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劳模(全四册)

5、伤心的情歌(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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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立京虽然看上去像个白面书生,但遗传自父亲的坚实身板还是有的,况且他一直都坚持锻炼,兴趣爱好还是中国武术,平时没事就喜欢练个一招半式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把这些人看在眼里。他突然一个闪身,抓住了那人的胳膊,顺势一扭,那人就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了他面前。郝立京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正想说还有谁敢来挑战时,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人突然向他冲过去,他的手中拿着一把足有一尺长的匕首,锋利的刀口在灯光下闪着阴森森的光。与此同时,在郝立京左侧的一人也扑了上来。

郝立京应付着左侧的那个人,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后面的偷袭,眼看就要血溅当场。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骆子突然奔了过来,他大叫一声“立京!”然后就从后面抱住了郝立京,就这样,本该扎进郝立京身体的刀子被骆子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

匕首深深地刺进了骆子的后背,那名歹徒见已经刺中了人,就将手猛地一抽,匕首带着鲜红的血,回到了他的手中,而骆子的身体也因为这股力量跟着倒下,随着一声闷响,骆子的脑袋重重地砸在了道路隔离栏的铸铁底座上,一下就昏厥了过去。

殷红的鲜血从骆子的身下不断溢出,郝立京没经历过多少事,哪见过这种场面,一下子就惊呆了,等他回过神来时,知道闯了祸的那几名歹徒已经翻过栏杆冲入了车流,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大概也被这阵仗吓住了,被郝立京打倒的人一动都不敢动,直到警察赶来。

拉骆子的出租车司机,找到电话后,就赶紧拨打了110和120,警车很快就赶到了案发现场,但是救护车却迟迟没有赶到,郝立京急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手足无措地紧紧按住骆子的伤口,想让鲜血止住,然而,一点也不管用,鲜红的血还是汩汩地往外流。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想用外套裹住伤口,雪白的外套随即被鲜血浸红。郝立京带着哭腔无助地呼喊着:骆子爷爷,骆子爷爷,你一定要挺住啊,救护车马上就到,马上就到,你再坚持一会儿,你千万别睡着,千万别睡着啊!”骆子紧咬着牙关,脸已经疼得扭曲成了一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救护车终于赶到了,郝立京和救护人员一起把骆子抬了上去。骆子被送往就近的医院抢救。郝立京一只手紧握着骆子的手,另一只手颤抖着给父亲打电话,但是他的手抖得实在厉害,好几次都按错了数字。

酒店里,等得有些焦虑的章小凤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不对啊,立京和他骆子爷爷该来了呀?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黑一海听了,笑着安慰她:“一定是茶馆那边有事绊住了,小凤,你别着急,我们继续聊着等他们。祖国,你的笑话呢,再说一个,好逗你妈开心。”

“那我继续说了。”郝祖国笑道,在家人面前他就像换了个人,又好像变回了十七八岁时那个有些顽劣的毛头小子,正应了那句话,子女在父母面前永远都是孩子。

章小凤挥着手,有些无奈地说:“说吧,你是咱们家继你骆子叔之后的又一个活宝了……”

突然,黑一海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喂?你好!你是……什么?立京,你别着急,慢慢说……”

看到黑一海站起来,大家也都吃惊地站了起来,无法从轮椅上站起来的章小凤,急得慌张失措,连声问:“大哥,出啥事了?到底出啥事了,电话是立京打来的吗?骆子哥怎么样了……”

“立京,你先别哭,大声点说话,我听不清!”黑一海厉声说道。郝立京因为太过恐惧,嗓音有点发颤,再加上不断地抽泣,黑一海根本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郝立京压抑着痛苦,大声说:“爷爷,不好了,骆子爷爷被人刺伤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送医院了吗?你现在在哪?”

“已经送到医院了,就在附近的市人民医院。我也在这里,现在骆子爷爷正在急救室里抢救,我……都怪我……”

“好了,先不要追究责任,你等着,我们马上就过来。”

黑一海放下电话,简单转述了郝立京的电话内容,大家都慌得不行,连忙下楼赶往医院,谁也没想到,一场等待了半个世纪的合家宴就这样被迫中断了。

章小凤一听说骆子受伤了,脸色立马变得苍白如纸,不见了半点血色。他不住地向身边的儿子儿媳埋怨:“哎呀,你看看,你们这个骆子叔,人老都老了,一定是又多管闲事了不是?”

“妈,你别着急,我骆子叔好人有好报,他一定会没事的。”罗绮一边柔声安慰着婆婆,一边也为儿子的安危揪着心,不住地向丈夫投去寻求安慰的视线。可是,在旁边扶着郝一湖的郝祖国,根本就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在医院里,郝立京一见到赶来的亲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抱住他爸郝祖国放声大哭。满手的鲜血蹭了郝祖国一脊背,罗绮见了,赶紧在一旁上下检查儿子的身体,看自己的宝贝儿子到底伤着没有,伤着哪儿了,伤的重不重。

“儿子,你到底伤到哪儿了,怎么全身是血啊?儿子,你也得赶紧看医生啊!”

郝祖国见郝立京哭得中气十足,就知道郝立京肯定没有大碍,于是就使劲把他往外推。罗绮见了,有点不乐意了,说:“你这个当爹的怎么这么心狠呢!这可是你的亲生儿子!”郝祖国没好气地说:“放心吧,听他哭得这么大声,就知道他一定没事啊!”郝慧思见了,连忙把郝立京拉到一边,细语安慰。

“小凤,小凤,你怎么了?”突然,郝一湖惊声喊道,人们齐齐地看向章小凤。一是为骆子哥担心,二是经郝祖国一家三口这么一闹腾,现场实在太杂乱,章小凤一口气没喘匀,晕了过去。人们赶紧找来医生进行抢救,经过医生的一番紧急救治,章小凤这才渐渐缓过劲来。

听过警察的叙述,大家大致了解了情况,没有人去责怪郝立京的卤莽行事,十余双眼睛只是齐齐盯着急救室门外的那盏红灯,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章小凤已经哭过好几次了,后来怕大家担心,就忍住不哭出声了,只是让泪水顺其自然地流淌。乘着没人注意,她偷偷地抬起手臂,抹掉了眼角再次溢出的泪水。突然间,一双宽厚的大手按在了她的肩上,给了她瑟瑟发抖的身体些许安慰和力量。她没有回头,因为她不用回头也知道,始终站在自己身后,给予了自己这份无言的支持的人是谁。

43、好人没好报

终于等到红灯变成了绿灯,一位大夫满身疲惫地走出了手术室,当他看到突然围上来的一大群人时,不由得愣住了:“你们这是……”。

“大夫,请问,抢救情况……怎么样?”郝祖国上前握住大夫的手,急切地问。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坏消息是……”大夫抬起有些疲惫的双眼,看了郝祖国一眼,抽出了自己的手。

“坏消息是什么?”

