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麻将馆》长篇小说张宝同2003.4.7
彩云打过胎之后，休养了好几天，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些恢复了，就要出外找个活干。一大早，她就来找老歪。老歪住在村子东头的一个农家小院二楼的一间十二三平米的屋子里。屋子里很乱，**的被子都没叠，地上扔着一堆鞋，有夏天穿的，还有冬天穿的。床边的衣架上挂满了衣服和裤子。好像他也不做饭，屋里连个炉子都没有，也没有做饭的锅灶和煤气。屋中间有一张四方小桌，小桌上铺着一个厚布垫子，垫子上放着一个装麻将的塑料盒，还有一个烟灰缸，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散发着一股浓重的烟味。老歪正坐在小桌旁吃着一碗豆浆和两个油条。
见彩云来了，老歪就让彩云坐在桌旁的小凳上，说，“这么早就出来了，咋不在屋里多养几天？”彩云有些忧虑地说，“老这样养着，哪来的钱？还是要赶紧找个活干，要不，连吃饭都没钱了。”老歪说，“找啥活，辛辛苦苦干上一个月，挣上那三四百元钱，一吃一喝一住就没了，一分钱都剩不下来，何苦呢？”
彩云也不想找活干，可是，不干活就没钱，没钱拿啥生活？她说，“不干活，靠啥生活？”老歪歪着脑袋说，“不行，你就跟我学打牌。”彩云一听，就摇了摇头，说，“还打牌呢，上次打牌把七百元钱都输了，要不是你帮着把钱赢回来，我还真是不知道该咋办。”老歪笑了笑说，“打牌分两种，一种是业余爱好，就是小打小闹地玩一下，图的是高兴好玩。还有一种就是像我这样靠打牌为生的，叫做职业高手。打的牌都是那种大牌，一赢一输都是千儿八百。”
彩云不禁一惊，说，“那要是手气不好，还不输得连裤衩都没了。”老歪不以为然地说，“我们这些人打牌跟业余牌友不一样。业余牌友打牌靠的是手气和运气，不太讲究技巧。所以，一般是时赢时输，赢输不定。而我们这些靠打牌吃饭的人玩的是技巧和魔术。因为手气这东西太不可控了，太不可测了，让人根本没法把握。而技巧却是可以通过学习和训练逐渐掌握的。所以，职业高手主要是通过一些特别的技巧和手法来操纵胜负赢输。”
彩云喜欢打麻将，也算是业余牌友中的高手，当然知道老歪说的这种特别的牌技和打法，但她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识过，就让老歪教她几招。老歪就把一副麻将牌倒在桌上，说要先给彩云来个点石成金。说着，就把麻将牌码在一起，撒骰子打点，然后，开始抓牌。让彩云惊讶的是，他抓上的牌全是清一色的筒子，十分地整齐，几乎把牌一抓上来就要停牌了。彩云把眼睛瞪得老大，惊叹不已地说，“你这一招简直是神透了。”
得到彩云的夸赞，老歪很不以为然地说，“这不算啥，我再给你摸个暗杠。”说着，就把牌打乱重码，把牌码好后，把骰子交给彩云打点。彩云打过点，老歪开始按点数抓牌，等把牌抓齐后一亮，果然有一副七条的暗杠。老歪把这称之为“暗度陈仓”。为了搞清老歪是怎么鼓捣作弊的，彩云一直在用眼睛死死地盯在老歪的手上和牌上，可是，就这样，她还是一点破绽都没看出来。
看着彩云惊讶的痴痴发愣目瞪口呆的样子，老歪又说，“再给你来个七彩虹桥。”他把麻将牌一搅，两只手像小鸡啄米一般地开始码牌，把牌码好后，他让彩云打点。彩云打过点，就看着老歪抓牌。老歪把牌抓过之后，并没有把牌亮明，而是并成七堆，放在自己的面前。这时，老歪从兜里掏出支烟，叼在嘴上，可是，一摸兜，打火机不在，就让彩云把她身后电视机旁的打火机递过来。彩云生怕老歪趁机捣鬼，就转过身来把打火机拿了过来，递给了老歪，再看老歪那牌还是原样地摆在那里没动，心里也就放心了。老歪不慌不忙地点着烟，然后，把牌一亮，竟然是一副天胡牌。
