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麻将馆》长篇小说张宝同2003.4.7
她只好又回到了**。可刚睡在**,就觉得身上痒得厉害,用手一摸,腰部起了一片疙瘩,再一看,这些疙瘩又红又大,一片片的,显然是让跳蚤咬的,就像是风湿疙瘩。她掀开被子,当即就看到两三个跳蚤在床单上跳动着。而且,在被子接缝处爬满了白色和褐色的虱子。那白色的还没吸她的血,而那些褐色的是已经吸过了她的血。她被吓得赶忙把被子掀到了一边。可是,陕北这山里气温很低,特别是到了秋季,已经开始有些冷了,不盖被子就很冷。被冻了一会,她实在是冷得受不了了,又把被子盖在了身上。
她知道自己是被骗到了这里,人家是不可能放她出去。而且,她也没办法从这里逃跑。如果她是个又笨又傻的女人,被人骗了还说得过去,可是她是个聪明过人的女孩,怎么也能让人家给骗到了这里?而且,事先竟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一想到这事,她就懊丧气恼,懊悔不已。她想来想去,追根问底,觉得还是栽在了打麻将上。是啊,要是她不会打麻将,就不会想着要办麻将馆,不办麻将馆,就不会发生麻将馆被警察查封一事,也就不会因此而跟谭敏这个骗子碰面认识,也就不会被他骗到了这里。
可是,事已至此,悔有何用?她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躺在又脏又破的被子里,不停地用手挠着脊背,抓着大腿,实在是痒得厉害了,就干脆起来边用被子盖着半身,边扒开被子逮着虱子。虱子很多,根本逮不完。但这却能让她有事可做,不至于老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悲哀伤感的事情上。
快到中午时,从窗口塞进了两个大老碗。一个碗里是玉米稀饭,一个碗里是半碗的洋芋丝和一个干馍。从昨天下午就没吃饭,彩云饿得不行,但是,她坚持不吃,想用绝食来表示抗争。可是,人不吃饭是不行的,会感到饥饿感到昏沉感到浑身无力。所以,很快,她就倒在**起不来了。
到了下午四五点钟,又有人来给她送饭了。送饭的人见到早上送来的饭还没吃,就对着窗子朝着她说起话来,“妹子,起来吃点饭吧。”彩云本来是不想搭理人家,可是,一听说话的口音是个四川女人,就起来对着窗子朝外看,只见一位二十六七岁的女人,穿着缝着一身补丁的衣服,怀里抱着一个半岁的小娃,手里牵着一个两岁的小娃,正站在窗前劝着她吃饭。
彩云就说,“这位大姐,你是四川人吧?”女人说,“我是四川巴中人。”彩云就问,“四川是个好地方,可你干嘛要嫁到这个穷地方?”女人皱了皱眉头,朝着那边的窑洞门前张望了一下,说,“我是让别人给骗到这里来的。”彩云说,“那你为何不回去呢?”女人说,“去年回过一次,父亲去世了,母亲得了神经病,兄弟们也都成了家,家里哪还有我的位置?再说,都有孩娃了,还往哪里跑?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彩云就觉得这个女人比她还要悲哀,因为她已经甘心服命了,她的心已经死了。
可彩云却对女人说,“我就是死也要离开这里。”女人说,“我才来这里时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时间长了,有了孩子以后,也就不那么想了。”彩云又问,“那你爱不爱那个男人?”女人凄然一笑,说,“有啥子爱哟,还不是过上一天算一天。”正说着,一个男人从门前路过,见女人正对着窗子跟彩云说话,就大声喝道,“地里的活不干,站在这里死去?”女人就回答说,“这女娃不肯吃饭,我劝着让她吃点饭,要不,会饿出病来。”说着,怯怯生生地抱着孩子离开了。
到了夜里,窑里和窑外都出奇地安静,静得都让人觉得害怕。彩云心想白天她没法逃跑,就想乘夜深人静时想办法逃跑。可是,她推了推门,又推了推窗子,门窗都是用硬木做的,严严实实牢固结实,一点都不带晃动的。她想找把斧头或是铁器之类的东西,可是,屋里除了床和被子,就连根火柴和木棍都找不到。
