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桂卿和凤贤、闻景这三个类似《水浒传》里的鸟人的人物终于有机会可以坐在一起大喝特喝一顿了,地点就在油腻而阴暗的通达小酒馆。好地方,从来都不可多得,正如好人一般。
“来,赶紧的,都满上。”刚刚点完菜之后,凤贤就对着闻景吩咐道,就像招呼饭店年轻的伙计一样。
“这还要你说呀?”闻景一边笑着回道,一边非常熟练地就把两个人的酒杯给斟满了,再多就要漾出来了。
“哎,少倒点,少倒点,”轮到给桂卿倒酒了,他连忙半捂着杯子咋呼道,“我喝不了那么多,喝不了那么多,一是酒量浅,二是媳妇管得严,她坚决不让我喝,我得坚决服从领导。”
“滚你的熊蛋吧,”凤贤乐呵呵地笑骂道,“少给我来这套啊,今天必须得喝痛快了,大不了下午不干活了呗,咱整天累得和孙子似的,就不能抽空歇一歇吗?”
“我晚上还得起来给孩子喂奶呢,真不能多喝。”桂卿半真半假地祈求道,虽然他也有点想喝的心。
“我说,你别是和两个孩子抢恁媳妇的奶喝吧?”闻景非常放肆地笑了,同时也把桂卿的酒杯给倒满了。
“俺媳妇没奶,”因为都是合得来的好伙计,桂卿也就不刻意避讳什么了,而是很直接表明道,“她前期多少还有点奶,后期基本上全是奶粉伺候,我就是有心想抢,也抢不着几滴。”
“没水也可以吸着玩呀,是吧?”凤贤被闻景拉下道了,竟然也恬不知耻地跟着开起玩笑来了。
三个人又耍了半天贫嘴,菜才基本上齐。
过了一会儿,凤贤又端起了刚刚倒满的酒杯大声喊道:“喝起,两位老弟,两位贱人!”
“去,你才贱呢,而且是贱女人的贱!”闻景迅速地回道,然后才喝了一小口酒,显得不大有诚意。
“哼,这个说起贱女人啊,”凤贤的酒下肚还多长时间呢他又开始疯了,只见他充满自信地呵呵笑道,“贱女人我见的多了,但是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从来都不和我贱。”
“因为你是真贱啊!”桂卿开心地戏弄他道。
“人不风流只为贫贱啊!”凤贤赶口叹道,说的可是正宗的心里话,虽然不怎么拿得上台面。
“哎,你这话说得对,”闻景认认真真地说道,这对他而言其实是非常难得和罕见的,因为他平时还是比较喜欢抬杠的,“因为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也决定了爱情和婚姻的幸福程度。正所谓没有钱,一切都免谈,一切都是虚的,一切都是经不起实践考验的。”
“我说,你这话说得就有点太绝对了吧?”借着刚刚好的酒劲,凤贤眯缝着小眼有点抬杠地说道,“你比如说我和恁嫂子之间,难道说就没有传说中那种真正的爱情和真正的幸福吗?你看看我都长成这个惨不忍睹的熊样了,她不是一样那么死心塌地地爱着我,疼着我吗?人家冯小刚同志都长成那样了,大美女徐帆不是一样义无反顾地嫁给他吗?所以说,现实中爱情还是有的,你也不要总往钱眼里钻嘛。”
“哎哎,老黎,”桂卿随即开玩笑道,显得有多能似的,“你可千万别自夸,一定要等着别人来夸你,那样才够味呢。”
“弟兄们,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很有自信的,”凤贤略带羞赧地说道,心中的话看来已经憋了半天了,“至于怎么个自信法,那个具体情况我就不方便给恁两人说了,省得你们听了馋得慌——”
“年轻人啊,我理解,哈哈哈。”他自以为是地笑道。
待酒喝到一半菜吃到一半的时候,闻景接了个神秘的电话之后就说自己有急事得走,不能陪着二位兄弟继续喝了,凤贤和桂卿也未再强留,便放他走了,如同放走一条胸怀壮志的柴犬。
“你看了吗,”凤贤待闻景走后,眯缝着小老鼠眼幽幽地说道,“闻景这家伙今天好像有心事,连说话都心不在焉的。”
“嗯,好像是,”桂卿很盲目地点头道,其实他并不确定,“因为他平时不是这样接电话的。”
“哎呀,有些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凤贤打了个油腻腻的饱嗝之后翻腾着小白眼,显得有些深藏不露地说道,“闻景和他媳妇离婚了,而且还是真刀真枪地离,不是闹着玩的那种。”
“什么,这家伙离婚了?”桂卿闻听此言后大吃一惊,差点当场跳将起来,他脱口而出道,“真的假的啊?”