“歹徒用尖刀刺伤了他的脊椎骨,这个问题不是太大。严重的是,他的后脑撞在了道路防护栏的铸铁底座上……他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也就是说,他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

“不会吧……”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周围的空气一时间凝固住了……

“你们这些医生就喜欢说瞎话吓唬人,当年我昏倒时也说恐怕再也起不来了,结果呢?我不几天就醒来了嘛,吓得我闺女哭天抹泪的,真是,你们就不能说点实在的?吓唬我们这些病人家属有啥意思啊?”章小凤的声音突然响起,她那机关枪一样蹦出的呛人话语倒没有引起大夫的怒气,反而因此让其他人紧绷的神经缓和了下来。首先是郝祖国松了口气,他连忙向大夫道歉:“对不起大夫,我妈说话就这样,请您别介意。您刚才说,是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那就还有一张可能,他还有可能醒过来,对吧?”

“实不相瞒,目前就看病人的意志了,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大夫淡淡地说道。见惯了生命来去,这种场面对他们来说大概早已经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什么时候可以探视病人?”

“二十四小时后,病人现在就可以离开特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一位护士走过来,接过大夫的话。然后她对郝祖国点点头:“你是病人家属吧?请跟我来做一下登记。”

“好。大哥,你先送大家回去吧,担惊受怕到这会儿,都赶紧去休息一下。接下来怎么轮换人来值班,我会安排。”

郝祖国离开后,章小凤却执意不走:“我要留下来。骆子哥还没醒,我不能走。”

“妈,你不能这样,哪能把你留在这儿,这里是医院又不是宾馆,没地儿让你休息。再说了,你的年岁这么大了,自个的身体还没好呢,还瞎折腾什么呀,你能不能让我们省点心啊?”劝得急了,郝建华有些上火,虽然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章小凤看了郝建华一会儿,叹了口气:“建华,你都到这个岁数了,还是啥也不懂啊……算了,为了让你们省心,我回去总行了吧。”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啥意思都没关系,我知道你们关心我,我也知道我是在无理取闹,可是呢,建华,连你爸都从来没这么对我说过话呢。”

郝建华听了母亲的埋怨,心里很不是滋味,恨不得用头撞墙,他也知道自己脾气太急,总是爱着急,并且一着急就会说一些让自己后悔不迭的话,但天性使然,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郝一湖上前劝住章小凤:“你啊,还是这个脾气,跟孩子治啥气呀。回去吧,明儿一早我们再过来好不?骆子哥这里有人照顾着呢,你就放心吧。”

“好,我听你的。”章小凤说完低下了头。

郝设华负责送父母走了,黑一海拍拍郝建华的肩:“孩子啊,有时候说话也要讲究艺术,而且,你永远别忘了,父母就是父母,孩子就是孩子。这个规矩不能乱。”

“是,父亲你教育得是。”郝建华低下头,喃喃地应道。郝建华脾气急,认识错误也快。魏轶力陪在丈夫身边,连忙替郝建华向公公道歉:“爸,对不起,建华就这脾气,他其实是好心,一着急,话就说得冲了点。”

“嗯,我知道。”黑一海点点头。

“爸,我们送你回去吧。”

“行,你们两个今晚就住我那儿吧。”

郝慧思和罗绮陪着郝立京去派出所做完笔录,回到家后,郝慧思一半安慰一半嗔怪地对郝立京说:“骆子爷爷没事儿的。你要是非要感到内疚的话,就把自己的行为深刻检讨一下吧。如果当时不是骆子爷爷出现,你想一想后果会是怎么样的?当你逞英雄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我啊?”

“慧……”郝立京委屈地拉住郝慧思的手,但被郝慧思狠劲地甩开了。

“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一个有家有……的大人了,做什么事请你多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好吗?你见义勇为的举动是值得赞扬的,但你过于卤莽的行为会造成不良后果的!”

“老婆,我错了……”

“知道错了吗?知道错了就去医院好好陪着骆子爷爷!竟然让一个老人家替你挡刀子,要是他万一……你记着,骆子爷爷一天没醒,你就一天别回来。”

郝慧思扭开脸,不再说话,看到她轻轻**的肩膀,郝立京心里难过万分,也为自己今天的行为懊悔不已。如果自己不多管闲事,骆子爷爷就不用替自己挨这一刀了。他过去抱住郝慧思:“我以后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了,原谅我……慧思……”这次郝慧思没有拒绝,而是顺势倒进了他的怀里。

爱和恨,其实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所以有人说,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女人大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表面上看,她好像恨不得打你两巴掌,甚至是踢你两脚,咬你两口,其实心里却心疼得不得了。有些时候,女人对你越凶,就证明她越爱你,这就叫:爱之深,责之切。

44、剩男剩女

中国龙汽车集团公司工人新村的工地上,几栋大楼的钢筋混凝土框架已经完工了,住宅楼的雏形已经形成了。郝祖国陪同黑一海视察了一遍工程进度后,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黑总,这里你就放心吧,咱们的银行贷款已经到账了。建筑公司的老总已经表态,在今冬封冻以前,32栋大楼的主体全部能起来。”

“那好,我今天就提前下班了,上医院看看你骆子叔去。”

“我还得回公司一趟,工会吴主席说有事找我,不然我也和你一起去看骆子叔。”

“没关系,要是你骆子叔醒了,我会通知你。你去忙你的……祖国,有一件事,我后悔极了。”黑一海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远方怔怔出神。

“大伯,你后悔什么?”郝祖国一边问,一边招呼黑一海的司机把车开过来,然后,又有些担忧地看着黑一海。

黑一海又叹了口气:“我回国这么长时间了,居然一直没有抽时间去看看他,我应该挤出时间去听他说一场书的。这次家庭聚会,我以为终于可以见到他了,我们老哥俩终于可以叙叙旧了,结果他却出了意外,昏迷不醒了。他要是永远醒不过来,这可是我天大的遗憾啊!”

