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麻将馆》长篇小说张宝同2003.4.7
蒋三有嗜赌成瘾的毛病,家里装钱和存放贵重品的抽屉钥匙就由蒋三的媳妇爱玲一人掌管,为了防止蒋三偷拿家里的钱去打麻将,爱玲用一个铁环把钥匙挂在腰上,从不离身。可是,就这,还是发现抽屉里的钱常常不明不白地少了没了。爱玲怀疑是蒋三偷去打牌了,可是,又抓不到证据。她知道蒋三说谎早已成瘾,就是铁证如山的事实摆在他的面前,他都会脸不红心不跳地跟你狡辩。所以,她没有吱声,就用一个小本子把钱的支出和存放情况做了个记录,好等抓住了真凭实据之后,再找蒋三算账。
可是,还没等她找蒋三算账,就发现自己的项链不见了。项链到底是啥时不见的,她自然是没有一点的印象。项链是她结婚时买的,她只戴过一阵子,就没再戴了,一直放在抽屉里,直到入夏之后,要穿连衣裙了,才想起要戴项链,可是,她打开抽屉找了半天都没有见到项链。最后,她干脆把整个抽屉里的东西都倒在了桌子上来寻找,依然没有见到项链。
蒋三家穷,结婚时就给她买了个戒指,这项链还是她母亲花了一千五百元钱托人在一家熟人的金店里给她买的。蒋三长年累月地打牌赌钱,虽说还没有到倾家**产的地步,但也把家里折腾得不像样子,弄得家里空空****一贫如洗,除过借了人家几万元钱盖了这院里的三层小楼之外,屋里的摆设和用品却是连外地来这打工的农民都不如。要说家里还能有件值钱的东西,也就是这串项链了。可是,这项链就不见了。
她就纳闷:这项链就放在这抽屉里,而且这抽屉也只有她一人有钥匙,蒋三和孩子都没有开这抽屉的钥匙,这项链怎么会突然间不见了?她就开始回想最后一次见到这项链是什么时间,想来想去,就想到去年秋末的一天,因为天气开始凉了下来,要换稍厚一些的衣服了,她才把项链从脖子上摘下放在了那个装项链的金属小盒子里。可是,眼下这小盒子还在,项链却不见了。显然这不是外贼所为,如果是外贼所为,他不可能只偷项链,而不拿抽屉里的钱。于是,她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蒋三。
爱玲本想把这事给公婆说,但又觉得应该先把事情搞明白再说,于是,她就憋着一肚子气,一直等到蒋三夜里从外面梦游一般地回来。爱玲把蒋三堵在门前,口气强硬地质问,“你是不是把我的项链拿去赌钱了?”
蒋三先是一怔,马上装模作样从容不迫地答道,“我打牌都是有钱就打,没钱就不打,干嘛要拿你的项链?”接着,又问,“你把项链放在哪了?”爱玲说,“就放在放钱的抽屉里。”蒋三说,“这抽屉里的钥匙只有你一人有,别人都没有,你咋能怪是我拿了你的项链?要不,你再好好地找一找。”爱玲知道蒋三是说谎的专家,尽管她没有抓住他的证据,但凭她这些年来对蒋三的了解和自己的直觉,就可以确定项链是让蒋三拿去打牌了。所以,她说,“蒋三,不管你咋样说,这项链肯定是你拿去打牌赌钱输掉了。别说是这项链,就是我那戒指和家里的微型录音机都是让你拿去赌掉了。别看你嘴巴硬绑绑跟铜锣一样死不认账,可谁不知道这种事只有你蒋三能干得出来。要不,咱们去问你爸妈,去问月月。”
蒋三一听这话,就火了,说,“你随便问谁去,哪怕是问天问地问神仙问菩萨我都不怕。你自己的东西自已不保存好,找不到了就怪是我拿去赌钱去了。我就是平常喜欢打个牌,就成了家里的罪人和犯人了,成天让你们管着骂着,丢了东西也要怀疑是我偷的。你们到底还让不让我活了?”爱玲说,“好,我这就带着月月回娘家,你这家我真是不愿意再多呆了。”说着,就对正在灯下做作业的女儿说,“咱们回姥姥家去。”
