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麻将馆

第八章节.怀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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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乐麻将馆》长篇小说张宝同2003.4.7

这些天里,彩云不知是怎么回事,老是想吐酸水。开始,她以为是不是吃了什么不适合的东西,可是,她把这几天吃过的东西都完完全全地回忆了一遍,每天吃的都是平常的饭菜,并没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想可能是受凉见风所引起了胃酸。

这天下午,老方、小四川和王老板正坐在门前等人打牌,见她来来回回地几番出门呕吐,就觉得奇怪。小四川就朝她问,“你这是咋啦?”彩云皱着眉头说,“我也不知道是咋了,老是想吐酸水,看见酸东西就想吃。”老方一听,就朝着她整个人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说,“你是不是怀娃了?”小四川对老方说,“胡说啥子,人家彩云还是个姑娘呢。”老方就对彩云笑了笑,说,“开个玩笑,别当真。”彩云知道这牌场上的人说话都没个正经,也就没当回事,进到了屋里继续打牌。

虽然老方说的是玩笑话,但却让彩云有所警觉,于是,她就忍不住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肚子是不是要比平常的大一些,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怀孕了,肚子肯定会比平常要鼓起一些。可是,她摸了摸肚子,也没察觉出肚子有什么变化。

等她打完牌要离开时,女老板朝她招了下手,说,“彩云,你到我屋里来一下,我有事问你。”彩云就跟着女老板来到了女老板的屋里,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等彩云开口,女老板就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彩云,你对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怀娃了?”彩云一时语塞,不知该咋样回答。女老板怕彩云误会,就用解释的口气说,“我整天在这麻将馆里,你的事也听说了一些。你要是相信我,就对我说实话。你的事我绝不会对外人说。”彩云并对怀娃的事并不懂,就问,“怀娃是啥样的?”女老板说,“就是老想呕吐,吃酸东西。”

彩云一听,这话跟老方说的一模一样,脑子里当即就嗡地轰响起来,马上说,“我就是这种感觉。”女老板问,“你是不是跟常老板住在了一起?”彩云点了点头,说,“不过,我们已经分手有一个来月了。”女老板就对彩云说,“你明天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要是不是,那就放心了;要是真是怀上了,就赶紧想办法打掉。”彩云感激地点了点头。

这事让彩云紧张起来,她还是个姑娘,要是怀了身孕,那可是件非常可怕的事,别说会让别人指指点点,另眼相看,就是打胎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先不是会伤害身体,光是去医院的花费都会不少,而且这些钱要到哪里去搞。总之,这种事根本都不敢去想,一想就让人感到眼前一片黑暗。所以,她一直在心里祈祷着千万别这样,愿老天能保佑自己平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了医院,可检查结果让她的担心一下子变成了忧烦,就像是从梦中的泥潭跌进到现实的深谷。本来,身上的钱就所剩无几,活还没找到,又怀上了身孕,而且已是三四个月了。她听别人说打胎是很伤身体,但她眼下最发愁的还是钱,因为医生说打胎要花一千多元。

遇到这样的事,彩云一时不知该咋办,就去麻将馆找女老板给她拿主意。女老板对她说,“去找常老板,是他坐下的萝卜,不能轻饶他,要他最少给你拿出5000元进行补偿。”彩云显得没有把握,说,“他要是不给咋办?”女老板说,“他不给,你就整天到他的店里去闹腾,看他给不给。”

彩云当然不想去到常老板的店里闹腾,因为这样对她和常老板都不好。而且,这也不符合她做人的原则。她不是那种说耍泼就能耍得出来的女孩。她还是希望常老板能给她些钱,两人和和气气地把这事了却。

于是,她来到街道上的一家小商店,给常老板打电话。常老板一听是她的电话,非常不耐烦地说,“你还有完没完了?”彩云马上说,“我本来是不想找你,可是,我现在怀孕了。”常老板怔了一下,说,“不可能吧?你怕不是想讹我的钱吧?”彩云听着这话,气得不得了,用十分严肃的口气说,“谁讹你就是驴生的,要不,你可以看化验结果。告诉你吧,我今天早上去了医院,医生说胎儿都三四个月了。”

常老板半天没吭声,许久才说,“怀上就怀上了,打掉不就完了。”彩云说,“你说的轻巧,打胎就要两千元钱,我现在连活都没找到,哪来的钱?”本来,麻将馆的女老板让她要五千元,可她觉得要的太多,常老板肯定不给,所以,就只想要三千元,觉得三千元常老板还是会给的,可是,听了常老板这口气,她就只好开口要两千元。因为打胎很伤身体,需要恢复和补养。

常老板想了想,又说,“打个胎咋能要这多的钱?我又不是没见人打过胎,最多五百六百就挡住了。”彩云气得要命,说,“要不,你去医院问问,看要多少钱。告诉你,常勇,你不要以为我是厚着脸皮跟你要钱,要是没有这事,我根本不会再找你跟你说这些话。”常老板有些不耐烦了,说,“我顶多只能给你五百元。你也知道门前街道上一直在修路,这几个月几乎就没啥生意,店里赔得一塌糊涂。”彩云口气强硬地说,“不行,你最少得拿出一千五百元,不能再少了。”常老板却很不客气地说,“可我只能拿出五百元,多一个子也没有。你要就要,不要拉倒。”说着,就把电话挂了。彩云再拨电话,那边已经关机了。

