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大嫂

24、当面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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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王军受伤的右腿不适宜继续开大货车,从省城回来以后,他找了汽车运输队的头儿,说准备换个工作,实在不行还回原车间开天车去。汽车队队长说,当初调你来这里是厂领导的意思,厂里还花钱让你考了开大货车的B照,你现在要走,我也做不了主,你去找找领导吧,找你表哥刘副厂长就行。

王军只好去找表哥刘成斌。刘副厂长听表弟说明了来意,心中咯噔一下,想:王军要是调离了汽车运输队,以后就没有出差的机会了。他不出差,整天守着薛平,自己在这个女人身上的机会也就不多了。可是,表弟的腿的确受了重伤,医生说不适宜开大货车,你总不能硬逼着他继续跑长途运输吧?但立即答应了他的请求,心中的不甘又拿什么来弥补呢?于是刘成斌王顾左右而言他,竟然和亲表弟打起了太极拳:“你离开现岗位的事情咱慢慢商量,目前先休息一段时间,让腿上的伤好彻底。军呀,你这次在省城治伤,运气挺不错嘛。我听说给你主刀的大夫是从北京请来的,估计这家医院有别的重要病人,人家马力大,专门请了北京的权威专家,顺带着给你也做了。就凭这一点,你得感谢咱们厂,或者说,这件事和你哥我在手术前去了那家医院,叮嘱他们好好照顾你有关。目前看你的腿,恢复得挺好嘛,估计再长长,也不至于颠了瘸了,正常上班没问题。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次车祸,完全由于自己不小心、注意力不集中才发生的,也就是说,事故责任本该由你负。因为你表哥我在这儿当副厂长,所以厂里没有责怪你,也没让你赔修车的钱——当然了,车有保险,主要的费用保险公司赔了——还给你创造了那么好的医疗条件,把你的腿治好了。所以说,军呀,你应该感谢咱们厂,谢不谢我就不用说了,咱们是亲戚,我为你做啥都应该。不过我认为,人是要讲良心的,既然工厂对你这么好,身体如果恢复得没问题了,工作岗位能不调整就别调了,尽量不给单位添麻烦。你说对不对,表弟?”

刘成斌口吐莲花,王军半天插不上话,好不容易对方给了他说话的机会,王军赶紧说:“表哥,医院给我治伤用了最好的设备和技术,我咋听说这事情和咱厂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都是我媳妇求人帮忙,才有了医院对我的特殊关照。照您刚才说的,功劳都是厂里的,都是你的,没让我赔偿损失就不错了。表哥,你咋说话不负责任哩?再说,我的腿都这样了,你还想让我继续开大货车,让受伤的腿再去承受难以承受的负担,是不是怕我成不了残废?表哥你到底安的啥心呀?我的工作一定要调换,你要不给办,我直接找厂长去!”说罢,一脸的愠怒。

“看看看,我一片好心,军你咋还急了呢?我又没说不给你办调动,只是说让你再养一段时间,看身体恢复的情况再说,我有错吗?你是我亲表弟,我能给你操坏心不成?至于你住院的时候我有没有尽力关照,表弟你要凭良心说,靠你媳妇的关系,她有那么大本事吗?人要知恩图报,做事情要想得长远。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回去好好想想吧,事情要慢慢来,一步一步办,急有什么用?”刘成斌对以往温顺的表弟持这种态度颇觉意外,应对起来显得不大从容。

“表哥,我不是傻子,你不用拿冠冕堂皇的话来应付我。我只问你一句话,调工作的事你说了算不算,能不能给帮忙办?给个痛快话就行。”王军比他的表哥还要不耐烦。

“行,我给你办,回去慢慢等着,先把伤养好。”刘成斌也不想和表弟再继续纠缠。

过了几天,王军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琢磨着一定要见见那位给他治伤提供了重大帮助的曹老板。