月月见妈妈要走,就用央求的口气对蒋三说,“爸爸,是你拿的,你就承认了吧。”可蒋三用训斥的口气说,“闭住你的嘴,我就是再没钱也不会拿你妈的项链去赌钱。”说着,便委屈地哭了出来,说,“你们把我蒋三都看成是啥人了?”月月见蒋三哭了,就对爱玲说,“妈呀,你那项链不是爸爸偷的,是不是你放在啥地方找不到了?”爱玲没想到蒋三会哭,而且哭得这样伤心,所以,心里顿时就软了下来,对女儿说,“项链一直放在抽屉里,前两个月我找户口本时还看到在里面,如果没人拿,它不可能凭白无故地就没了。”可月月还是做出恳求的样子说,“妈呀,咱们别去姥姥家了,姥姥知道你和爸爸吵架,又会生气的。”爱玲见女儿这般恳求,犹豫了一会,也就忍住了气,说,“算了,那就不去了,不过,再照这样下去,妈妈即使不离开这里,也会死在这里。这日子真是没法往下过了。”说着,便开始给月月洗脸洗脚,把蒋三晾在一边,让他好好地反省反思。
蒋三虽说死不认账,但心里还是羞愧难当,懊悔不已,觉得自己真是可耻可憎,无可救药,而且,他也知道不管他认账不认账,这事其实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但让他庆幸的是爱玲没有因此穷追猛打,追查到底,跟他大吵大叫地闹离婚,也没有赌气要离家,甚至没有把这事告诉给他的父母。这多少让他对爱玲深怀感激之心。
这一夜,蒋三很晚才睡觉,而且辗转反侧翻来复去地思考和反省了大半夜。第二天一早,他就做出一副痛心悔过的样子,对爱玲说,“我再也不去打牌了,我要好好地去守店。”爱玲朝着瞥了一眼,半信半疑地说,“你还能戒掉打牌,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蒋三说,“要不,你就看我的行动。”爱玲说,“你能戒了这一时,还能戒了这一世?”蒋三似乎也缺少信心,但他还是说,“试试看吧。”爱玲脸色一变,说,“试什么试?要戒,就要拿出决心和志气,又不是不打牌就不能活了。”
见蒋三没有吭声,爱玲又说,“你是不是欠了人家胖子三千多元钱,让人家拿着录音机跑到咱家院子里闹腾了大半天?弄得满世界的人都跑到咱家院子里看热闹?最后,还是咱妈从人家那里借了三千多元钱还给了胖子。”蒋三当然知道那事要比偷项链的事还要严重,事情发生之后,他就对父母再三叮嘱不要把这事告诉爱玲,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还是让爱玲给知道了。但他必须想办法把这事缓和一下,因为爱玲近来一直在跟他闹离婚,害怕因为这事让爱玲再跟他闹离婚,马上就说,“这是去年的事了,还提它干嘛?别听咱妈咱爸给你添油加醋胡说八道。”
其实,这事并不是蒋三的父母对爱玲说的,因为作为父母最怕媳妇跟儿子闹离婚。这事是女儿月月给爱玲说的。不知是月月没有说清,还是爱玲没有听懂,还真以为这事是去年发生的。显然蒋三又在说谎,但幸好月月没去揭穿他,害怕母亲再加重生气,就真要带着她回姥姥家了。爱玲用严厉的口气对蒋三说,“去年的事咋了?还不是你干的?”接着,又用警告的口气说,“我可是把话给你说到前边,要是你再把家里的东西偷着拿去打牌赌钱,你可别怪我丢下这个家跟着别人跑了。”说着,便把粮油小店的钥匙丢给了蒋三,自己送孩子上学去了。
蒋三家的粮油小店就在村口通往太华路的路边上。小店估计算不上正规建筑,因为路边不允许建房,所以,小店只是临时建筑,是一间十二三平米的屋室,里面有一个办公桌和两把椅子,地上摆放着二三十袋大米和白面,还有一些包装好的挂面和大豆,一大桶菜油,以及两斤或是五斤瓶装的菜油。只要从这些简单的物品上看,就会知道这生意只能算是小本生意,一天赚不到多少钱。