“你以为呢?”凤贤反问道。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的呢?”桂卿又道,心里还是觉得此事太不可思议了,“你不会是开玩笑逗我玩的吧?”
“这样的事,”凤贤嘿嘿笑道,“人家能轻易给你说吗?”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桂卿不禁贱兮兮地问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凤贤笑得更开心了,他道,“那我就实话实说吧,其实这个事是俺媳妇告诉我的。”
“那恁媳妇又是怎么知道的?”桂卿不禁又问。
“当然是他媳妇告诉俺媳妇的呀,”凤贤喜不自胜地答道,颇有一种在实施诱敌深入的妙计之后大获全胜的良好感觉,“我的好兄弟唻,不然的话,你以为呢?我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
“他媳妇告诉恁媳妇的?”桂卿心中的疑惑变得更大了,于是便决心打破砂锅问到底,“她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有那么亲密吗?”
“像女人这种长有两条腿的灵长类动物,”凤贤自以为非常幽默风趣地说道,“你是永远猜不透也永远解不透的,这世上的每个男人当初都是因为想解开这个迷才上了鬼子的当,着了女人的道啊。”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吧,”桂卿的脑子似乎还晕着呢,他挺着一脸无知者无畏的傻瓜表情穷追不舍地问道,“他媳妇柴沐荣,在青云县七彩阳光幼儿园当老师,恁媳妇蒋爱梅,在田成县鲁夫镇老龄办上班,这两人不能说隔着有千山万水吧,怎么着也不在一个地方上班呀,她们之间怎么会有交集呢?”
“我平时也没听你们谁说过这些事呀。”他又嘟囔道。
“俺媳妇来青云找我的时候,”说话一向比较爽快和直接的凤贤这才挤牙膏般多少透露了一些原因,搞得桂卿都有些着急上火了,“我们和闻景两口子见过几回面,也在一起吃过几回饭,所以说,这两个女人平时要是有点什么联系也是很正常的嘛。”
“噢,我说呢,”桂卿见状便使劲夸赞道,意在用话把对方先砸晕了,然后就比较好探知更多的内情了,“像恁媳妇那种人,长得可以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别说是男人见了要侧目,就是女人看见了都会不由自主地多瞅两眼的,哈哈。”
“嗯,她长得还算行吧,”凤贤红着脸谦虚道,好像他这个人从来就不会谦虚似的,偶然谦虚一回也一定是别人逼迫的,根本不是出自他的本心,“其实也就是一般化的水平,反正我是有点审美疲劳了,真看不出她哪里好看,哪里吸引人。”
“那是你看着人家好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呗,”桂卿故作轻松地调笑道,好像他自己有多丰富的婚姻经验似的,“所以感觉不到什么特别的地方了,因为再激动人心的事也有平淡的时候,《红楼梦》里紫鹃劝黛玉的时候不是就说了嘛,天下的公子王孙虽多,但哪一个不是三房五妾的,今儿朝东,明儿朝西,就算是娶一个天仙家来,也不过三夜五夕的,就丢在脖子后头了。”
“嗤,去你的吧,我哪有人家古时候公子王孙那个本事,娶个天仙一样的媳妇只用了个三夜五夕的,便丢在脖子后头了?”嘴角沾满白沫的凤贤接着笑骂道,心里已然是翻江倒海地春心萌动多时了,“对于这样的好事,我有自知之明,咱也就只有意**意**的份……”
桂卿也跟着笑了,同时在脑海里不住地想象着蒋爱梅的影子。