“您放心,我骆子叔吉人自有天相,他会醒过来的。”郝祖国安慰他道。

“但愿如此吧。”黑一海坐上车,向郝祖国挥了挥手:“你去办事吧,祖国,我愿意相信你说的话。”

目送黑一海远去,郝祖国心情沉重地开车回到公司,敲开了工会主席办公室的门:“吴主席,你找我什么事啊?”

吴文化一见郝祖国,急忙起身迎接:“郝总,你回来了,打声招呼,让我到你的办公室去呀,怎么能劳您大驾,让您亲自到我这来来呢!”

“吴主席,这是什么话?我来你去,这很正常啊!”

“请坐!请坐……郝总啊,我是感觉您太忙,所以……”

“吴主席,你就直说吧,到底什么事?”

吴文化有些吞吐地说:“那个……是为你二哥设华的事。”

郝祖国略有些吃惊:“我二哥?他有什么事啊?”

吴文化搓着手,白胖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红晕:“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啊……那个……事情是这样的,我听别人说,你二哥设华不是没有对象吗?我就想啊……哎,这么跟你说吧,郝总,你知道我们家飒飒吧?她到现在还是单身呢。”

郝祖国大概猜出了吴文化的意思,所以就淡淡一笑说:“我当然知道啊?她不是7232工厂技术科的工程师吗?我们辽海的‘十大技术专家’之一,她可是我们辽海市的名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吴文化一听,马上就兴奋了起来,两眼放光地盯住郝祖国:“那,郝总你觉得我这个女儿怎么样?”

郝祖国顺着他的意思说道:“挺好啊!为人热情、庄重大方……对了,她年纪应该也不小了吧?”

吴文化连连点头:“是啊,都三十六岁了!老姑娘了,到现在都没心思找对象,这都急死我们老两口了!”

郝祖国笑道:“是啊,家里要是摊上这么一个老大难,真是让人着急。我二哥也一直是单身,我爸妈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没用,最后都懒得管他了。”

“呵呵,可不是吗,所以说啊,郝总,你看……”

“吴主席,你是说,要把你们家飒飒和我们家设华配成一对?”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吴文化忙不迭地答应着。

“可是,我二哥要比你女儿大将近十岁呀,她能同意吗?”

“郝总啊,你可是不知道。其实我那闺女她早就对设华有这个意思了。可是她从来没提起过,我们哪能知道啊?为了帮她找对象,我们把所有的亲戚朋友全发动起来了,今年就给她扒拉了不下十个,结果呢,她连看都不愿意看人家一眼!害我们白忙活了半天。最后,我的老伴儿急了,就闹绝食逼飒飒,说是你再不找对象,我就不活了!”

郝祖国哈哈大笑:“遇到这种情况,该谁谁都会急。你们家飒飒都三十六岁了,以后会越来越难找对象,不过这种终身大事也是急不得的,不是还得靠缘分嘛,如果随便找一个不喜欢的,你女儿不是也不会幸福吗?”

“说得也是啊,我也劝过老伴,不要逼得太过火。可是她们母女俩成天的就为这事儿闹,闹得我也心烦,想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吴文化闭上眼睛,摇着头叹息。

郝祖国笑道:“那最后怎么解决了?”

吴文化的眼睛一下睁开了,又放着兴奋的光芒盯住郝祖国:“哈哈,没想到我老伴这一招还真灵,飒飒最后真的被逼急了,就跪在她娘面前说,妈,你别再绝食了,我马上嫁人!她妈妈就问了,你要嫁给谁啊?”

郝祖国好奇地问:“她怎么说?”

“她说,她五年前就已经有心上人了,只是一直不敢说出来,怕人家看不上她。不过,现在她总算承认了,她的那个心上人就是你们家的设华。唉!郝总,你说说,飒飒她一个知识分子,念的书不老少,咋就那么死脑筋呢?她在技术上可以说是7232工厂的大拿,工作中从来没出过差错,可是在个人问题上就一根筋到底了,没见过她这么不开窍的。爱上了一个人,居然就那样一声不吭地默默藏在心底,整整五年了竟然给谁都没说!你说说,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呢?不知道又怎么牵线搭桥呢?你说她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啊?所以,我就说了,你这个孩子,你又不是爱上了有妇之夫,你说这一个未娶,一个没嫁,正正当当地谈恋爱不就是了,你咋能闷起头来不吱声?这不是自找苦吃嘛?你说这孩子也真是的……让人都不知道该说她啥好了,嘿!”

郝祖国听完吴文化一半牢骚一半埋怨的讲述,有些发怔,直到吴文化凑近有些讨好地问他:“郝总,你看这事……”

郝祖国回过神来,笑了笑:“吴主席,我二哥大概和飒飒是一个毛病,整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在个人问题上缺乏主动性,他和飒飒一样,要么总把事情往肚子里装不说出来,要么就彻底放弃干脆不想!我想这与他曾经受到过感情方面的创伤有关。还有,他的第二个缺点就是不求‘上进’。”

吴文化很诧异:“什么?不求上进?郝总你说错了吧,你们家设华要是不求上进的话,他能当上劳动模范?能当上工人工程师?能制造出连外国专家都犯难的‘争气壳’?”