平常都是爱玲守店,因为蒋三嫌呆在店里心急,坐不住,所以,蒋三早上就把孩子往学校里一送,到店里转上一圈,如果店里需要进货,就给粮油公司打个电话,人家的汽车不一会,就把你所需要的粮油给送来了。然后,蒋三就回家做饭,等把饭做好了,就替换着让爱玲回家把饭一吃,然后,就去接孩子。等孩子吃过午饭,再把孩子往学校一送,他就要去麻将馆了,一直等孩子下午放学后,再去接孩子。所以,一天之中,几乎都是爱玲呆在店里。爱玲之所以不让蒋三守店,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害怕蒋三把店里的钱拿去打麻将。
小店虽然开门很早,但是没啥生意,直到九点十点钟才会有人来买东西。蒋三就坐在门前的椅子上,傻呆呆地看着从村里到太华路来回过往的人们,心里却在想着近来所发生的几件让他反省和自愧的事。这些事虽然让他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却让他不敢再提打牌的事。可是,对一个爱打麻将的人来说,如果不让他打麻将,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所以,蒋三就觉得自己跟犯了什么刑法,正在老实服役的犯人一样,只能规规矩矩,遵纪守法,不敢随心所欲,乱说乱动。
实际上,蒋三知道自己并没有违反什么刑法,只是违背了自家的家法,虽说违反家法用不着担心会入狱坐牢,但却会引起吵架和离婚,也会造成对父母和妻儿的心理亏欠。父母和女儿可以说是跟自己有着浓重的血缘关系,即使打断了骨头还会连着筋。可是,媳妇就不一样了,她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如果你对她不好,或是你在哪方面不如她的意,她完全可以随时离你而去。她能跟你一起生活,也可以跟别人一起生活,说不定跟了别人还生活得更好。他知道爱玲跟着他是吃了很大的亏,让女人吃亏的事本身就不该去做,因为女人最会计较自己的得失。
爱玲跟蒋三结婚那时,蒋三还是城里一家中等规模企业的正式职工,在厂子里当锅炉工,每月工资不多不少也有五百元。可以说在徐家湾村里,能成为国家职工,吃着皇粮的人没有几个。要不,人家爱玲聪明灵秀,一表人才,凭什么会嫁给他蒋三?可是,就因蒋三上夜班时跑出去跟人家打麻将,差点造成锅炉爆炸,厂毁人亡的重大事故,所以,被厂里给开除了。
没了工作,蒋三就跟爱玲一起租人家的这个小店做起了粮油生意。本来,人家爱玲长得秀秀气气漂漂亮亮,就是跟着他蒋三来享福的,可是,没想到却跟着蒋三起早贪黑没黑没白地整天忙着开店卖粮,而且,蒋三又是个为了打牌会把什么事都能抛到脑后的人,好像除了打牌,似乎没有啥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和热情,打牌能让他神情专注**振奋,可以忘掉一切的忧心和烦恼。家里本来就穷,徐家湾又是郊区农村,能挣点钱实在是不容易,可是,刚挣到一点钱就让他偷偷地拿去打麻将了。这咋能不让爱玲苦恼忧虑心灰意冷?
蒋三知道爱玲跟对面那家小川菜馆的小老板志先关系挺近,两人常在一起亲亲热热,说说笑笑。每次爱玲一见到人家就眉开眼笑,一见到他蒋三就横眉冷对。蒋三虽然对此非常地恼火,但又没有发现人家有什么过失之处,也没法出面管教。倒是爱玲曾几次跟蒋三直言,如果他再不务正业,继续拿家里的钱去打牌,就别怪她跟着别人离开这个家。虽然这些话都是在吓唬他,但他却能从中感到一种莫名的危机。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对爱玲做出保证,要戒除打麻将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