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處容身

第十四章 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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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從俄羅斯大酒店十二層樓紮下來的時候,老杜的腦袋是朝下的,用了一個高台跳水的動作,估計難度很高。廣勝得知消息趕過去的時候,一個麵色蠟黃的民工,驚魂未定地對廣勝說,那個人穿著黑色的風衣,一開始是一個很小的黑點,急速地往下落,很快變成了一隻巨大的鳥,撲通就紮那裏不動彈了。廣勝沒有說話,拽著那個民工讓他指,那隻大鳥落在哪裏?民工哆嗦著腿不肯挪步,用眼往門口一個勁地瞟,在那兒,在那兒,你自己過去看嘛。廣勝走過去,那裏有一灘墨水一樣的血漬,像一個巨大的海膽,麻麻紮紮的刺兒,從血漬中央往外不規則地擴張,彎彎曲曲,似乎有無數隻蛆蜿蜒爬過的痕跡。

除了那個還在喃喃自語的民工,四周靜悄悄地一個人也沒有。

廣勝默默盯著那灘黑紙一樣的血漬看了一會兒,轉身走到了酒店對麵,遠遠地瞄著有些朦朧的門頭。

廣勝想哭又哭不出來,好象被人捏住了喉嚨。

那個民工過來跟廣勝討了一根煙,又在旁邊念叨上了,這夥計走的時候真安詳,除了頭上往外冒血以外,身上一點也看不出來受傷,像睡著了一樣,就是抬他上救護車的時候有點不利索……他軟得像灘鼻涕。

“你以為他真的死了嗎?”廣勝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死了,肯定死了,”民工抽了幾口煙,臉色逐漸紅潤起來,“那還得不死呀,這麽高的樓。”

“不能!”廣勝似乎上火了,“他才三十歲,他老婆還等著他養家糊口呢。”

民工這才抬起頭來,仔細地打量了廣勝一下。可能是廣勝的麵相變形了,民工輕叫一聲,貼著牆根突突走遠。

酒店的玻璃大門打開了,兩個穿紅色旗袍的女子,麵色肅穆地站在門口。

晨曦透過雲層,均勻地灑在她們身上,令她們看上去十分虛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