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天佑杀温敏的手法太奇怪了。
用温敏家摆在客厅酒柜上的花瓶直接从后脑勺下手。他并没有带任何的作案工具?庄天佑解释自己只是想过去教训一下她,所以自然不会带其他的犯案工具。可为什么温敏会开门让他进来,那时间可是晚上的十点以后了。
给一个陌生男人开门,不是太奇怪了吗?而根据庄天佑的回答,他说自己在酒吧时见过温敏的,是为了上次吵架的事情特意过来道歉,否则酒吧经理就扣发他这个月的奖金,温敏才开门的。
“我想再见见庄天佑。”左风说完就申请再次提审他。
面对左风的怀疑,庄天佑依旧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犯案过程重新说了一次。
似乎天衣无缝地回答,庄天佑以挑衅的眼光看着他,冷笑道,“左大警官,你们害了丢了三次工作,不会想着在我的案件上让你自己也丢了饭碗吧。”
“你觉得,你做这一切值得吗?”那对黑色不透明的眼睛再度与他对视。
“当然,值得。”他的回答很肯定,还难得微微一笑,他那种遥远的微笑。左风无奈地冲小林挥了挥手,他走了出去。
左风一个人坐着想好好思考,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为什么说值得?
桌子上的手机抖动了一下,拿过来一看,是景冬问他今天要加班吗?还是能准时回家。
左风回了信息后,景冬又发了一条信息:我要整理办公室,所以会晚点回去哦。不要太想我呢。”
左风轻笑了一会,刚放下手机却突然接到景冬的来电。
“怎么了?又打电话?信息我看到了。”
“左风,你记得那条用温敏的手机发给高健的信息内容吗?”
“记得啊,说是自己临时晚上去外地培训了。所以,当时,她已经被杀害尸体已经移出去了,高健才没起疑。”
“不是,不是这句,你肯定记错了。”
“就是说自己出去了,高健才不会怀疑她为何不在家呀。”
“我不是说内容,我记得那话是说我要出差咯,不要太想我呢,对不对?”景冬加重了语气问。
“恩,怎么了?哦,你刚才这条信息也是这样发对吧?”左风这才意识到景冬发的信息内容是一样的,不过,这就值得大惊小怪的?
“左风,重点不是内容,我刚才也是这样给你发信息的对不对?如果是庄天佑拿温敏的手机信息去发给高健,你记得,庄天佑是男的,就比如你如果说自己出差了,肯定就是简单明了,你会加哦呢之类的后缀感叹词吗?”
“我不会,这个只有你们女生才会这样用词,不过呢,庄天佑如果故意模仿女性呢,或说,他拿到了温敏的手机,翻看了她存在手机里发给高健的平时信息,自然就能模仿这种语气给高健发呀。”左风的反应很快,但他很快能替庄天佑找到理由,“你也说过,他是个高手,心也很细,他就故意把信息编得像,才让高健不会怀疑。”
“可是,我总觉得哪里还有不对?他那么聪明,心也细,为何马上就被你们抓住呢?”
“景大小姐,原来你是变着法子夸我们破案更高明是吧,任何罪犯在我们面前都要显形的。所谓什么魔什么道的。”左风倒笑了起来,破案快还不好嘛。
“你少贫嘴,你不觉得庄天佑抓得太顺利吗?这一点都不像他的性格。”
“丁捷分析过他的性格,很也准确,前些日子下岗了,他的自拍照全是一张丧脸,不过,他好像天生是丧脸的,可能跟以前从事的”大仙“工作有关,太亲切了就不通灵了是吧?”
“是的,照片能看出当事者的心情,你不觉得他有些照片笑得特别开心吗?”
“根据时间推断,我们也确实发现那段时间他刚找到服务员的工作,又收了小费,所以心情就好起来了。”
“不对,你也说过了,他天生丧脸,去年前年,那时候也没下岗,没被我们揭露把戏前,拍的照片也是那黑脸。”
“你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他对我们有恨意,但从来不表现出来,说明这个人城府很深,加上做事谨慎,不可能直接拿花瓶杀人的,这么轻松认罪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是,这点我是怀疑过,但是他自己也全部招认了,然后把尸体移到山上,讲得全部比较对,地下停车场他说是打车进来的,车牌号也全部对上。”
“反正我是这样想的,通常只有女生会发那样的语气助词,还有,如果庄天佑承认了,那么不是为了钱,他就愿意扛下这个罪名,而为了谁?或说他想维护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这样。”
“看来你的教授比丁捷的专业厉害。”
“你不要嘲笑我吗?你试想一下,一个男人一直是那张脸的,如果哪天脸变了,变得开心了,除了那天心情好,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恋爱了。”
“是,这点我也怀疑过,因为他之前几年也有开心的事情,但脸部的照片变化几乎没有,只到最近几张。”
“所以,你们只分析出他那段时间心情好,而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信息。”
“什么?”
“你们为什么不去查查是谁给他拍的照片呢?不是那段时间心情好坏,而是只有他面对谁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笑脸。”
“明白了。谢谢。”
“记得分析给你的让丁捷小妹妹听啊。”
确实,大家一直在猜测拍照的那段时间他的心情比较好,应该没有烦恼,但事实是跟拍照的人有关。
“庄天佑是一个不爱笑的人,但这几张照片却笑十分灿烂,所以我猜测给他拍照的人一定是他很喜欢的人。”
“他有女朋友?”