“薛平,你一直说我在省城的时候,姓曹的老板找省上领导,叮嘱医院给我好好治伤。他做了这么大的好事,我现在治好了,回家了,不得去当面感谢感谢人家?”王军对妻子说。

“算了吧,我已经打电话表示过了。”薛平不大乐意让王军见曹建辉。她岂止打过电话,自从陪老公从省城回来,薛平单独会见曹老板不止一次,甚至假借给单位陪酒,也和曹老板幽会过了。她知道,这才是对曹建辉最好的感谢。

“光打个电话能行吗?咱得给人家买礼物。哪怕曹老板是有钱人,啥啥不缺,咱也得表达个心意不是?”王军很坚持。其实他并不相信帮他的曹老板是活雷锋,想当面考察一下,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和薛平有特殊关系。要不然,媳妇那些首饰以及莫名其妙的存款是什么来路,对他来说都是不解之谜。

“你想当面致谢,我也不反对。其实我早就说过,等你治好了伤,当面给人家磕个头都不为过,他帮了多大的忙啊!”薛平觉得王军犯一根筋了,不让他见见曹老板,说不定还会生出什么事来。既然这样,见见又何妨,无非事先告诉一下曹建辉,他俩共同在王军面前演戏罢了。用心演,不见得会穿帮,退一万步说,即使王军能看出点啥来,又有什么了不起。甚至哪一天真被捉奸在床了,大不了离婚。离婚都不怕,你个王军还有啥好怕的?杀人、拼命,这一类事情自家老公干不出来,再说,帮你治伤总不是害你吧,无论谁的好心都不应该被当成驴肝肺。

“去给拿点啥?好烟好酒?反正是个意思,穷人拿的东西再好,人家也不见得稀罕。”王军和妻子商量。

“曹老板根本不抽烟。他那么有钱,啥好烟抽不起?人家怕伤害身体。哪儿像你,整天三、五块一盒的烂烟不停地抽,呛得咳咳咳,满嘴烟味臭死人,估计肺管子都熏成黑的了。酒好像喝一点。”薛平借机贬损一下王军抽烟的习惯,她不喜欢男人有烟味,刘成斌抽烟也是惹她讨厌的原因之一。

“那就给弄点好酒,豁出去我一个月的工资,买两瓶五粮液吧。”

“他好像喜欢喝红酒,说葡萄酒保健,白酒喝多了伤人。你干脆给买两瓶好些的葡萄酒,最好是礼品盒包装,再给弄点营养品啥的,加起来估计比两瓶五粮液便宜。”薛平说。

“曹老板抽不抽烟,喝什么酒你都知道?看来你和他的关系不一般啊!”王军的话有点醋意。

“又吃醋了?那你问我干什么?我帮你出点主意有错?你爱拿啥是啥吧,我懒得管。”

“那好吧,都听你的。”

薛平背着老公先给曹老板打了电话,约好带着王军当面向他致谢。曹建辉说:“致谢不必了吧?我帮他治伤完全是因为你,何必搞这些过程?”薛平说:“王军这人一根筋,不让当面致谢,他说不定会有别的想法。去就去吧,我早就说过,他当面给你磕头也应该。要不是你帮助,弄不好王军就是个瘸子。”曹建辉说:“你觉得让他来合适,那就来吧,我无所谓。”

于是,美女薛平领着货车司机老公,去拜会沙枣花市赫赫有名的私企老板曹建辉,此人既是王军的恩人,更是她的情人。

曹建辉的办公室面积很大,远远胜过王军往常见过的厂领导办公室。王军和薛平被让到阔绰的真皮沙发上就座,这里距离曹老板宽大的老板台有一段距离,让王军觉得坐在转椅上的男人很牛皮,高高在上。薛平觉得眼前这一切像演戏,有几分滑稽。