正当她裹着被子在门前想办法时,就听到窗前响起一阵脚步声。她知道是有人来了,便假装上到**睡觉。随后,门被打开了,一下了进来了三四个人,不等她看清是谁,那些人就摸着黑朝她扑了过来,把被子一掀,将她四面朝天地按倒在**。这时,就见那个白天坐磨盘边上逮虱子的男人,脱下裤子,就朝着她压了过来。她死命地喊着叫着挣扎着,可是,那男人的父母和兄弟已经把她死死地按在**,让她根本没法动弹。一直到那男人把事做完,大家才把她放开。然后一起出了屋子,把门用大铁锁一锁。而彩云则在漆黑幽静的窑洞里,就跟刚做了一个极度恐惧的噩梦一样,擦着泪水在默默地哭泣着。
经过一连几天的囚禁和摧残,彩云反倒坚强起来。她知道要想硬碰硬地跟他们对着干是行不通的,不但逃跑不了,反而会消耗自己委屈自己,增加人家的警惕和注意。于是,她决定改变策略,做出温顺可怜的样子,以麻痹他们,使他们放松警惕。于是,她开始照常吃饭,一有空不是睡觉,就是坐**逮虱子,甚至找机会主动跟他们家人搭腔说话。
那天下午,她见那个男人的哥哥老大从窗前路过,就朝他喊了声大哥。老大见彩云趴在窗边在叫他,就走到了窗子跟前,问彩云有啥事。彩云说,“你那天唱的那支《走西口》,实在是好听。”老大的脸马上就红了起来,羞羞地一笑,说,“这些酸曲这里的人都会唱。”彩云就说,“那你能不能给我唱一首?”老大说,“我唱的不好。”彩云说,“可我喜欢听。”说着,彩云就把手从窗格间伸了出去,抓着他的手,紧紧地握着,请求着说,“大哥,你就给我唱一首吧。”
老大把彩云的手握着,然后又亲了一下,就说,“那好,我就给你唱个《四十里铺》。”说着,他就离开了窗子,走到门前那磨盘旁边,放声唱了起来。唱完之后,见四周没人,就走到了窗前对彩云说,“我唱得不好。”彩云说,“可我觉得你唱得好。你再给我唱一首。”老大就又走到磨盘旁边唱了首《走西口》。
彩云鼓着掌,说。“你比那电视里的人唱得都好,要是你能到西安举办演唱会,一晚上能挣上很多的钱。”老大不相信,说,“我们唱歌都是耍着玩的,没想过要唱歌挣钱。”彩云说,“你们陕北有人在电视台里唱一支就能挣上几万元钱。”老大说,“那些人都是歌星,唱的歌就值钱,可我们是农民,唱歌就不挣钱。”
说过几次话,彩云渐渐跟老大熟了,就对老大说,“你们这里太穷了,你为什么不出外打工?”老大说,“我们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这里,也没进过城里,听说城里很大,就像一片走不到尽头的森林,到处都是楼房和汽车,害怕一进到城里就迷了路,走不出来了,让人给骗了。”彩云说,“没那么可怕,西安就有很多从榆林和神木来的打工人。谭敏不也是这里的人?”可老大却说,“那个谭敏不是这里的人,只是常常带着从外地骗来的女娃来这里,所以,这里的人都对他很熟。我的婆姨英英就是谭敏从四川那边给引来的。”
也许是得到了彩云的夸奖,老大每次从彩云的窑前走过,都要不停地唱着那些酸曲。彩云听着歌声,就会从窗口朝着他深情地张望。从老大的歌声里,彩云可以清楚地感到老大已经对她有了情意。她当然知道男人们哪个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娃?所以,就想利用老大来找到逃跑的办法。
这天下午,老大从地里回来,唱着酸曲从彩云的窗前走过。彩云就朝着他叫了声大哥,说,“你过来一下。”老大以为彩云有啥话要说,就站在了窗前,用深情的目光望着彩云。可彩云并没有说话,而是把手从窗格中伸到窗外,抚摸着他满是胡茬的脸。老大见四周没人,就抓起彩云的手捧在嘴上亲吻着。彩云就把裹在身上的被子掀开,让老大看。老大看着看着,眼睛都直了,发出着绿光。彩云就把老大的手放在自己的胸部,让他抚摸。老大激动得有些不能自持,就说,“我要是能有你这样的女人该有多好!”直到那边传来有人干呵的声音。老大才赶忙把手从窗格里收了回来,低声对彩云说,“我爹来了。”彩云就对老大说,“要不,你晚上再过来。”老大说,“行。”说着,赶紧离开了。
到了晚上,天刚黑下来,老大就来了,站在窗外叫道,“哎,哎。”彩云听是老大的声音,就趴在窗边,说,“你来了。”老大说,“下沟里有人结亲,家里人都去喝喜酒,闹洞房去了。我想着你,就偷着跑了回来。”彩云就说,“你进来,咱们好好地亲一亲。”老大说行,就跑到父母的房里取来了钥匙,开门进到了屋里。然后,就一下跳上床,把裤子一脱,进到了被窝里,跟彩云搂在了一起。