彩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说，“你这哪是打牌，简直是在变魔术。”老歪说，“职业高手就是要靠变魔术赢牌。一个人要是不会用麻将变魔术，那他打牌打得再好，也只能算是业余高手，永远也成不了职业高手。因为不会变魔术，你就不能保证想赢就赢，说不定还老是输牌。”彩云对老歪出神入化的麻将表演惊叹不已，想着要是自己能有这种本事，以后打牌就不愁不赢牌了，就缠着让他把这些魔术般的作弊手法教她几招。
老歪就手把手地教彩云学“暗度陈仓”。他让彩云把四个四方分两堆码在自家门前的牌堆两头，在抓牌时先右手抓一堆牌，然后，当右手从门前的牌堆上闪过时，再把右边的那堆牌迅速地带着抓过来，然后，再换成用左手抓牌，也是只抓一堆牌，左手从左边闪过时，再把左头那堆牌给带着抓过来。这样，四个四万就到了她的手里。但是，老歪对彩云说，抓住暗杠时，不要马上亮出来，要等到摸过了两三把牌时再亮出来，这样就好让别人觉得你这暗杠是一张一张地摸上来的。
接着，老歪又教彩云来做“七彩虹桥”。他教彩云手疾眼快地把一副天胡的牌码成七堆放在门前的牌墩中间，然后，把自己摸来的七堆牌也堆在门前。等抓完牌，别人都在忙着整理手里的牌时，双手卡着那七堆之外两边的牌往自己刚抓过的七堆牌两边一码，向前一堆，再把事先铺码好的那七堆牌往自己跟前一摆，事就成了。但是，老歪强调着说，“干这事必须要熟练麻利，眼疾手快；再是要有人配合使障眼法，分散别人的注意力。”彩云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老歪要让她给他拿打火机，原来是在使用障眼法。
而“点石成金”通常被称之为铺牌，与“暗度陈仓”和“七彩虹桥”相比，更为常用，更为隐蔽，而且难度也更大。因为这不但要会码牌，算牌，记牌，还要会打点。如果你把牌码好了，但点子打不好，好牌就会被别人抓去，而打点却是麻将作弊中最让人叹为观止拍案叫和难以掌控的招数，不是久经沙场牌技高超的职业高手是把握不住的。
也许老歪觉得这些手法都比较高超难学，就对彩云说，“我先教你一个种最简单最方便的方法，叫‘移花接木’。”说着，便把从麻将牌中捡起四种不同花色的中张牌放在了屁股下面，开始摸牌打牌。他先是摸了一个夹五筒的嘴子，然后就把藏在屁股下的那张五筒偷偷地抓在手心，然后摸牌。摸上的牌是一个九条，他便把那张九条用中指食指和拇指在手心里一转，把那张五筒放在了牌墙中，把那张九条顺势打了出去。接着，他又把一张六条也换了过来，于是，他很快就停牌了，停的是四七万，于是，他就把屁股下面的那个四万抓在手里，摸完牌后朝牌桌上一摔，说，“自摸了。”
老歪的铺牌高招让彩云拍案叫绝惊叹不止，也让彩云大开眼界恍然大悟，真没想到麻将赌场上竟还有这些门门道道和勾勾圈圈，就问老歪，“要是把这些高招手法都用在平时的打牌中，那还不成了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了？”老歪淡然一笑，说，“真正靠打牌为生的职业高手谁会到你们那些小打小闹的场合打牌？说不好听的，最少最少都是打十元二十元带三个炮的牌局，哪场牌打下来不是赢输个千儿八百？所以，那些地方你没去过，就不知道去那里打牌根本就不靠什么手气和运气，全凭欺诈和作弊。谁的手高心狠，谁就是赢家。”