“曹老板,我这次在省城治伤,多亏您帮忙。我和我媳妇今天来拜访,表达一点谢意。礼物太轻,不过我们心诚,您别嫌弃。”王军说出打了半天腹稿的几句话。不知怎的,他有一种压迫感,觉得面对着曹老板,他太弱小了,双方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

“呵呵,王师傅,不不不,叫你‘王师傅’显得生分,我估计,咱俩比岁数,我要年长几岁,干脆叫你‘王老弟’吧。王军老弟,你太客气了。”曹建辉的语气比王军自信多了,居高临下,“我这人喜欢助人为乐。挣的钱花不完,认识的人也多,用我的钱、我的人脉关系帮助别人,自己也能得到无穷的快乐。再说,我和薛平女士认识有一段时间了,我们之间算朋友。你想想,你这么漂亮的媳妇为了给你把伤治好,主动打电话求我帮忙,我能不尽心尽力吗?要说感谢,感谢你媳妇就行。给我拿礼品更不应该,打电话或者当面说说足够了,花钱买东西没必要。”

“话虽这么说,礼轻人意重。我知道拿这点东西并不能报答您,但我想让您知道,我这人知道感恩,也能分清好坏是非。谁对我好,我都知道,谁说的一套做的一套,说人话不办人事我也知道。”

“王军,你在曹老板面前说这话啥意思?谁说人话不办人事了?”薛平听出王军话里有话,赶紧拦截住。

“我说谁你还不知道吗?咱那个表哥就是。人和人不能比,曹老板做了多大的善事,不表功,也不图谢,我表哥没做什么,却好像他对我有多大恩情似的。”

“在这儿说你表哥干什么?多余!你要向曹老板表达谢意,表达完了咱就走吧。你给曹哥磕个头才好呢,不过我想曹老板不会接受,咱告辞吧。”薛平说。她怕在这儿待得久了,王军再说出什么不妥帖的话来。

“小薛呀,不急。既然你们来了,咱一起吃个饭吧。你我认识时间长了,早已是朋友,王军老弟是你老公,通过这次的事情也算认识了,同样是朋友。我做东吃个饭,加深加深友谊行不行?”曹建辉主动提出要一起吃饭。

“曹老板,感谢您拿我们两口子当朋友。我来向您表达谢意,礼物太轻,不好意思,再让您请吃饭,更没有道理。薛平,咱俩走吧。非常感谢您,曹老板,我们告辞了。”王军觉得留下吃饭太没面子,于是站起身来要走。

“吃个饭算啥,薛平你看呢?”曹老板看薛平的眼神里有一份期待。

“吃个饭就吃个饭吧,反正一顿饭又吃不穷曹老板。”薛平莞尔一笑。她和曹建辉之间,比和王军更默契。

“这怎么好意思呢?”王军仍然想走。

“王军老弟,坐吧坐吧。我马上让人去安排,咱转移到饭店再说说话。给我个面子,好不好?”曹建辉挽留说。

王军觉得无力抵抗,无力挣扎,只能就范。

因为薛平带着王军,所以曹建辉也叫了一男一女两位助理作陪。去的地方是本市最高档的酒店,大包厢,大餐桌,大酒大菜,曹建辉不经意间出手,弄得王军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处处显现出窘迫和不适。薛平倒无所谓,有了和曹老板以前的交往,这样的大饭店大包厢大餐饮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所以显得比王军从容多了。另外,夹在两个男人之间,本来应该窘迫的是她,可薛平偏偏不窘迫,反倒有点坐山观虎斗的味道。从一开始她就看出来了,这两个人角力,王军不是个儿。曹老板出手阔绰,器宇不凡,让王军自惭形秽,且战且退,根本无力招架。薛平心中暗自感慨: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呀,王军你不自量力,自找别扭,包括戴绿帽子,看来都是活该!

曹建辉大获全胜,王军狼狈不堪。薛平心中冷笑:看你们这些雄性动物,都在老娘我的股掌之间。她觉得,最大的赢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