彩云知道常老板这时一般都在店里,就决定到店里找他论理。她走在通向建材市场的路上,心里就下着决心:如果常勇不拿出两千元钱,她就赖着不走,哪怕天天到他的店里闹腾,让他做不成生意,也做不成人。到那时,他就会乖乖把钱给她。当然,她也不希望这样闹腾,毕竟她是未婚的女孩,还要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一旦闹腾起来,会把自已的名声也搞臭了。可是,她现在要赶紧打胎,已经别无选择,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年后的这些天,天总是在下雨,雨虽然下得不大,淅淅沥沥,却是没完没了。地面上老是泥泞潮湿,有些光滑。因为不是很冷,她穿着一件紫色的羊毛衫和一条黑色的筒裤。胸部挺得很高,裤缝熨得光滑笔直,皮鞋擦得油光发亮,飘柔的长发是刚刚做好的,整齐湿润地披在身后。面部的脂粉和口红是她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精心涂抹的,但这非但不能遮住她阴沉忧郁的气色,反给人一种孤傲冷艳之感。她罩着一件褐色的风衣,使得她走路的姿态更加直挺优美。她之所以精心地把自己打扮一番,是因为她不想让常老板小看她,要让他知道他离开她是要后悔的。

她来到常老板的店门前,要往里进,就被那个陕北女孩给挡住了。彩云说,“我要找常老板。”女孩说,“常老板不在。”彩云生气了,一把将女孩用力推开,就朝店里的那间小屋走去。可是,里面小屋的门给闩住了。彩云知道常勇就在屋里,就用脚踹着屋门,喊道,“常猴子开门,开门。”可是,任凭她用多大的力气踹门,屋门却是纹丝不动。陕北女孩跑过来拉着她说,“我给你说了,常老板不在。你快走吧。”彩云把女孩的手甩开,高声大喊道,“我不走,不见到常猴子,我死也不走。”

这时,一些搞搬运和蹬三轮的农民工就围了过来。他们平时老是在这里找生意接活干,对彩云和常老板的关系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过去,他们总是巴结着彩云好多揽些活干,可是,现在一见彩云来找常老板闹事,心里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他们不敢得罪常老板,所以,就不敢跟彩云搭腔说话。彩云见有人过来围观,就越发来气,坐在店门前大骂起来。本以为常老板耐不住会出来,可是,常老板却死活不肯出来,弄得彩云反道没了招数。

过了约二十来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店门前,从车里钻出一位矮矮胖胖敦敦实实的中年女人,一下车就老远地扯着当地口音骂道,“日他妈,是谁在俺家店子门前闹事呢?”彩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常老板的老婆来了,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她知道这女人是地道的农村泼妇,一次跟常勇打架,拿起一块整砖就照常勇的头上砸去,要不是常勇躲闪及时,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但彩云不能就此落荒而逃,如果她要落荒而逃,那就一个子都别想从常老板这里拿到了。实际上,这时她就是想跑也已经来不及了,就只好镇定自若地坐在门前,等着跟常老板的老婆论理。

常妇走了过来,一见到彩云,就瞪圆了眼睛朝着彩云喊道,“你都不在咱这店里做事了,还到俺这店里来做啥?”彩云爱打不理地说,“我找常老板有事。”常妇说,“常老板不在店里,有事你到外面去找他,别在俺这店里呆着,赶快往外走。俺这店子还要营业,不准闲人进来。”彩云不肯走,说,“我有急事找他,不见到他我就不会离开。今天离开了,明天还会过来。”常妇骂道,“日你妈,你个不要脸的,把俺家常勇白天黑夜地骗到你屋里跟你去睡觉,给你花钱,我还没找你的事呢,你道跑到俺家店里闹事。你到底走不走?你要不走,那就试活看,老娘我今天就要跟你试活试活。”

彩云见常妇不但满嘴喷粪地骂着人,还有意在揭她的老底,也就没什么顾虑了,就回击道,“你去问问你家常勇,是他骗了我,还是我在骗他。我本来在超市里上班,就不认识他,也不想到他这店里来。可他对我花言巧语,死缠硬泡,又是给我租房,又是要跟我结婚,把我骗了过来。现在,把我弄怀孕了,他却躲了起来不露面了。你让大家说,到底是谁把谁骗了?”常妇说,“母狗不翘尾巴,公狗爬也白爬,还是怪你这个不要脸的。日你妈,快朝外走人,不要呆在俺家这店子里。”听着常妇一口一个“日你妈”,彩云就忍不住了,回道,“你还是回家日你妈去。”

两个人就在“日你妈”和“日你妈去”的对骂中动起手来。常妇先上手扇了彩云一记耳光。彩云就用手抓了常妇的脸,把常妇的脸挖出了几道血印。常妇一急,就扑上去抓住彩云的头发撕扯起来。彩云把常妇扑倒在地。于是,两人抱在一起,一边在泥地里翻滚着,一边死命地撕扯着对方的头发,惨烈的尖喊惊天动地,此起彼伏。虽然旁边围观的人站得里三层外三层,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帮着拉架。

这时,常老板在屋里呆不住了,就跑了出来,朝着两个女人大声喊道,“都别打了。”经他这么一喊,两个女人都松了手。那些搬运打工的伙计们见常老板来了,不敢再围观了,赶忙上前把两个女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彩云觉得自己吃亏了,一边叫喊着挣扎着朝着常妇那边冲去,可是,很快就让常老板指挥着几位民工给拉住了,然后架着拉着塞进了一辆停在旁边的出租车里。出租车没等她坐稳,就急忙地开动了,顺着被挖的乱七八糟的路面上朝着村子那边开去。

到了自己住的院子门前,车停了下来。彩云要掏钱,司机说钱已经给过了。看着自己一身的泥水,头发被弄得乱乱糟糟,彩云生怕让人见了发问,趁院里没人,急急忙忙上到了二楼,把门一开。她进到屋里,拿起镜子照着,就见自己披头散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蛋上还有一道抓痕。再看身上,衣服裤子和风衣上沾满了污泥和脏水。而且里面的毛裤和内衣都湿透了。看着自己这副惨相,她真是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