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贤很快发现了女儿和警察洪刚关系非同一般,原因在于薛平无论和哪个男人交往也没有刻意向谁隐瞒,包括她的母亲。可是,当李淑贤知道了这件事,她的反对态度相当坚决,相当激烈,大大超出了薛平的预料。
“你绝对不能和他在一起。你要是敢跟洪刚有点什么,薛平,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李淑贤脸上的表情十分急切。
“这我就想不通了。我一直和商人曹建辉交往,您知道了虽说不支持,但也没有坚决反对坚决制止,还有刘成斌——王军的表哥,他一直帮我做这做那,我和他的关系您大概能猜出几分,反对的程度也没有这么激烈这么严重。那两个都是有妇之夫,我和他们交往不合常理,也不像话,您是我妈,竟然能容忍女儿,为啥遇见洪警官您就不行了呢?他虽说结过婚,可是媳妇失踪了,可以通过法律手段报个失踪,然后宣布死亡,我将来能名正言顺嫁给洪刚,您为什么反对?妈,想让我听您的也行,您给个充足的理由先。”薛平不理解,故而辩解说。
“没有理由,反正就是不行。”李淑贤似乎有难言之隐,不想说。
“妈,您不讲理。您不一直希望我能正儿八经找个人谈恋爱结婚,希望您的女儿能幸福吗?我这儿眼看着幸福来敲门了,你却莫名其妙地反对,到底是为什么呀?”
“你先别问为什么,我给你一个原则,或者叫做底线,你和洪警官交朋友也可以,但只能是一般的朋友,绝对不能往男女朋友、对象这方面走。你要是不听妈的话,将来一定会后悔。”
“妈,您反对我与洪刚交往,必须给我充足的理由,要不然我不会听您的。您有原则和底线,我也有。女儿好不容易真正喜欢上了一个人,您凭什么莫名其妙的反对?”
“啥,你说啥?平,你说你喜欢上洪刚了?”
“可不是咋的,我难道能哄骗您不成?”
“喜欢归喜欢,你可千万不能和他走得更近。妈的话你能听明白吧?我的意思是说,你和他交朋友也罢,心里喜欢也罢,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绝对不能和他往男女朋友那方面走,也就是说,你和他之间,绝对不能发生男女之间的事!”
“妈,我要是告诉您,我和他之间已经有了男女之事,或者更明白地说,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您难道非得反对?您反对也没用呀。”
“平,你说的是真的?你不是故意和妈作对才这样说?你不是故意骗妈妈?”
“那何必呢。您是我妈,我没有必要在您面前演戏。”
“作孽呀,这简直是作孽,老天爷在报复我呀!我李淑贤上辈子一定做了亏人亏心的事,一定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老天爷才这样惩罚我!薛平呀,你是个冤家,你是妈的前世冤家呀!世上男人多了去了,你找谁不行,为啥偏偏找洪刚?平,妈必须告诉你,赶紧和洪刚断了吧,你和他绝对不能在一起。你一定要听妈的话,要不然,我在这世上没法活了……”
看到母亲一副决绝的表情,薛平的内心受到了强烈震撼。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和洪警官之间有什么渊源,而妈妈是知情者,甚至是某种离奇故事的制造者,参与者?
天哪!
薛平不由想起母亲曾经力主她和郝立家谈恋爱,甚至当她离了婚,这个男子丧偶之后,母亲想再次把她和他撮合在一起,而薛平力拒郝立家的原因,在于姓郝的和她的弟弟长相十分相似,让薛平联想到另外一个男人叫郝东山。郝东山除了是郝立家的爹,弄不好也是她弟弟薛安的生身父亲,可想而知母亲年轻时和郝东山一定不清不楚。那么,现在母亲极力反对薛平和洪刚在一起,难道洪警官与我薛平之间也有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而联系的纽带又是谁?难道我妈妈身后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既然弟弟薛安不是父亲薛贵仁的亲生,我薛平大概也不是。这一点薛平早有怀疑,不,应该说早有定论,只是她一直不愿意在母亲面前戳破这层窗户纸。当初要不是母亲主张让她和郝立家谈恋爱,她也不愿意戳破弟弟的来路。这里面不仅仅有母亲李淑贤的面子问题,戳破了,弟弟在人世间就成了所谓“杂种”,而现在面对母亲坚决反对我和洪刚交往,背后的原因难道也将证明我薛平是个“杂种”?难道我的身世当中,除了生身父亲是隐形的,与洪刚洪警官之间也有某种渊源?
妈呀,这叫什么事儿?难怪李淑贤听到女儿和洪刚有染显得歇斯底里,背后的文章叫我薛平怎样面对?