这个蒋爱梅因为脑门比一般的女人稍宽一些,所以初看起来略有些不错的男人相,显得比较英气勃勃、精气四射、光彩照人,但是仔细看起来却不失北方女人的温婉典雅和淡定从容,很有一股子让人过目不忘和怦然心动的感觉,不用勉强就能算得上个中等程度的美人了。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心驰神**了好半天,并暗自叹息他以前怎么就没遇到过这样的好女孩子。她的个头比寻柳要高几公分,整个身材也随之大一些,一点也没有那种柔柔弱弱、苗苗条条、娇娇贵贵的需要别人去怜惜和照顾的样子,她身上所展现出来的完全是那种阳光、自然、健康而又充满妩媚和娇憨的感觉,这一点令他感觉特别好,特别难以忘记。
他觉得他如果没认识寻柳,而且蒋爱梅也没嫁给凤贤的话,那么他还真有可能拉下脸来去追这个女孩子,当她还是个典型的女孩子的时候。而显然这些个假设都是不成立的,所以他也就只能把他心里这种不怎么符合道德要求的真实感受深深地埋在心里了。他有好几次都想借着凤贤喝多的时候认认真真地问问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家伙,这个猴子一般的人物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追到的蒋爱梅,但是每次话到嘴边又觉得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便只好作了罢。
他不问,不代表他不想问。
她当然也是个十分爱笑的女人,一笑起来便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这一点也很符合他的胃口,只可惜他没有那个运气早些碰到她罢了。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这句话他当然也是知晓的,因而在无聊的时候也免不了要想想这位不怎么爱说话的好嫂子。
“她大约是欣赏他的才华吧,要不然的话还能怎么解释他们之间的婚姻和爱情呢?”他自欺欺人地劝说自己,好像非要在这一点上说服自己才行,不然的话就会在面对凤贤的时候发生精神分裂症,从而搞得自己很痛苦,不能淡然地接受对方,“而且,他们一定是先有的婚姻后有的爱情,因为任凭哪个女孩都不会从外表上相中凤贤这厮的。”
“古有武大郎和潘金莲惹出一番惊天动地的风波,”他十分轻浮地想道,并不介意把事情想象得更加离谱和夸张一些,反正这都是稍微动动脑子的事,“今有黎凤贤和蒋爱梅恩恩爱爱地过小日子,也不知道现如今会不会出现个叫人耳目一新的西门庆……”
一想到西门庆那个历史上非常著名的偷人贼,他又不禁想起前几天的晚上他用小孩的尿不湿给寻柳接尿的情景。当时她懒洋洋地躺在大**,说自己虽然憋得要命又困得要命,但就是不想去厕所小便了。
然后他就像个半熟一样说道:“你干脆尿我嘴里得了。”
“好啊,只要你不嫌脏。”她连忙笑道。
“我怎么会嫌脏呢?”他诚心诚意地巴结道,“你身上的每个细胞我都喜欢,你身上的任何东西我都爱。”
“别了,”她继续说道,“你用嘴接不住的,容易尿到**。”
“干脆我从垃圾桶里拿个孩子用过的尿不湿过来接着吧,你看怎么样啊?”他突发奇想道,且以为自己很有创意。
“好啊,那你可接好了。”她拍手笑道。
于是乎,他便从垃圾桶里真拿了个用过的尿不湿到**来,准备接她的尿。她也毫不害羞地脱下贴身的秋裤和小**,蹲在**便打算往尿不湿里尿尿,可是等了好大一会又尿不出来一滴子。
“我还有点不好意思呢。”她微红着脸自我辩解道,多少还知道些羞耻,虽然这是在自家的床铺上。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他十分大度地劝道,就怕她中途而止,“反正咱是两口子,难道你还怕我看吗?”