“吴主席你说的那些都没错,他在自己的专业方面还真是不断进取,屡创新高,让人不得不佩服。可我说的是他在另一方面的不求上进。让他当车间主任他不当,调他到技术中心当副主任他也不去,你说这是多好一个位置啊,不仅可以继续升迁,还能独立领导技术小组搞研发,结果他说他现在干得挺好,不想调动。我一直觉得辽海制造厂不升我二哥的职很过分,于是我就找了个机会问他们厂长,说我二哥郝设华为厂里作了那么多贡献,咋还是一个普通工人呢?你们可不能因为我二哥老实,所以就欺负他。结果他们厂长在我面前大吐苦水,说别提这个了,不管是谁,只要跟设华一提升迁职务的事他就跟人急。我真的不太能理解他的想法,问他这是为什么,他只说他不会官场那套,也讨厌对别人指手画脚。他不明白这样的道理,不对别人指手画脚,就得被别人指手画脚。说起来,我二哥在这一点上还真是蛮有种的,挺让我佩服,虽然没有一官半职,却从来不吃当官的那一套,在厂里基本没人敢在他面前耍官威,就连厂长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哩。”

吴文化砸着舌头连连称是:“可不就是嘛!有句话说得好,性格决定命运。郝总你们兄弟两个性格完全不一样,走的路也就不一样。郝总天生就是当领导的,不甘屈于人下,有远大的志向和抱负,而设华大概真的是只喜欢自己的工作吧,也不能说他不上进,只是你们上进的方向不一样,不管是哪方面,都是在为社会做贡献,都活得很有价值,这就足够了。说来,我们家飒飒也和设华一样啊,厂里早就要提拔她当技术科长,可她就是不当。为这个事儿吧,我也没少给她上思想课。可是,无论我怎么跟她分析利弊,她还是我行我素,说不当就不当,根本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最后我实在没办法,也就放着她不想管了,随她爱咋咋的。我对我这个宝贝女儿吧,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们两个既然都这么喜欢钻研技术,都这么淡泊名利,还真是挺合适,两人凑到一块儿,肯定有共同语言,没准啊,他们还真能谈得来。你看看,这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吗?郝总啊,我这个口是开对了……”

郝祖国一直以为自己的这位二哥性格另类,在这个世界上应该绝无仅有,谁知道,原来他还有同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他们有着相似的性格,就应该能合得来。有人说,在这个世界上,肯定有一个最适合你的异性存在,他(她)在某个角落里,静静地等待你的出现,但你不一定能遇上,即便遇上,也不一定有机会认识,即便认识了,也不一定能及时地擦出火花,即便擦出火花了,也不一定能终成眷属。所以说,人活一世,能与自己情投意合的伴侣相守到老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但愿这个吴飒飒就是那个最适合二哥的异性,但愿他们能顺利地擦出火花,并终成眷属。想到这里,郝祖国的内心深处突然痛了一下,自己也曾找到过那个最适合自己的人,也擦出了火花,但最终自己却选择了放弃……

45、限量版爱情

怎么又想她了呢?现在想她还有意思吗?大家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家庭,虽然都生活在没有爱的世界里,但是,都走到今天了……现在,还是先把二哥的事确定一下吧。郝祖国终于下定了决心:“嗨,别只顾着我们两个在这里说得热闹啊,要是飒飒有这个意思,我去给二哥说。不管他同不同意,先见个面。要是把他的问题解决了,说不定还能冲个喜什么的,你不知道,我们家最近可是乱的很,好了,事不宜迟,说干就干,我马上去找我二哥,老吴你去通知你女儿,就约今天晚上见吧。”

“好,就按你说的办。哈哈,我说郝总啊,你果然做什么都是快刀斩乱麻啊,雷厉风行,当机立断。”

“吴主席你言过了,还不因为我们大家都为这事儿着急嘛,你说是不是,吴主席?”

“啊……哈哈!也对,也对!”

郝祖国给郝设华打了个电话,大致把情况告诉了他。

郝设华听完郝祖国的话后,沉吟了一下,说道:“吴飒飒是个好姑娘,我认识她。”

郝祖国没想到郝设华的反应这么令人满意:“哎,你认识吴飒飒?”

“我们早就认识。”

“啥时候的事?”

“大概是五年前吧,我到省里参加人代会,当时她也去了。”

听郝设华这么一说,郝祖国心里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原来两人早就知道对方,而且两人还都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这就是谈情说爱的基础啊!

“哦,还有这么一回事啊,那就更好办了,二哥,听你的意思你是愿意见面了?”

郝设华在电话里大致沉默了三秒种,最后轻声道:“嗯,见见吧。”

“好!太好了!二哥,我现在就给你们约时间和地方,你一定要把今天晚上空出来。”

“没问题。”

“那我就把这个喜讯告诉爸妈喽!”

“你先不要说,还得看对方的意思吧。”郝设华的声音很小,但郝祖国听得出郝设华话里的情素,所以他更加开心了:“没问题,二哥,你就等着当新郎官吧!对了,你现在能不能出来一趟?”

“出来干吗?”

“买礼物去啊,第一次见面总得有个表示吧?这样才显得咱们有诚意嘛。”

“不行,我还在上班,不能随便出去。至于礼物,我下班后会去买,你把时间稍微约迟一点。”

“好,这事儿就交给我吧,我这次一定要把你这个老大难问题给解决了!”

“然后就可以跟妈讨功劳了是吧?”

“哈哈,二哥你还真是了解我!咱家这个大功臣啊,我可是当定了!”

郝祖国和郝设华先后到了约定的地方,看到二哥虽然并没有刻意修饰,但却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就知道他很在意这次约会了,郝祖国相信这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二哥,吴主席和吴飒飒马上就要来了,你给人家准备了啥礼物,能不能先让我看看?”

郝设华犹豫了一下,从随身的皮质工具包里取出一个大礼盒,递给了郝祖国。

“哟,这么大啊,里面包的是什么?”郝祖国接过盒子,掂了掂:“我还以为你会买首饰之类的东西呢。”

“我想吴……飒飒她不会喜欢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就买了最新款的手机。”

“哦,是手机呀,好贵重的礼物啊!”

“也不算多贵重。”郝设华有些腼腆地说道。

“多少钱呢?最新款的话,少说也得好几千吧?”

“嗯,七千多。”

“七千多还不贵啊,顶你几个月工资了吧。”郝祖国把礼盒还给了设华,笑道:“那个收到礼物的人,一定能够充分地感受到你这份贵重的心意。”

结果,双方竟然不谋而合地想到一块儿去了。郝设华也收到了同样“贵重”的礼物——一部新上市限量版的手机。

拿到这份礼物时,郝设华相当惊讶:“这款机型我从杂志上见过,但是商场的人告诉我只进了一部,我去买的时候,刚被人买走了,原来买的人是你啊!”

