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初春播种的季节。
农户们将积攒了一冬天的杂草和碎石块清理掉后。
就等着犁田播种了。
清水村不算个非常富裕的村子。
整个村子只有兼职兽医的方家养着两头耕牛。
村子里的农户们按照每亩地二斤粟米向方家租牛耕地。
两头牛现在莫名其妙忽然死了。
整个清水村的播种都陷入了巨大危机。
耕牛这种宝贝堪比后世拖拉机。
其他村子也不见得有几头,况且人家也要播种。
现在只有去县城看看有没有多余的耕牛。
是借也好,是一起凑齐赊了钱买到也罢,速度要尽快。
播种的日期就这么七天左右。
一旦错过了,整个清水村今年过冬的粮食都攒不够。
林实作为村里的富农,为人乐施好善,做事实在公道。
在村子里威信很高。
大家都愿意让他出头,代表村子办事。
“走,咱们先去方家看看。”
半个时辰后,三人带着挑子急匆匆来到方家。
只见一名黑脸汉子呆呆坐在院子正中。
他旁边还有两具已经躺倒的耕牛。
“老方!”
“阿弟!”
兽医方二看见林实来了,一把站起来,搂着他是抱头痛哭。
“阿弟!牛死了,都死了!”
“我也不活了!”
方二是十多年前外地逃荒来的饥民。
他手里有一手给畜生看病的本事,就在清水村扎了根,以此为生。
攒了多年的钱,买了两头牛犊养大,租给村民们干农活。
家里这才慢慢改善好转。
由于方家没有耕地。
可以说这两头牛就是方二几乎全部的身家性命。
平日里喂养、打理、铲粪、治病。
完全是家里的活祖宗,吃的比自己都好。
方二攒了一些钱,本以为开春了再讨个老婆,方家也算是有后了。
现在,全完了。
“老方,你别急!”
林实听得也是鼻子一酸,心里充满同情。
方二人不错,在村子里帮大家救过无数的家畜。
这一难关,不仅是他一个人的,也是整个村子的。
林实急忙说道:
“牛死了就死了,起码咱们人还活着不是?”
“趁着刚死,赶紧拉到县城里,找老爷们出个状子。”
“牛皮、牛骨头牛肉还能卖些银两。”
“不然等尸首臭了,你可就换不到钱了!”
“嗯嗯,老弟说的对!”
方二擦了把眼泪,勉强镇定下来。
“老李,赶紧招呼几个人。”
“咱们赶紧去县城。”
“阿生,你回家里,和你娘说下。”
“拿,拿……”
林实有些犹豫,但是一咬牙关还是继续说道。
“把咱们炕下面那个黑木盒子拿来。”
“有急用!”
“爹!”
林长生心里一惊。
黑木盒子里放着好几两银子。
那可是家里的棺材本啊!
“你别管!全拿来!”
林实下了狠心。
现在不能尽快搞定耕牛的事情。
全村人今年过冬起码都要饿死一半。
就这样,二十几个人架起两头死牛,浩浩****就往县城闯。
一路颠簸不说,总算到了县城。
“站住!”
守城的衙役一看他们这阵势,吓了一跳,急忙抽出腰刀拦住了他们。
“你们哪里的?来干什么?”
“老爷,我们是清水村的村民。”
林实从口袋里摸出三十文铜钱,悄悄塞到了他手里。
“村里两头耕牛忽然死了,就赶紧拉到县里,让老爷们看下。”
“哦,牛死了?”
衙役点点头,心里也泛起了几丝同情。
这年头,谁不知道耕牛比人值钱。
杀牛都是比杀人更重的罪名。
他拿起腰刀,随意戳了几下牛尸。
“进去吧,赶紧去找仵作开证。”
“是,谢老爷。”
林实心里暗出了一口气。
民间是不允许随便杀牛买卖。
只有县衙仵作出了状书,才能合法买卖。
他们浩浩****来到县衙,和皂吏塞了些钱。
仵作便背着一个药箱,装模作样检查起来。
“刘大人,您看……”
林实也往他的袋子里塞了些铜钱。
“老林啊,也是你们倒霉。”
刘仵作用一根铁钩子扒了扒牛鼻孔。
“得了急性牛瘟,根本来不及治。”
“我给你开了状子,赶紧去东坊吧。”
“谢刘大人!”
到此,林实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才放了下来。
“你们都是清水村的?”
一名穿着黑色员外袍,肥头大耳的老财慢慢踱着步子走来。
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彪形壮汉当跟班。
“回老爷,是。”
“啧啧啧。”
老财抿着嘴,用手不停扒拉着牛尸。
方二有些不乐意,急忙上去阻止。
“老爷,牛身上臭,别脏了您的手。”
“大胆!”
身后的一名壮汉跳出来,一脚就踢在了方二肚子上。
疼得他直在地上打滚。
“哪里的乡下野汉子,还敢和我们刘老爷动手?”
“你!”
清水村众人顿时握紧了拳头。
怎奈这里是县城,还是县衙门口。
对面的老财怎么看都不是好招惹的。
“两头病瘟的死牛,不值钱了。”
刘员外拿出一方手帕擦了擦。
“你们谁是领头的?”
“刘老爷,是我!”
“我叫林实。”
林实满脸陪笑。
“您有什么吩咐?”
刘员外上下打量着他,心里似乎有了盘算。
“林实,你知道我谁么?”
“不,不知道。”
“野汉子,我们老爷是宾水县第一大员外。”
“城里的买卖,大半都是我们老爷的!”
“我看你们谁还敢放肆!”
刚刚出手打人的随从大声呵斥道。
原来是他啊!
他就是外号宾水第一扒皮的刘通。
林实看着眼前肥头大耳的男人,心里一惊。
今天好死不死撞到他手里。
“原来您就是刘老爷!”
“小的同乡无眼,我给您赔罪!”
说完,他一把拉着方二就跪在地上就磕头。
没办法,这世道就这么操蛋。
打人的非但没错,被打的还要跪下赔罪。
“嗯,起来吧。”
刘通大手一摆,仿佛还是自己气量大,原谅了他们。
“林实啊,我看你们甚是可怜。”
“东坊的牲畜市,也是我家的买卖。”
“今天凑巧碰到了,我便饶你个好处。”
“十两银子,我便收了这两头死牛。”
才十两!
林实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按理说,一头死牛拆光了买,起码能卖到二十两。
如果是病死的,顶多折个二三两银子。
刘通可够黑的,一下砍了七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