“至少我们要从这方面下手去调查。”
“可是,老大,蔡队已经结案了,而且丁局都要摆庆功宴给我们吃了。”
“我一个人去调查。”
左风打心里是认可景冬的推测的,而且景冬又说了一句,能从光影这些方面考虑拍照的人应该也是懂点摄影的。这一下子,左风就想到了一个人了。
对,上次开会讲过一个记者。一个因为采访高健被开除的记者,现在以摄影为生。
“李一笑。”他靠回轮椅背上,思考着。思绪停了下来。兴奋之情再度出现。
左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按响了门铃,门一打开,一个戴着帽子,黑色的头发像精灵一般散落在脸的四周的女人出来了,她簿簿的斜纹软呢大衣下露出深绿色的裙子和衫衣,但人看起来仿佛刚刚从荒野中跑进来一样气都喘不过来,显然,她有点吓到了。
“不好意思,请配合我协助调查。”
她的双手颤抖,脸孔不停地神经质地抽掐着,沉默了一分钟之后,
“我知道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就跟你走。”李一笑好像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她注视着他,左风也一直看着她,她的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没有焦点,但心思已经集中了。
李一笑跟着左风出门而去,她的脚步是轻快活跃的,这还是左风第一次见到嫌疑犯如此轻松走进警局。
年少时的友谊,一般都是境遇性的。李一笑与庄天佑是高中同学,在学校时,一笑就已经是班花,天佑虽说在心里也是喜欢她,但止于暗恋,毕业之后,李一笑继续上大学,毕业后又当了记者,而天佑只是村里一名“大仙”所以他们的距离就像是天上地下,基本上没有任何的交集,其他人也不可能会把他们联想在一起。
“我有罪。”她开始坐下来说话。
而小林两眼发亮,极感兴趣地观察着她。老大冷不防要提出来重审案件,肯定是掌握了绝对的新证据,否则也不会召集他们全部在一旁听审。
“你慢点说。”左风一手敲击桌面盯着李一笑。
只到三个月前,庄天佑在酒吧里遇到了李一笑,她认出了庄天佑,所以才有了一点你过来我就请你喝酒的交往,同时,也给庄天佑拍了几张照片,天佑就上传到朋友圈去了。等到那天杨志恒跟温敏发生争吵的当晚。李一笑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温敏被欺负,同时也知道了高健与温敏的关系,她告诉庄天佑,自己之所以这么惨,失去了记者的工作,就是写过一篇采访高健的文章,讽刺他是“劳动碰瓷”的坏律师之类的,受到高健的报复后,她被告上了官司还失去了记者的风光职业。庄天佑从那时起,就开始恨起了这个律师,无意得知杨志恒被律师的女朋友欺骗失业后,他就想到了一个两全的办法用来报复高健,同时又可以从杨志恒这里仗义拿帮忙费。他本意是想去吓吓温敏的,或是用化学物品制造一场小意外之类的,但是在他还没有出手前,李一笑却突然上门去找了高健。
“那天晚上,我以前的记者朋友们聚会,好多朋友与同学都替我感到不值,我越想越气愤,就想去骂骂高健这个臭律师,我知道他住在月光小区,也顺利进去了,但是那天他不在家,是他的女朋友开了门,我说找高律师的,本以为他不在,我就走了,可是,他那个女朋友以为我是高健外面的女人什么的,竟然开了门让我进来等他,说等他来了当面说清楚什么的。”
“那么,你们是怎么争吵起来的?而且还去过阳台对吧?”
“我看她疑心病这么重,就故意气气她,说自己跟高健相爱,让她快点离开,那个女人很生气,一把推倒我,然后,我就走到阳台那里,想大声叫骂,让所有邻居知道他们家的丑事,可是她力气很大,又扯着我的头发到了屋里客厅。”
“她骂我是婊子,很难听,什么话都骂出来了。我气得不行,我好好一个大学生,本有着一份好工作,为了伸张正义,写了一篇报道,却被他害得这么惨,所以我一气之下就拿起离自己最近的花瓶就往她身上砸去,没想到,她,她就倒下去了。”
“她倒下去的时候,我还在骂,不断骂,只到她在地上一直没有动静,我才意识到,她可能死了,我当时很害怕,很害怕,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打电话给庄天佑,他就马上过来了。”哀愁、急躁是她当时的最真实写照。。
“然后庄天佑过来时,温敏已经没有了呼吸,我一直坐在地上哭泣,庄天佑回来后,说要转移尸体,临走前,又让我发信息给高健,想办法制造高健是为了骗取保险金而杀了温敏的现象。”
一切真相大白。蔡队的脸是红一阵青一阵出来,左风倒也没有任何得意的神色,边上的小林与小李是吹着口哨给自己的老大加油的。
而李一笑的那篇报道确实也写得很好,她曾感叹有正义的时代是不幸的,需要正义的时代更加不幸,很多人拿着正义的利剑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更是不幸。只是她虽然懂,却无法让自己做到。
“蔡队的脸都青了,爽。”
“我们是为了找到真相,不是为了争哪队高明。”
“是是是,下次我们也会好好配合蔡队的,只是,丁局长要收回之前的表扬了,我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替蔡队感到尴尬。”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对了,老大,刚才她最后问,庄天佑都已经全部认罪了,为什么还会怀疑是另有其人呢,你一直笑而不答是为什么?’
“你想知道?”
“是的,我们都想知道。”
“微笑是不用成本的,它可以创造价值连城,但同样,也可以用来杀人。”
“什么意思?”
“是说李一笑的微笑吗?她确实很爱笑,难怪叫一笑。”
“这一笑呀,迷倒庄天佑呀,让他变成了代罪羔羊。”
“不是,是庄天佑的微笑出卖了他自己。”
“老大,说话越来越神了,估计也只有景冬姐能听得懂。”
“没错,这个微笑杀手的理论确实是她推理出来的。”
“唉,这秀恩爱的境界又高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