“难道说你也想买这一部手机送给飒飒,是吗?”郝祖国问道。

“是,这是一个款有定位功能的手机,价格大概在一万元左右,应该是目前最贵的一款手机了。”郝设华说完,抬头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吴飒飒,四目相对,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所以两人的脸都立刻红了。

“我说,你们都送对方这么贵重的礼物,难道说是想在今天就把事情定下来?这手机就可以算是定亲礼了?”郝祖国看着同样羞涩的两人,心想这事已经是木板定钉子,稳拿稳了。于是,就开起了他们的玩笑。果然他们都没有反驳,且还相视一笑,似乎已经心有灵犀。郝祖国感觉自己这个电灯泡实在是瓦数太大了,就冲吴文化招了招手:“二哥,我和吴主席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了。”

郝设华点头微笑道:“吴伯伯,祖国,你们忙去吧,不用管我们。”

事情发展的异常顺利,吴文化这时候倒有些犹豫了,磨蹭了半天才走到门口,回头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那个,飒飒,待会儿,你就让设华送你回家。”

“你放心吧。”郝祖国拉着吴文化就要走。吴文化挣扎了一下,也只好跟着走了,半个身子已经出了门,还在给女儿招手:“飒飒,那我们先走了,咹?”

吴飒飒似乎看出了父亲的不舍,站起身来:“设华,我们也一起走吧。”

虽然大家是一起下的楼,但在路边,却依然分成了两路。

“你们要走着回去啊?”吴文化有些不能理解,问女儿。

“爸爸,你就别管我们了。”吴飒飒有些发窘地踢着脚尖。

郝祖国在心底里叹息了一声,忍不住想,天下父母真是辛苦,一面怕女儿大了嫁不出去,这一但要嫁出去了,却又开始舍不得。他拉了拉吴文化的衣袖,给他丢了个眼色,低声说道:“吴主席,你放心把女儿交出去吧。我二哥可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正人君子了,他不会欺负你女儿的。”

吴文化有些赧然,连忙给女儿挥挥手:“你们快走吧,不用那么急着回家,多玩一会儿,多对彼此了解一点。”

“爸,知道了。我们走啦。”

看着简直就是天生一对的郝设华和吴飒飒走远了,郝祖国站在原地苦笑了一下,然后才和吴文化上了车。

坐到车里,吴文化长吁了一口气说:“郝总,今天这事儿圆满啊!”

郝祖国看着他既愁苦又快乐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吴主席,你就准备着嫁女儿吧,别舍不得了。还有,我代表我们全家感谢你啊,你养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还专门留给了我二哥。我妈要是知道了这事儿,一定会高兴得合不拢嘴!”

吴文化一听也乐了,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郝总,看你这话说得,咱们这不是替两家都解决了难题嘛,况且,他们两个一下子就对上眼了,这不就是天注定的缘分么,真要谢谁的话,就谢南无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吧。”

“吴主席啊,你可是一名无神论的共产党员哦,怎么也这样说话呢?”郝祖国故意逗着这个平易近人的搭档。

“哈哈,图一时痛快啦,郝总你就当没听见吧。”

“没问题,怎么说咱们马上就要成亲戚了啊。”

“郝总,你爸妈身体都还好吧?你妈还住疗养院?”

“我爸身体倒还结实,我妈就是老样子了。这不,我正准备去看我妈呢。”

“那我和你一块去吧,也顺便认一下亲家。”

“要认亲家还是订个日子正式见面比较好。吴主席,我还得先去一趟医院,改天我再带你去看我妈吧。”

“对哦,我就这样突然去拜访的确不合适。都是我太高兴了,把这茬给忘了。”

“吴主席,我让司机先把我送到医院,然后再送你回家,这样可以吗?”

“不用麻烦郝总啦,我可以打车回去。”

“没关系,反正很顺路。”

“那实在是不好意思。”

“都快成一家人了,吴主席你就用不着跟我太客气了。”

今天这事儿,郝祖国越想越觉得开心,甚至有一种获得了解脱的感觉。郝祖国虽然是弟弟,但是在心智上却要强于郝设华,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忙着施展自己的宏大抱负,哥哥的终身大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帮,偶尔冷静下来的时候,心里就会感觉很愧疚。郝祖国心想,这下可好了,新嫂子自己送上门来了,自己终于可以放松了!让郝祖国开心的还不止这一点,他还知道,要是妈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一定会乐得合不拢嘴。自从骆子叔受伤陷入深度昏迷之后,妈就从来没有笑过,经常是拉着骆子叔的手回忆往昔,忆着忆着就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了。

就这么想着想着,郝祖国忽然就走神了,车窗上隐约映出了一个人的影子,这个影子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汽车路过一个很深的坑,剧烈地颠了一下,郝祖国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重新回到了现实中。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自己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她,但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她始终占据着一个隐秘的角落,无论如何也驱不走……

46、永远的痛

在医院门口下了车后,郝祖国并没有马上进去,他走到路边比较阴暗的地方,点着一支烟,然后慢慢地吸,思绪开始变得凌乱。按说今天促成了一桩美事,他的心情应该很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目送二哥和吴飒飒双双离开时,他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击了一下,紧接着就郁闷而焦躁起来了。从那一刻开始,那个人的影子就已经开始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了,如夏花般灿烂的笑声也开始在自己的耳畔回响。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就连儿子都有了自己幸福的家庭……他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感觉,是后悔自己当年的选择了吗?如果现在还对自己过去的行为表示后悔,未免太过讽刺了,何况自己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曾经的选择哪怕重来一次还会是同样的结果,大概真应了吴文化的那句话吧,性格决定命运,价值观的不同也就决定了人生方向的不同。二哥他应该会比自己幸福,这是无庸质疑的,因为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他未来的家一定是温馨甜蜜的,像一个幸福的港湾,不像自己的家,名义上是个家,其实却只是个歇脚的驿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期盼,去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留恋。