“谁怕你看呀?”她本能地嘴硬道,还是笑不离脸,“我是怕你不看,我是怕你看了会受不了,会鼻子流血的。”
“我的鼻子已经流血了,你没感觉到吗?”他又仔细地看了一下她那特别诱人的地方,然后嘿嘿地笑道,“你一会尿完一定得答应我啊,别又开空头支票,让我空欢喜一场。”
“我偏不,我急死你。”她调戏道。
“既然不答应,你干嘛撩骚我啊?”他随即不满地问道,“你这么个刺激法,我能受得了吗?”
“我今天就是要看看你,”她也嘿嘿笑道,却不知他已经开始烦她了,“到底能不能受得了,能不能忍得住。”
后来,她果然头一沾着枕头就呼呼地睡着了,除了中间起来哄哄孩子之外,再也没理睬过他,而且只要他一碰她的身子,她就没好歹地踢他、踹他、蹬他,真给撂脸看。他尽管憋得很难受,但好歹也是个要脸的人,果然就没怎么强迫她。半夜里他想想那些出轨的或者离异的男人,他们恐怕也未必都是天生的不忠和下贱,应该多少都有些难言的悲剧因素和经历在里边吧。他觉得天下既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也自然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出轨和离异。
“那他为什么要离婚呢?”桂卿为了掩饰心中不停翻腾着的对嫂子的不敬,便在给凤贤倒了半杯酒之后有意平心静气地问道,“平时也没怎么听说他和柴沐荣不和呀?”
“是不是最近这两年,这小子手里有两个臭钱了,就开始摇骚起来了啊?”他又猜测道,且觉得这个理由还是能站住脚的,“你想想,他又是包公交车又是开婚庆公司的,还能不挣钱吗?”
“所以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凤贤醉眼朦胧地说道,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这真是亘古不变的铁律啊。”
“饱暖思**邪,和饥寒起盗心一个意思!”桂卿叹道。
“不过呢,”凤贤又开始卖关子了,酒后的他总是不甘平庸和寂寞,总是喜欢卖弄点新鲜玩意,“据我分析,他们两口子离婚未必就是因为闻景在外边有了,而是另有原因。”
“噢,不妨说来听听。”桂卿眼中一亮,猥琐地要求道。
“这其中最有可能的原因大概有这么两条,”凤贤随后意趣盎然地说道,那个鸟样子比年轻的时候躲在脏兮兮的被窝里偷看《金瓶梅》还好玩呢,可惜的是他年轻的时候肯定买不到那种好书,“一是闻景这家伙想要个儿子,所以就和他媳妇弄了个假离婚,这样的话人家就找不到他的头上了,毕竟他是个有单位的人,不敢明着胡来。二一个便是他媳妇有外遇了,他被人绿化了,正好他也和他媳妇过腻歪了,所以他就借着这个劲把他媳妇一脚给蹬了。”
“你说的这两条,我觉得第一条的可能性更大,”桂卿自以为是地分析道,他对这个事情也很感兴趣,“他头胎是个女孩,这家伙又是个儿迷,再加上这两年他手里又阔绰了不少,所以弄个假离婚什么的,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他这个人没事就喜欢瞎折腾。”
“就怕最后会弄假成真吧,哼!”凤贤道,他不厚道地笑了。
“要是我,我宁可不要孩子也不会玩假离婚这种把戏的,”桂卿大义凛然地表白道,搞得自己和个正人君子似的,连毫不相干的人看着都累,更不要提凤贤这种泼辣货色了,“既然结婚的时候都当众骂完誓了,要恩恩爱爱一辈子,怎么能为了多要个孩子而离婚呢?”