李淑贤坚决反对女儿和洪刚发展超过一般朋友的关系,肯定有原因。
说来话长。
当年,李淑贤和薛贵仁结婚的时候,他们正是所谓的“一头沉”家庭。薛贵仁初中毕业回乡劳动,后来被沙枣花市那家有色金属矿山企业招了工,成为最光荣的劳动者——工人阶级,而妻子李淑贤仍留在乡下当农民。年轻夫妻两地分居,本来难免饥渴,再加上留在家里照顾公婆,还要种自留地,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李淑贤的艰苦生活可想而知。作为工人之妻兼人民公社社员,李淑贤对现状很不满意,动辄将家务和地里的活儿扔给尚有劳动能力的公婆,跑到城里来当临时家属。两相比较,尽管在城里住临时的职工宿舍,但毕竟有自来水和公共卫生间,吃职工食堂的饭菜比在乡下吃的味道要好,营养也更充裕。尤其和丈夫在一起,**可以照常进行,久别胜新婚,薛贵仁在**的表现超一流,弄得李淑贤更不愿意回乡下去。但长期这样毕竟不行,农村那边家里需要主妇,李淑贤作为社员也得出勤挣工分,要不然生活会更困难,况且薛贵仁的单位也不允许他长期占有一间本来可以住三到四人的单身宿舍,媳妇小住可以,但总得回乡下去。
人要长期处在一成不变的环境里,没有比较也就没有鉴别,可能就会安于现状,可李淑贤毕竟隔三差五能去过一段工人家属的日子,经过比较,她对乡下的生存条件难免有所嫌弃。对现状的不满直接导致她向薛贵仁发难,动不动说:“你整天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让我留在家里吃苦受累。伺候老人、洗衣做饭就不说了,我一个‘屋里人’还得像男劳力一样干重体力活儿,种地伺弄庄稼。我告诉你薛贵仁,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了。要么你赶紧让我进城,要么把我休了,反正我不想在乡下呆。”
薛贵仁很无奈。他说:“什么吃香的喝辣的,我就是个矿工嘛,上班不照样黑水汗流,还有危险性。咱本来是乡下人,吃苦受累必不可少。只有我好好干,争取有一天把家属转成商品粮户口,咱俩才能团圆。即使到了那一天,工分不挣了,家里老人不还得赡养照顾嘛,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再说,咱俩还没有孩子,等生了孩子负担更重,咱也得撑着。你不想在乡下呆,可我现在没办法呀。”
“我也想赶紧要个孩子,可咱俩两地分居,啥时候才能怀上?哎呀,不对,哪怕两地分居,离得又不远,我经常去你那里,你也隔三差五回来,这都两年多了我一直没有怀孕,该不是咱俩有不孕不育症吧?我看,抽空得到医院去查查。”李淑贤说。
因为妻子坚持,薛贵仁只好陪着李淑贤到老家的县医院做了生育检查。一查,果真有问题,原来薛贵仁的**质量不好,并且属于先天性的毛病,要治好几无可能。也就是说,在生儿育女方面,医生差不多给这个男人判了死刑。
生育检查的结果让薛贵仁十分丧气,他觉得对妻子有无尽的愧疚。
“怎么办呢,淑贤?我不能让你丧失做女人的权利,一辈子不生娃,要么咱俩离了吧?”薛贵仁说。
“哼,你说离就离呀?跟上你我好赖是工人家属,和你离了,再找谁都成了二婚,村里的小伙谁肯娶我?除非嫁个比我老得多的,要么嫁个瘸子、独眼,有生理缺陷的,我才不干哩,赖也要赖你一辈子。”李淑贤说。
李淑贤不离不弃,让薛贵仁很感动。他表态说:“我在矿上一定好好干,争取多挣钱,争取早日让你转成商品粮户口,不再下苦种地。另外,咱赶紧抱养个娃娃吧,说句不好听的话,哪怕你和别的男人发生关系,能生个娃娃我也认,谁让我的身体不争气呢?”
说者无奈,听者有心。后来,李淑贤不知是出于报复无生育能力丈夫的心态,还是真的想有自己的孩子,她果真与同村的中学同学洪有成“勾搭成奸”。毕竟薛贵仁经常不在家,**的滋味又那么让人不舍,故而李淑贤尝到甜头之后便一发不可收,一直到终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一方面为了掩人耳目,另一方面也要向丈夫通报情况,李淑贤肚子里带着“野种”到薛贵仁工作的地方住了两个月单身宿舍。她明明白白告诉老公,我想当妈,想成为一个完整的女人。
薛贵仁明知自己不行,面对李淑贤心有愧疚,于是忍着屈辱同意妻子将这个“野种”生下来。李淑贤生了个女儿,取名叫薛平。
有了孩子之后,薛贵仁还算仁义,将这个漂亮女孩视如己出,但他并不愿意让妻子再和别的男人继续有染。为了能让妻子和“野男人”断开,薛贵仁在工友的帮助下,在一个叫做“幸福村”的平房区域盖起了临时性的干打垒土房,将老婆孩子接到身边居住。
李淑贤进城之后,不知怎的又和另一位故旧男人——她的同乡兼同学,从乡村学校调到沙枣花市某中学工作的郝东山建立了联系,并且让这个男人给她的肚子里撒种,制造出薛贵仁名义上的儿子薛安。事后李淑贤向薛贵仁解释,咱不能光有女儿没有儿子,儿子才是顶门立户的传承人,姑娘总有一天是人家的人。薛贵仁虽然气愤李淑贤的不贞,但无奈自身没有生育能力,故而在夫妻间显得没有地位,只能默认现实。后来薛贵仁所在的企业发展很快,效益挺好,给老工人解决家属“农转非”问题,他的老婆和一双名义上的儿女都有了城镇户口,一家四口就都在城里生活了。
曾经和李淑贤不清不楚的洪有成挺有本事,农民身份的村干部竟然干成了乡镇一级的正式干部,后来通过函授教育取得学历,工作也调动到了沙枣花市,并且携家带口,将一家人都弄到了城里。他和李淑贤虽有旧情,但毕竟双方都有家庭,再加上洪有成的妻子洪刚的妈妈对老公和李淑贤有染也有所觉察,并且以鱼死网破的态度坚决反对丈夫继续胡搞,而洪有成进城之后再见到李淑贤,也觉得这个女人当初的丰韵消失殆尽,他对她曾经有过的**基本找不到了。所以,他们两人以及两家人后来基本断绝了关系,没有更多的来往。
当李淑贤发现女儿真心实意要深入交往的警察洪刚正是洪有成的亲儿子,她免不了要站出来坚决反对,死命抵制,这一点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