊,凝视着“大仙”,但很快地又回复正常的思考意识。
“已经破了,没事了,一切大吉。” 大仙的语调平淡,几个词和喘气声混在一起,难以辨别,感觉就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谢谢大仙,谢谢大仙,小小心意,小小心意。”梅婶正把一捆钱往大仙手里塞。
“你们现有什么心愿也可以马上许下来。”大仙并没有马上接过“心意”而是继续他的工作。
“期盼修文与景冬的婚礼也能如愿举办。”庄夫人从来不相信这些,但不知为何,她还是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朝大仙的方向鞠了躬。
“修文,景冬,你们也过来呀,快许愿让你们百年好合呢。“梅婶一向讨好庄夫人,所以站在她边上听到她的话后,就马上热情招呼从群中的修文与景冬上来。
“一派胡言。”
这四个字说得很大声,几乎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往声音的来源方向看去。左风大步走了上去。
“我跟你打赌,你们这个心愿肯定实现不了。”左风斩钉截铁地摇着头。
“他谁呀,乱说话。就是,也不怕得罪大仙。”
“那个是不是喝多了。”
“左风,你过来。”景冬心头涌上左风发酒疯的念头,忽然闪过她的脑际。可是,她惭愧的很,她竟然把这个念头紧闭在自己心坎上。她只能把这一念头向修文提示,让他可以解决目前处境的关键。
虽然景冬的心事秘而不宣,但左风一眼就看穿了。
“我喝醉了更能通灵,哈哈哈。”左风倒想放肆一回。
“你是什么人?不得在神灵面前无礼,你这样会有邪上身的。”庄大仙一脸严肃地想逼退半路杀出来的左风。
“这位大仙,你刚才表演的,我都会,大家要看一看吗?”左风摊开双手,朝周围笑着。
“左风,你喝多了。”
“我没有醉,这样的表演,你也相信吗?”左风嗤之一笑。
“我,我。”
“那请你也表演一番吧。”庄大仙好像并不怕一个喝醉酒的人来砸场子。
“你喝多了,让刘叔帮忙先扶回家休息吧。”梅婶站了出来,在火光之下映衬着她的身材更为修长,此时她抬头挺胸,姿色傲人,向两旁笔直划过去的黑眉毛却十分严肃,美丽的颊与下巴的线条,乍看一本正经似地在训斥左风,其实心中更带机诮之色。
庄夫人也忙着上前,她的笑容带着矜持,虽然有点难为情。
这些人的表现无疑给左风带来了更大的醉意,他一定要把话说出来。
“哈哈,你们庄家都是医学世家,这点小把戏都看不出来吗?为何都是明白人装糊涂呢。”左风指着庄家的人又是大笑。
左风忽有所思,景冬更是手足无措地,眯着眼睛望着他,但冷不防被左风拉了出来,他生硬地说:“你难道不想知道答案吗?”然后偏过头去看修文。
景冬有点混乱,她只是想离开尴尬之地。
“你们刚看到蜡烛中爆出的火球其实是松香粉在作怪。松香就是松脂经过蒸馏加工而成的,一种容易燃烧的物质,把松香碾成粉末,遇到火就会更加猛烈地燃烧。”左风振振有词地大声说道。
庄大师的脸在黑暗中有点发白了,当然,他这种悲戚的心情也是咎由自取。
“大家可以去把这个大师的嘴里撬开看看,是不是还有粉末在,他事先将粉末含在嘴里,装作念咒语似的猛吹向蜡烛,自然会凭空爆出火球来了。”
“你胡说什么?”大师有点恼羞成怒了,虽然也没有人敢上前去验证。
“修文,你这个朋友喝醉了,我们把他扶回家先吧。”梅婶赶紧示意刘叔把左风拉出来。
“其他人不想再听听你们祖祖辈辈被骗的这个仙术到底是怎么样的吗?”左风毕竟是警察,哪怕喝醉了,他的身手也是了得,哪能是刘叔与梅婶所能拉得动的。
人群中还真有不嫌事大的,“让他说说呀,让他说说呀,我们也一直很好奇呀。”
“对呀,我们也想看看呢。”
“好,你看大家呼声这么高,不能让大家扫兴对不对?景冬,你过来,你过来,你说说,这清水为何会变色怎么样?”左风拖景冬下水了。
“你喝多了,我们先走吧。”景冬为难地在边上拉拉他的手,要是在平时,这可是她撒娇的绝招,可是现在不行,左风实在忍受不了她与修文的一直以来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
“那就我说吧,说了,你的结婚心愿可能就实现不了,哈哈哈。”左风又冷笑起来,“白水变色就更简单了,眼前这个大师事先将高锰酸钾藏在手指的指甲缝里,趁我们不注意时就偷放杯中的清水里搅动,水自然就会慢慢变成红色,然后,大仙再用相同的手法将草酸放入变色的红水之中,对了,草酸是什么?它是具有较强的还原性功能的,和高锰酸钾反应后就能生成了无色物质,因为,水杯里的水又变回本来的颜色。”
虽然左风说的专业词汇对于人群中的一些百姓听不明白,但至少都相信大仙的“活儿”其实也就是一个假把戏。
“大多数骗局都是利用你们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再加上一点儿物理或化学知识,造成神乎其神的假象罢了。”
左风说完这话的时候,又把景冬用力拉了过来,“你说,我说得对吗?”
“我们回去吧。”景冬还是这一句话。
“对了,庄大仙人呢,跑哪了?”人群中发现这位“庄道人”不知何时已经逃离了现场。本来算是带有半祈福的一种活动给左风这么一搅和都不欢而散。
景冬不好意思地向庄家人点头道歉,然后跟修文就把左风急着扶到了车上。
“修文,让司机送他回去就好,你们去哪呀。”庄修文的父亲大声在后面叫着。
“那个,叔叔,不好意思,我跟修文也一起回市区吧。再见。”景冬停了脚步,向身后挥了挥手,“大家晚安。”
“你们送我回去呀,那怎么好意思呢,你们还是留下来商量下怎么办婚礼呀?”左风嘴里还不断在冒着气话。
“麻烦你,到江滨小区。”景冬冲前面的司机说了一下,修文坐在副驾驶上,不断回头看景冬,他的心里也是乱极了。他知道,也许这一晚过去之后,他就要把景冬送回左风的身边去了。至于他自己在庄家编织的美梦就需要他一个人去面对解决。
深夜的烦恼一向都会被夸张的,绝望感与丧失感活生生地侵袭全身。
车子飞快驶出庄家公寓,往东城的方向奔跑。
“不好意思。”修文帮忙把左风扶进了他的屋里沙发上。一瞬间踌躇了一会儿才说。
“那你自己也注意点,回去开慢些。”
“晚安。”修文有点依依不舍地看着景冬,身体慢慢往后退去,哀愁笼罩着他的全身。
“好,晚安.”
景冬送修文到了门口。
忽然,修文一上前用力抱住她,“对不起,是我太贪心了,希望你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