“尽管结婚证只是一张纸,但那也是非常神圣的呀,对吧?”他又像个演说家一样慷慨激昂地说道,“我觉得随随便便地离婚,就是对婚姻和爱情最大的亵渎,我反正是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的。”
“那是你一厢情愿单方面这样想的,所以人家闻景也没给你说过这个事,你懂吗?”凤贤试图给桂卿说明白这里边的道道,以破解对方头脑中长存的某种偏执心理,“所谓夏虫不可以语冰,既然有些事给你说不清,那人家当然就干脆不给你说了,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嗯,果然是老猴啊。”桂卿赞道。
“其实归根结底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凤贤有感而发道,不仅仅是说给桂卿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你是永远都不知道人家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的,除了我这种没心没肺的烂人可以让你随便揣测和随便意**之外,谁都不会把你当成真正的知己的,从古至今都没有例外!”
“你多是好人!”桂卿笑嘻嘻地讽刺道。
“好不好的,反正比你好就行!”凤贤回击道。
“哎,我觉得不对呀,”桂卿忽然迷惑不解地说道,想要让对方索性帮着自己解开心中的谜团,“上回我问他干嘛去了,怎么好长时间也没见到他呀,他当时还人五人六地给我说,他领着他媳妇上贵州那边去玩了,玩了得有一个多星期呢。”
“你这个人呀,要说能吧,比谁都能,要说憨吧,又比谁都憨,人家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你这个事,那你想想他在那个时候能给你说实话吗?”凤贤摆出一副惋惜状好好地教育道,“这不就又回到我原来的推测上来了嘛,就是他两口子玩的是假离婚。”
“那万一要是第二种情况呢?”桂卿又天真地问道,仿佛一定要坐实他有时候确实比谁都憨的情况一样。
“那也很好解释呀,”无所不能的凤贤带着无比下流的微笑继续逞能道,他可是很少服气别人的主,“就算是他因为他媳妇出轨而真离婚了,那他就不能再和他的前妻在一起重温一下旧梦,再找机会打上那么几炮吗?而且我给你说,离了婚了再干那个事,比不离婚干那个事还刺激呢,因为他干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他的媳妇了。”
“当然了,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就和恁媳妇离完婚试试,看看感觉还和以前一样吗?”他继续显摆道,恶心人的口水都流了一地,“我觉得肯定不一样,肯定特别刺激,光想想就特别刺激!”
“卑鄙下流!”桂卿直接骂道。
“哎呀,你懂个熊蛋呀,”凤贤非常直白地讽刺道,其歪才确实不少,“这叫想象力丰富,懂吗?”
“你别的事不行,就是意**这个事行。”桂卿讽刺道。
“告诉你吧,大脑才是最好的那个啥器官!”凤贤道。
“这个压根就不用问了,我肯定是不如你精通和专业啊,你的道行多深了!”桂卿继续有来有回地嘲讽对方道,反正此时说别的正经话也不怎么合适,也没什么意思,“你在这方面的专业成就,毫不客气地讲那绝对是独占鳌头、独树一帜、独领**的,有些很奇怪、很另类、很不寻常的招数那都是你老人家闭门研究了好久,专门用来讨好恁媳妇的的独门绝技,外人岂能有幸目睹一二?”
“行了,别光顾着卖嘴了,你没好歹地嘲讽恁哥我,难道你能多喝两杯酒吗?”凤贤端起酒杯让着桂卿,同时又笑着在嘴上制止他道,“我劝你还是留着那个劲晚上在弟妹身上耍耍吧!”