像母亲和父亲,他们俩究竟是谁更幸福一些呢?其实郝祖国心里非常清楚,母亲表面上看起来很乐观很幸福,实际上她内心的伤痛比父亲大得多。

从小郝祖国就知道,骆子对于他们家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人。随着年纪的逐渐增长,郝祖国越来越了解到,骆子在母亲心目中的重要性,也因此,在自己的感情里,对这位特殊的家庭成员多了一份亲昵。他更知道,在骆子有病的时候,尽管每天疯疯癫癫地到处乱跑,害怕人,除了章小凤,谁也不认识,谁的话也不听,但骆子却认识他,会听他的话,因为他跟章小凤长得很像,所以骆子常常把他误认为是章小凤,痴痴地望着他。在工厂当清洁工的那会儿,他把骆子带在身边,不去管别人会怎么说怎么看,义无反顾地照看着骆子,不让他被人欺负,两个人每天在一起,就像是真正的父子,不,或者说更像是朋友,那段时光,回忆起来就会觉得很充实,很快乐。

母亲不但把相貌和性格遗传给了自己,甚至连她那份遗憾的感情都传递给了他,郝祖国自嘲地笑了笑,掐灭已经燃到过滤嘴处的烟,重新再点着一根。和母亲的感情有所不同的是各自选择的出发点不同而已。母亲和骆子没有走在一起是因为一场意外,而自己没和小明走在一起则是因为自己的“野心”。想到这一点,郝祖国的口中泛起了一股淡淡的苦涩,活该,谁让自己是个“野心家”呢。他曾经把自己的烦恼告诉过骆子,骆子听了以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平静地对他说:“祖国,只要你自己觉得是对的就好。”

关于这件事,竟然没有任何人谴责过自己,特别是那个最该恨自己的人。她依然会对自己笑,笑靥依旧温柔而美丽,只是,那就如梦里的影子一样,很快就从眼前消失了。两年后她就从厂里调走,大概是被她那位惯弄权术的父亲安排去了更适合的地方。对于自己来说,这是个好消息,反而松了口气。或者,这也是她对自己的一种成全。她退让出去,成全了他,他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并且继续自欺欺人地麻木下去。到如今甚至都不知道她在过着怎样的生活,话又说回来了,即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两个人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而且无论知道哪种结果,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结果。她幸福了,他大概会嫉妒,因为她是和别人一起幸福;她不幸福,他又会感到内疚,因为她是因为自己而不幸福。当初,她那么毅然决然地离开,从此远离他的身边,销声匿迹,就像从来没有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一样,她这样做也是为了顾及自己的感受吗?回想那不能忘记的十年,恍若南柯一梦,抑或,又只是少年的轻狂而已。

郝祖国把最后一根燃尽的烟头扔到脚下,踩灭。不知不觉,地上已经扔满了过滤嘴烟头,如同在战场上机枪怒射后留下的一地弹壳。若在白天,大概会被扫大街的大妈骂吧。郝祖国深深吸了一口夜的空气,胸腔里满满的都是尼古丁的味道和由尼古丁所导致的酥麻,这条并非主干道的路上,路灯都很暗,而且有茂密的法桐排成庇荫,已经开始有枯黄的落叶飘飞,只是在不经意间落下一两片来,掉在方格石砖铺就的人行道上,偶而被匆忙行走的路人踩到,被碾为尘泥,然后,在清晨和烟蒂一起收入垃圾车里,运往城外的某处。会被烧掉吧?又或者会被填进地里?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是落叶的归宿,也是落叶的命运吧,最终都将化成灰化为土,无论曾经多么的光华灿烂。正是知道了这样的命运,所以每一样生命都是尽最大努力地在活着,努力地展示着自己最辉煌灿烂的一面,因为他们知道,来世上走一遭是多么的不容易。

多久不曾这样浮想联翩甚至悲秋悯月、感叹人生了,郝祖国再次从心底把自己讥笑了一番。这还是那个有着远大抱负,心怀天下的郝祖国吗?想这么多根本就不适合自己的过去,是不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才会追忆过去,多了感怀。记得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人老不是从身体开始的,而是从心理开始的,一个人一旦开始喜欢怀念过去,就说明他已经老了。昨天得知骆子和立京出事的消息,他最担心的竟然不是自己的儿子,反而是骆子那个看似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其实,他自己知道,那只是一种依赖。由于他们彼此间有着相同的境遇,产生了共同的秘密,因而就有了那种同病相怜的“阶级情感”。这种情感虽然无法言传,但却异常地深厚,轻易地就能引起内心深处的共鸣。

骆子应该算是他的“第二父亲”吧,至少感情上是这样的,郝祖国想。

郝祖国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用手搓了搓脸,让自己变得精神一点之后,走进了医院大门。

骆子已经转进了值班室吧,他迫切的想上去看看,只是看一眼而已,有一点寄托某种思绪的意思。郝祖国向值班台询问了骆子的病房号,然后乘电梯来到三楼。虽然护士说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但因为“特殊情况”,就允许他在门外看。

大概是考虑到了家属这边的需求,又或者本身就是医院方面的考虑,观察室门上有一面很大的玻璃,可以透过玻璃将里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郝祖国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明亮宽敞的病房里,除了一些医疗仪器外,就是一张雪白的病床,病**躺着的是插满胶管的骆子,旁边,母亲章小凤坐在轮椅上,将整个身子趴在枕边,可以看出,她是在暗自垂泪。

一位护士走过来,问郝祖国要不要进去,他摇了摇头。护士进去查看了一下仪器上的数据,出来时,似乎是故意的,将门留了一点缝。郝祖国很感谢她的好意,但是,他没办法进去,也根本不想进去。他靠在门边,倾听着从里面传来的声音。

有悠扬而细微的笛声从里面传来,伴随着轻声的呜咽。郝祖国从门缝里瞄了一眼,他看到了床边的录音机。笛声是从那里面放出来的,只是音量被调到了最小。郝祖国非常清楚,录音机里的磁带并不是那种从音像商店买来的,而是章小凤亲自为骆子录制的绝版磁带。里面全都是骆子吹的笛乐,其中郝祖国最为熟悉的就是那首《明月几时有》,而现在播放的也正是这首曲子。

