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拿出那两只还关在笼子里的小猪,先取一只出来,又拿出给小猪定做的衣服,裤筒,帽子,他当着紫怡的面给小猪穿这些衣物。紫怡第一眼看到两只小猪,她的脸上就没了一点笑容,她倒是盯着小猪看,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那天杀死小猪的事,应该有印象。现在刘健给小猪穿衣服,她肯定会觉得很新奇,此外她对小猪到底是什么感情呢?刘健在不经意间观察她的反应,通过体味她的神情和眼神来想象和分析她对小猪到底是什么感情。渐渐刘健这么认为:就像猫看到老鼠便要兴奋地去捕捉它,男人看到漂亮女人便要多分泌荷尔蒙,而人格和心智一直被压抑在六七岁的紫怡,当她看到这种柔弱的小动物后,她就会感到自己在这个小动物面前是一个强者,或者是她因为看到这种柔弱的小动物后便分明地感受到了自我,就好比让一个腼腆的人去台上面对很多人讲话一下,此刻紫怡就处在她和弱小动物之间的紧张关系里,因为她一直习惯的是自己弱小,让自己任意这个世界摆布而不长大。当自我凸显的时候,一些痛苦的压抑的情绪就会释放出来,当她面对小猪而没有产生预期的那种关系,小猪不听她的话到处乱跑,小猪听不懂她的话不能跟她沟通,于是她就非常烦躁起来,渐渐就会产生肆意摆布小猪的渴望。她并不能把小猪只是当成小猪,她无法适应凸显的自我。
“紫怡,来帮帮忙,给小甲把衣服穿好。”刘健说。
紫怡就像被人叫去做一件很困难的事情那样显得很不情愿。紫怡摇了摇头,低下了头,很快还是看着边挣扎边叫喊的小猪。她就好像在认真学习刘健是怎么跟这只小猪打交道的。
刘健故意拿着已经穿好了衣服还没穿上裤筒的小猪走到紫怡面前,四只脚分别套上四只裤筒,然后裤筒和小猪身上的衣服用扣子扣起来,这服饰是刘健自己设计好后让裁缝制作的。
“紫怡,你帮我拿着小甲,我帮它穿裤子,它叫小甲,笼子里的那位叫小乙,小甲穿的是黄色的衣服,小乙穿的是白色的衣服,记住哦,不要把它们的名字弄错了,你看它们都长得一样,就像你和你姐长得也一样,你们的名字也不能弄错吧。”刘健说。
紫怡此刻没有精力去仔细听刘健的话,刘健让她把小猪拿着,她倒听见了,她用两只手轻轻拿住小猪的身子,表情显得凝重,似乎是在做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小猪突然用力挣扎了一下,并发出了尖声叫喊,紫怡吓得忙松了手,小猪摔到了地上,滚了几下马上跑开了,紫怡盯着小猪,刘健把诊所的大门关好后,然后试着捉小猪,刘健故意装作抓不着小猪,“紫怡,帮我抓住小甲。”
紫怡刚开始很不情愿,表情漠然,渐渐她还是配合刘健了,之后刘健给小猪戴上一顶帽子,紫怡总算露出了点笑,两只小猪都穿好衣服后,刘健分明在两张纸条上写“小甲小乙”,贴到两只小猪上,接着把两只小猪放到游戏房里,游戏房的房门就那样开着。刘健购买的缝纫机也放在游戏房里了,他还没让紫怡接触缝纫机,至少要在正式治疗两周后才会让她接触,因为技能训练可能对她来说是最难的。
两只小猪在游戏房里,紫怡也不去游戏房,刘健让她搬凳子坐在自己身边,刘健一边似忙非忙地用电脑做着一些东西,抽空跟紫怡聊天,紫怡显得有些无聊。
紫怡说:“我会玩电脑游戏。”
刘健说:“电脑游戏对视力不好,对身体也不好,还是少玩吧。”
今天一上午都没有客人,刘健不打算带紫怡出去吃饭,叫了两份外卖。十二点左右上次的那个要跳楼的王乐打电话给刘健,问刘健在诊所吗,他想过来,刘健说在,我等你过来。
王乐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好,显得既沮丧又急迫。