“你在想什么?”桂卿忽然问道。
“你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凤贤诡异地笑道。
“那就看看咱俩想的到底是不是一样,”桂卿歪着嘴笑道,其表情就和央视名嘴崔永元似的,同时他又想起了电视剧《三国演义》演的那段两个人都在手心里写了一个“火”字的情节,“不过你得说实话啊。”
“放心吧,我说了一辈子瞎话,从来没骗过人。”凤贤道。
“那我先说吧,我在想啊,是不是一旦领了离婚证之后,办起事来感觉就是不一样呢?”桂卿实话实说道,他不想徒劳地拖延时间了,“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感觉很刺激。”
“嘿嘿,实话告诉你吧,我确实也在想这个战略性问题,”凤贤轻松而又无耻地笑道,他今天真是太开心了,能够和桂卿这个烂人尽情地胡扯一通而不用负任何的社会责任,“而且我还在想,闻景和柴沐荣两个人在贵州的那一段时间到底是怎么玩的,是不是很疯狂,很尽力,大有死了也要爱的意思。”
“想象的空间很大,”桂卿借着酒劲趁机讥讽道,“那你就尽情地发挥你的想象吧,只是别把你的鸟头烧坏了就行。”
两人遂又胡骂乱卷了一会,方才感觉菜吃得尽兴,酒喝得过瘾,好像自打闻景走了之后气氛才开始变得更加轻松和更加融洽的。三个意气相投的人之间尚且容易出现这种尴尬而微妙的情况,就更不要说人数更多的情况了,所以“人心复杂”这四个字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的。
两人都不想提及此事,便就真的不再提及了。
“哎,对了,”又过了半天之后,桂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问道,也没什么深意在里边,“上回我给你打电话,你说恁姥娘死了,我听着那边真有出老殡的喇叭声,是有那么回事吧?”
“对啊,”凤贤老老实实地答道,桂卿的话显然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不然的话他肯定不会用这种较为颓废和疲软的语气说话,“而且我告诉你,俺姥娘还是被活活饿死的呢。”
“什么?”桂卿又一次大惊道,他本不该如此的,却忍不住如此,“你别在那里胡扯八连了,现在的社会还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千真万确,”凤贤突然阴郁着脸,很沉闷很痛苦地说道,“我要是说一句瞎话,让我出门就被大车碰死。”
“哦,究竟是怎么回事,能给我说说吗?”桂卿自信凤贤会把真实原因说出来的,所以才敢这样问的。
“其实吧,这个事说起来也很简单,”凤贤用十分压抑和无奈的口气细细地说道,他也不想隐瞒什么了,“俺娘一共姊妹五个,她是闺女当中的老大,她上面还有一个哥,就是俺舅。俺舅这个人一向都很老实,同时也很窝囊,一直都是一个怕婆子的人,在俺妗子跟前从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俺妗子这个人呢,除了平时欺负俺舅之外,对俺姥娘和俺姥爷还特别恶劣,是俺姥娘那个庄上有名的泼妇,有名的不孝顺。”
“她从一开始就这样吗?”桂卿好奇地问。
“对,应该说自从她下嫁给俺那个可怜的老舅那天开始,她就是那个惹人烦的熊样,”凤贤继续讲述道,一时间连酒都忘了喝,可见这事对他的触动之大,“因为她老是觉得俺姥娘家是个熊穷山沟里的,而她是从一个大镇上嫁过去的,所以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这辈子吃了大亏和倒了大霉了,是俺姥娘一家人合起伙来坑了她,害了她。”