章小凤一边轻轻地呜咽,一边喃喃地诉说。在骆子清醒的时候,有些话说不出口,但现在她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骆子哥呀,你怎么就这样睡着不醒过来了呢?你知道吗?你这样等于在我的心上插了一把刀啊……几十年来,你的心里有我,这个我知道,可是……骆子哥,那一年,你为了保护我,被日本鬼子打伤……老实说,我那时候非常的矛盾。要不是……路大哥和吴大姐他们反复给我做工作,我……我真的就打算要跟你过一辈子了。可是……路大哥说,这样不可以,他们说你那么爱我,你一定希望我过得更好。我一想,他们说的有道理啊……要是我换成了你,我也会希望你和别人结婚的。就这样,我心一横,跟……老郝结婚了。可是,我结婚后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的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你……我欠你的太多了,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骆子哥,你还记得咱们在日本人工厂干活的那会儿吗?你起先并不知道我是女的对吧……可是你始终都对我很好,从那时候我就……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那么有才华,将来一定有出息,那阵子我不知道有多烦啊,想告诉你,又不敢……结果,我到最后都没告诉你,我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你啊……骆子哥……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还有老郝……骆子哥……如果你不醒来,我该怎么办……你一定要醒来,不能这样把我一个人丢下,没有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你不能这么狠心呀!骆子哥,你是不是很恨我……没关系,你恨吧,只要能天天看见你,和你说说话,我就心满意足了……骆子哥……虽然当时没有意识,但是,当年我累倒了昏迷不醒的时候,你也应该是这样地陪着我,要是没有你,我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骆子哥……你醒过来好吗?

“我后悔啊……为什么当初要听别人的……我应该什么都不管……就跟你过……那样,你就不会受那么多罪,都是我……都是我……不好……”

泪流满面的郝祖国悄悄将门掩上,然后慢慢地离开了医院,他没有惊动母亲,他心想,也许只有当其中一个失去了知觉的时候,另一个人才有机会这么长时间地默默守候,才会有机会把自己的心里话尽情地倾诉,何不让母亲把憋在心底的话全倒出来呢?

郝祖国刚走没一会儿,郝一湖就提着饭盒走进了医院大门。白天拗不过章小凤,只好把她留在这里,想到她一天都没正经吃什么东西了,就回家特地熬了鸡汤送来。他走到观察室外,正想进去,却从玻璃窗里看到了章小凤趴在骆子身上哭泣的情景。他连忙退后两步,似乎怕被里面的人看见。他刻意躲在门边看不见窗里情况的地方。就在他左右为难,进退犹豫的时候,巡视病房的护士长从他身边经过,她很诧异地看了看郝一湖,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哎?大伯,你怎么不进去啊?”

她知道观察室里趟着的是一位特殊的病人,所以医院准许他的家人,也就是章小凤和黑一湖随便探视。

郝一湖连忙小声说:“不急,我等一会儿。”

护士长有些犹疑地看了一眼郝一湖,然后看向玻璃窗里:“噢,大妈正伤心呢。大伯,你要不到值班台去坐会儿,老这么站着对身体不好。”

护士长明白了郝一湖为什么不进去的原因,温和地对郝一湖笑了笑:“你劝劝大妈,让她别太伤心了,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如果病人意志坚强,相信醒过来的机会还是很大的。要是大妈反而把自己的身体熬跨了,大家心里就更不好受了,您说是吧,大伯?大妈年纪那么大了,身体又不好,不能太伤神,尽量劝着点她吧。”

郝一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知道了,谢谢你护士长。我这就去劝她。”

郝一湖轻轻地推开门,进了病房。章小凤太过投入了,并没有察觉到他已经进来,依然痴痴地望着骆子,伸手去摸着骆子苍白的脸,泪水一滴滴地掉在被单上:“骆子哥,你可一定要醒过来呀……现在,政策好了,生活也好了,什么都好了,你不能这么一睡不起,你还得好好享受好日子呢……想,过去,那么难的日子你都挺过来了……今天,这么个小小的灾难,你难道就挺不过去吗?啊……骆子哥呀,我真的……特别特别的后悔啊……啊……骆子哥,你……你……可一定要……醒过来呀……”

郝一湖再次僵直了身体,不知道该进好还是退好,提着饭盒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47、情暖病房

第二天一早,黑一海连忙赶来医院探望,一进病房却看见章小凤和郝一湖已经在这里了,章小凤坐着轮椅,就那么在骆子的病床边,歪斜着身子睡着了,身上盖着一条毯子。

“一湖,怎么样?小凤,小凤她怎么睡着了?”黑一海有些吃惊地看着章小凤。她睡着的样子依然显得非常疲惫,似乎是一整夜没有睡过,只是刚刚才合上眼的样子,脸色枯黄,暗淡无光,看上去她的脸色还不如躺在病**的骆子呢。

“她这是怎么了?”黑一海轻声问郝一湖。

“她不吃不喝,哭了整整一天了,累了。”

“那也不能在轮椅上睡啊!”黑一海走过去,把章小凤摇醒:“小凤,快醒来!”

章小凤睁开眼,结果眼眶已经肿了,眼睛里也全是血丝,她有些茫然地看着黑一海:“大哥?”

黑一海心痛地看着章小凤,因为担心不免加重了自己说话的语气:“小凤,骆子这样,我们大家心里都很难受。但是,该干啥还是得干啥。听说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这怎么行啊?你的身体本来也很虚弱,你这么折磨自己,万一要是累倒了可怎么办啊?别骆子没有好起来,你又病倒了,这不是给骆子的心里填堵吗?难道你不知道,骆子兄弟他……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糟践自己的身体!看到你这样子,他会心疼啊。”

“大哥……”

“你啥也别说了,我是大哥,听我的。赶快吃饭,吃完饭回去好好睡一觉,这里由我来看着,你就放心吧。”

章小凤似乎才回过神来,脸色一凛:“大哥,你是听谁说的?我怎么一天没有吃饭?我这不是睡着了吗?老郝,是不是你说的?你可别冤枉人啊,我昨天是吃了早饭过来的吧?”

“你只吃了早饭……”郝一湖看了看黑一海,犹犹豫豫地说:“之后就什么都没吃……”

“谁说的!我现在不就要吃了吗?来,把饭拿来,我马上就吃给你看!”