王乐过来时,恰好送外卖的也过来了,刘健边吃着饭边跟王乐聊,刘健觉得可以对他随意一点。紫怡也在一边吃饭,她可能不喜欢王乐盯着她看,她端着外卖进游戏房里吃饭了。王乐对刘健说你吃完饭我再跟你说我的事。刘健想起什么,他在电脑上打开一款简单的串串烧游戏,把电脑拿到游戏房,大致教紫怡怎么玩,让她吃完饭后就玩这个游戏,紫怡高兴地点了点头。
刘健吃完饭后,王乐开始说他的问题:“我今天上午不想出去,这几天我按你说的做,每天早上坚持跑步,感觉情绪控制比以前也好了些,但这两天我突然又感到很空虚,那种念头又跳出来了。我刚刚用铁锤砸破往阳台去的玻璃门,然后往阳台上翻了下去,双手还是紧紧抓着栏杆,阳台下面有几厘米的台阶可以放着脚,我妈出来看见我这个样子当场吓晕了,我刚才出来时她醒过来了,我跟她说要过来找你。”
刘健说:“那我们好好分析下你前后的念头。”
王乐点了点头,满是期待地看着刘健。
刘健说:“你说上午不想出去跑步了,情绪肯定又是不容易控制了,愤怒,委屈,烦躁,压抑,注意,烦躁是情绪喜欢往外冒,压抑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你觉得你的情绪属于哪一种?”
王乐说:“应该是烦躁多一点,压抑也有一点,委屈也有那么一点点,愤怒这东西,可能是对我自己愤怒,我现在觉得所有的问题都应该指到我头上,不能怪别人,怪别人也没用。”
刘健说:“其实你压抑的成分也比较多,就是那道玻璃门被封死了,它会让你觉得压抑吧。”
王乐说:“是啊,我要砸破它的那一瞬间,我就是想着这么试着跳一下,跳楼的念头就会减轻了。”
刘健说:“你的这种心态就好比,身上的某个地方连续不断的痛,让你心烦又难受,然后你索性用力捶一下那里,想麻痹自己的感觉。”
王乐点了点头。
刘健说:“你在那个过程中还是相信自己不会真的跳下去。”
王乐又点了点头。
刘健说:“可能你的心态,很少去尝试用平常,平和的方法去持续地解决问题,你觉得一下子的试验跳楼就可以减轻自己的这种念头,不过这是你长期养成的性格和心态,你自己很难一下子把它扭转过来。”
王乐说:“那我怎么办?”
刘健说:“我们现在来分析源头,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如果这个本能只是由我们的脑袋里的一个指令发出,即我要活着,那样一旦我们随便想一想,我不要活着又怎样,于是我们都会像你这样困扰,但正常的人根本不会被这些念头困扰,是因为我们的意识和大脑的指令并非是最高的决策者,我们的意识和大脑必须受情感,道德,欲望,习惯等方面的约束,这种约束使我们在正常情况下不会胡作非为,当然,你现在的问题,我们需要先从浅到深,从易到难。”
王乐点了点头。这时有人敲门了,王乐起身打开门,是他的妈妈赶过来了。他妈妈一脸苦相,似乎想对刘健说什么,王乐把她堵在门口,大声说:“你回去,你来干嘛,你来有什么用?”
刘健走到他们身边,老妇人一脸哀求地看着刘健,刘健面带着微笑着说:“大姐,您保持耐心吧,有些事情着急是没有用的。”
老妇人说:“你救救我儿子,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王乐的爸爸也赶过来了,王乐让他爸把妈妈赶快带回去,然后王乐关上了门,对刘健说:“别理他们,我们继续吧。”
刘健觉得这个时候如果让他爸妈进来可能会好一些,他的这种逆反情绪也是他病态的一个很大体现。但也未必让他爸妈进来他就真的会渐渐顺从起来。刘健想到了另一个方法。
刘健看了看游戏房里的紫怡,她在电脑前玩游戏,那两只狗在她的腿下转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