桂卿此刻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了。
“她既然抱定了这个想法,”凤贤接着讲道,悲伤和郁闷之意不停地涌上心头,“那肯定是看哪里都不如意,看哪里都不顺眼了。她一天到晚就知道抱怨这,抱怨那,烦这个,烦那个,在她眼里俺姥娘家就没有一个好人,就没干过一件好事。”
“她这一烦就是好几十年啊,”凤贤继续讲道,对他妗子的厌恶之情早就表露得一览无余了,“基本上就是她的一生了,她可以说是天天如此,月月这样,年年不变,别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她的一生,同时也是她身边人的一生,桂卿想。
“前几年吧,俺姥爷先死了,”凤贤不胜哀愁和气愤地述说道,也不在乎什么家丑不家丑的了,“没让俺舅和俺妗子伺候一天,他老人家在山上正放着羊呢,直接就咽气了。一个庄上的人都说俺姥爷有福,死得干净利索,不给儿女添心事。俺姥爷死了,后边愁就愁俺姥娘了,她的日子肯定更不好过了。果不其然,自从俺姥爷死了之后,俺妗子对俺姥娘那是更加猪狗不如,虐待得更厉害了。她不是三天两头地不给俺姥娘饭吃,就是见了面就嗷天嚼地地骂她老人家。谁要心善,看着不像话,好心去劝劝她吧,她就逮着谁使劲地骂,最后骂得都没人敢劝她了。”
“那大娘和恁那三个姨呢?”桂卿问。
“俺娘她们姊妹几个当然也想过问了,可是呢,谁又敢去撩拨那个远近有名的泼妇呀?”凤贤非常无奈地冷笑道,这一冷可真是直接冷到南北极去了,“平时谁要是买点东西看俺姥娘去,俺妗子她能在院子里蹦起来骂八圈,还说什么,噢,恁既然想充这个好人,那恁把恁娘弄走呀,恁最好弄走别再弄回来了,干脆死恁几个闺女家里算了,死了就都利索了,死了就都省心了。等她骂足了,骂够了,就把俺娘她们姊妹几个买的东西直接般她自己的屋里,然后出来再接着骂,直到把俺娘和俺姨她们骂走为止。”
“至于她后边骂不骂的,那谁也不知道了。”他又道。
“那恁姥娘的几个外孙和外孙女呢?”桂卿又忍不住问道,虽然具体的答案他也能猜个七八分出来。
“我的个亲娘唻,”凤贤红着眼睛异常痛苦地说道,看样子对他妗子的仇恨这辈子肯定是化解不了了,“俺娘和俺姨都不是俺妗子的对手,就更别提俺这些晚辈了。她那个人生孩子不顺产,叫剖腹(泼妇)产。有一回俺二姨家的一个姨弟,看俺姥娘那个小烂屋里晚上没有个亮,就趁俺妗子不在家,偷偷地和俺老表一块给她老人家扯了个30瓦的小电灯。结果等俺妗子回去之后,直接把电线给掐了,然后围着俺姥娘的小烂屋蹦着跳着骂了三天三夜,骂得俺那个姨弟这辈子都不敢再上俺姥娘那个庄上去了……”
至于凤贤的姨弟为什么不敢还击,桂卿连想也不愿想了。
“哎,我想起来俺小时候唱的一个儿歌,”桂卿突然笑道,当然也是叫花子烤席篓子的意思,凤贤肯定能理解,“我说给你解解闷吧,那个儿歌是这样的:小豆杂,咯咯嘣,俺在姥娘家过一冬。姥娘疼俺,妗子瞅俺。妗子妗子你别瞅,楝子开花俺就走。骑着马,架着鹰,回家学给俺娘听,单骂你个养汉精。”
“哎,恁那里的好像和俺那里不大一样啊,”凤贤无可奈何地跟着笑道,似乎天上突然落下一块巧克力糖来,然后变戏法一样跑到了他的嘴里,“俺那里是这样唱的:小黑妮,黑溜溜,俺到姥姥家住一秋。姥姥给俺夹块肉,妗子嫌俺没有够。舅舅给俺端饭碗,妗子看到瞅一眼。妗子妗子你别瞅,楝子树开花俺就走。家走学给俺娘听,俺娘说:不怨姥姥不怨舅,都怨恁妗子个死烂肉。”
“我觉得,还是俺那里的好听些。”桂卿笑道。
“哪能呀?”凤贤急忙争辩道,他心中的天已经晴了些,“还是俺高土县的好听,青云就是不行,干什么都不大气。”
那天中午,桂卿和凤贤直喝到下午三四点钟方才散去。回去的路上他倒是一直念叨着那些已经生锈了的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