听着这话，彩云说，“那谁还敢往那些场合去，打个牌跟打仗一样，拼的是心狠手辣和你死我活，哪还有打牌的乐趣？”老歪说，“那可不，你没听说赌场就是战场？”彩云朝着老歪看了一眼，说，“你就真的不怕？”老歪笑道，“我怕谁？说不好听的，我从十一二岁起就开始打牌，到现在还真是没觉得害怕过谁呢，倒是别人害怕我的多。”彩云有些不敢相信，说，“我的妈呀，你从十一二岁就开始打牌了？难怪牌打得这样绝，恐怕钱也赢了不少吧？”老歪说，“我家里的那三层小楼就是我用打牌的钱盖起的。”
彩云不无感叹地说，“过去，我听说康乐麻将馆那三层楼是女老板她小儿子打牌赢的，我还不相信，觉得打牌这东西都是赢赢输输，到头来还是摆脱不了一个输字，没想到还真是有人靠打牌发家致富，养家糊口。”
老歪说，“人家二宝是徐家湾当地人，舅舅是徐家湾村的书记，有人罩着他，所以，干啥事比我狠比我毒，不像我家住在东郊，在当地又没有势力和后台。”彩云觉得奇怪，说，“打牌赌钱还讲什么当地和外地，还要什么势力和后台？”老歪说，“你这就不懂了，人家二宝整天跟人家打的都是五十一百的大牌。有一次，他跟一个叫西郊赌王，一个广东大老板和一个叫赌神的甘肃运输公司的老板赌牌，规定不许吃牌，不许碰牌，不许杠牌，不许胡牌，只能自摸。赌注是两万元，一把定胜负。结果，二宝一下就赢了六万元。要是我跟二宝一样，早就不知道让派出所抓进多少回了。”
彩云见老歪玩弄麻将的魔术和道术如此精通了得，就非要老歪当下就教她几招，好在以后的打牌中实践运用，保持常胜不败。可老歪说，“你要是整天玩那五角一块的小牌，就没必要学这些技巧了，学了也没啥意思。弄不好让人家发现了，坏了名声，以后就没人再跟你一起打牌了。”可彩云却说，“我学会了，用不用在我，技不压人嘛。”老歪说，“学会了，哪还有不用之理？”说着，便开始往塑料盒里装麻将牌。
可彩云马上又把装盒的麻将牌倒在了桌子上，倔强地说，“不行，你要教我，现在的活不好找，等我把你的这些招数都学会了学精了，就跟你一样，不用打工，光靠天天打牌就能不愁吃不愁穿，那该多好！”因为她觉得对打牌来说，什么算卦和手气都是靠不住的，唯有这些魔术般的作弊手法能让她常胜不败。
老歪想了想，就用讨价还价的口气说，“要想学得会，先跟师傅学。那你就搬到我这里来住吧。”其实彩云这段日子虽然表面上还是单人住着，但实际上却是跟着老歪吃住在一起。从彩云的自身条件和眼头心气上来说，她无论如何也看不上老歪这样人品和相貌都有些粗糙和怪气的男人，而且，这人除了打牌，并没有什么其他正经的本事和职业。但彩云欠了人家老歪许多的情份，又花了人家许多的钱，所以，就不能不听人家的摆布。当然，最主要的是彩云知道老歪这人常年在黑道白道里摸爬滚打，早就练得冷酷无情，心狠手毒，啥事都能做得出来，所以，多少还是有些害怕他会翻脸使坏。
听老歪这么一说，彩云不好回绝，就只好搬到了老歪这里来住了。但她却没有把自己的房屋退掉，也没有把自己的东西和物品搬到老歪这里，因为她还想在房东和熟人面前做出单居独住的样子，也可以在老歪面前表现得相对独立和自由。让他明白她并不是离不开他，所以，这个搬家就没有花费太大的动静和周折，好像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意思，把一个装着化妆和洗漱用具的小包往胳膊上一挎，再把一两身换洗的衣服用胳膊一夹，就来到了老歪的屋里。从此，彩云就在老歪这里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