干完事,老大怕家人会回来,就要离开。可彩云说,“你别走,我一人在这里很孤单,你多陪陪我。”说着,便把老大紧紧地搂着不放。可是,老大心里害怕,非要赶紧离开。彩云就搂着他的脖子,说,“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不答应,我就不让你离开。”老大问,“啥事,你说。”彩云说,“你把我的衣服给我拿过来。”老大一听,马上就说,“不行,你的衣服在我妈的箱子里锁着呢。”但他想了想,又说,“但我可以把我媳妇的衣服给你拿来一件,但这事绝不能让我们家人知道。”彩云保证着说,“这你放心。我不会害你。”彩云把老大放开后,老大就真地从自己家拿来了一件衣服和裤子。彩云把这些衣服和裤子一卷,塞在了床铺下面的夹缝里,以备有朝一日逃离时再用。
其实,彩云让老大给她拿衣服主要是想考验一下老大的信度。这些天来,她已经想好了一个逃离的计划。想通过老大来进行实施。因为她知道要想逃离这里,如果没有人来搭救,她的余生也许就只能在这孔土窑里度过了。所以,她就想通过老大来为她传递信息。
可以想象,老大的媳妇是从四川骗来的,其貌不扬,个头矮小,说话口音怪里怪气,又跟老大成家这些年了,想必两人也没啥恩爱恋情了,所以,被彩云一使招,老大就以为彩云真是爱上了他恋上了他。所以,一天不见彩云就跟丢了魂似的。想方设法要跟彩云亲热亲热。哪怕是深更半夜,也要偷偷地来到彩云的窗前跟她说上几句话,或是在彩云的脸上和身上摸上一会,都觉得是极大的享受和满足。彩云总是对他一声一个大哥地叫着,做出一副生死别离恋恋不舍的样子,就把老大弄得要死要活的。
一次,老大趁家里人都去赶集了,就又进到了彩云的屋里,要跟彩云干那种事。事完之后,彩云就伤情动感地流着泪,说她母亲病得很重,人快不行了,一直在等待着她回去想再见她一面,就要老大帮她往老家寄封信。老大一听连忙摆着手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事要是让爹妈和弟弟知道了,能把我的皮剥了。”
彩云知道老大心里有顾虑,就说她可以把地址写成西安的地址,而且信里的内容,也决不提她被人拐骗的事。见老大有些犹豫不决,担心害怕的样子,彩云就对老大说,“只要你能为我帮这个忙,我今生今世都报答不完你,甘心情愿地为你当一辈子的情人和恋人。”老大听着这话,才总算有些心动了。但他说她的信要让他看过并觉得没有可疑之处才行。彩云见老大同意了,就在老大的脸上连连亲吻了几下。
夜里天黑下来时,老大偷偷地把一支圆柱笔和一张小学生的作业本上的纸递进了窗里。彩云拿起笔和纸,经过一整夜的斟酌和思索,等窗外刚刚麻麻亮,就趴在窗台边写道:妈妈你好,听说你病得很重,我心里很难过,可我现在很忙,可能在一两年里都不能回去,请你原谅。你的女儿,不孝彩云。9月25日。信写好后,她就用工工整整的字体把收信人和寄信人的详细地址和邮编写在了纸的下面。当然,寄信人的地址写的是西安市北郊太华路徐家湾村。
其实,她的母亲并没有病,而且那个“不孝彩云”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这些都会很容易引起母亲和家人的疑问和不解,这样,家里人肯定会通过打电话或是让熟人跟她联系,幸好,她在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就把谭敏的传呼机号留给了房东的女儿宛君,好让她有啥事朝这边打传呼。此外,信封上还会印有邮戳,这些都会帮助警察和家人来侦察和寻找她的下落。
信写好了,彩云就着急地等着老大过来取信。可是,一直等到第二天晌午时分,老大才从外面回来,一边朝着四下瞅着,一边朝着彩云的窗口这边走来。彩云把老大叫到窗边,一再恳切地嘱咐他一定不能把寄信的地址写错了。然后,才把信交给了老大。老大回到自己家的屋里,把信看过之后,就过来对彩云说信他已经看过了,明天一早他就去镇上赶集,把信邮寄出去。
信寄出之后,彩云就像是在黑夜里盼着天亮,旱天里盼着雨水一样地盼着警察和家人来解救她。可是,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一周十天半月过去了,还是没有盼到有人来解救她。她就想是不是信没有寄出,或是家人没有收到,再不就是信里的内容没有引起家人的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就觉得自己获救的希望正在变得越来越渺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