“好,好,我这就给你弄。”郝一湖就像得到了赦令一样,高兴地从窗台上拿过了从家里带来的饭盒。

黑一海看着强势如昔的章小凤,无奈地摇摇头:“你呀,看你把我兄弟欺负成啥样了。”

“我什么时候欺负他啦?他本来就是那样!”章小凤说着也笑了:“大哥你吃过了没有?不如也一起吃点吧?”

“我吃过了,你好好吃吧。小凤,你这右手还是不能拿筷子吗?”看着郝一湖手脚麻利地给章小凤张罗着,把轮椅上自带的小桌打开,摆上饭菜,又盛了一小碗汤放在旁边,帮着往碗里夹好菜,塞了一双筷子在章小凤左手里。

没等章小凤开口,郝一湖先叹了口气:“是啊……还是拿不了东西。”

章小凤倒无所谓地甩了甩右手:“没事儿,右手拿不了还有左手,这点小事难不倒我。我现在这左手已经没有问题了,右手用不了没关系,我都学着用左手了,写字拿筷子都没问题。我有一个愿望,什么时候我能用左手拿焊枪就好了。”

“小凤,你都多大岁数了,还想着上岗啊?”

“那当然。大哥你不也还在工作吗?我当不了你那个副总裁,只要能让我重返岗位也好啊。”

“我真是服了你了!”黑一海感叹道。

章小凤吃完饭,郝一湖刚收拾好,郝祖国就来了。

“我说什么来着,我们家祖国和他骆子叔感情最好,我说他一定会来的吧。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章小凤一见郝祖国就飞快地说道,还伴着哈哈大笑,一点也看不出昨夜里那个哀哀哭泣的样子。那双被泪水浸泡得红肿的眼睛,出卖了她。大家都知道章小凤在极力的隐瞒着什么……

“哎哟,你们都在?黑总,妈,你们来得可真早啊。”明知道章小凤是一直呆在医院的,郝祖国却故意这么说。

“祖国,在外面你还叫你大伯黑总啊。”章小凤的口气里充满了埋怨。

“哦,我忘了。应该改口,对不起,大伯。哎,妈,你的脸色不太好,快回去休息吧,我来看着骆子叔。”

“说什么呢,你大伯刚来,我怎么能走。想旧社会那阵,我,骆子哥,还有你大伯,是在一个厂里工作的同事。今天几个老家伙好不容易聚齐了,我们要多说一会儿话呢。”

“骆子叔他醒了吗?”郝祖国望着母亲的眼睛问。

“还没……虽然他没醒,可他能听到我们说话。”章小凤低头看着紧闭着双眼的骆子,把他额上的一缕白发轻轻拨开。自言自语似的轻声说:“骆子哥,对不对,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对吗?你看,你黑大哥也来看你了,你们有多久没见过了?你不是一直都想见大哥吗?现在他就在你面前,你睁开眼看看他好吗?”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静默了。

感伤的气氛没有保持多久,不一会儿,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郝立京和郝慧思出现在了门口。

“哇,爷爷奶奶你们都在啊?”郝慧思轻快地扑到了章小凤身边:“奶奶,对不起,都是立京不好,我带他来请罪来了。”

“傻孩子,你们谁都没错。再说了,立京又不是干了什么坏事,我都听民警同志说了,他是见义勇为,而且,因为他还抓获了一名重罪犯,破了三年前的案子,立下了大功劳呢。听说还要给他发奖呢,这事也上了报,我们立京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那算什么功劳啊,就是给他撞上了呗。”郝慧思说着瞪了郝立京一眼,郝立京连忙过来,在章小凤面前低下头:“奶奶,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莽撞行事,就不会害骆子爷爷受伤,更不会害奶奶这么难过,对不起。”

“吓!你是谁啊,你是姓郝吧?你是我章小凤的孙子吧?立京?”章小凤大声问。

“是,我是你的孙子。奶奶。”

“那不就得了!我们郝家人啊,天生就爱管闲事,而且是天不怕地不怕。看你爷爷,就他那样,也还做了不少好事呢。”章小凤说着,看了一眼郝一湖。大家顺着章小凤的视线,一起看向郝一湖,郝一湖不太习惯被众人注目的感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冲着章小凤嘿嘿的笑了。

“我爷爷他做了什么?”郝立京问。

“我记得我爹说过,他是在街上把一湖捡回来的,当时一湖就因为多管闲事被地痞打得很惨,是我爹把他给救下来的。”黑一海摸着下巴回忆着说。

“真的吗?”郝立京连忙问自己的爷爷。郝一湖腼腆一笑:“我是看他们偷了人家的钱包,还冤枉别人才那样做的。”

“类似的事还有很多吧。”黑一海笑着拍了拍郝一湖的肩膀:“果然是遗传啊,原来立京多管闲事的毛病是从你这里传下来的啊。”

“所以啊,慧思你就别怪立京了。”章小凤笑着对郝慧思说。郝慧思的脸一下红了:“奶奶,我知道……”

“奶奶,其实慧思她没错,她是替我担心,怕我因为管闲事出了意外。而且,这一次因为我害骆子爷爷受伤,慧思才会那么生气的。”郝立京连忙帮郝慧思说话。

“你自己知道错了就好。”郝祖国也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然后走到章小凤面前,蹲下身:“妈,今天咱们不提过去的事儿,咱说点高兴的事儿,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听了以后一定会非常高兴,而且,骆子叔说不定就会醒了。”

一旁的黑一海非常好奇,连忙催促:“祖国你快说说,什么样的好消息?如果能让你妈妈不再红着眼睛,这才是天大的好消息呢。”

“这个好消息你们一定都想不到,妈,我二哥谈对象了,而且还很顺利,第一次见面两人便一见如故。我觉得,这次肯定有戏。”

几乎所有人都惊呼出声:“真的?”

“千真万确,要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二哥就会带她来见你们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也算是了了你妈的一件心事啊!”黑一海抚掌笑道:“这个设子终于也开窍了。”

章小凤果然心情大好,连珠炮似的追问郝祖国:“快告诉我,是谁家的姑娘?人怎么样?是做什么的?今年多大了?”

“我们公司工会吴主席的独生女,是7232厂技术科的工程师,论长相,论人品都没的说。”

章小凤一拍手:“祖国啊,她是不是叫吴飒飒?”

郝祖国大奇:“她是叫吴飒飒。妈,难道你认识她?”

章小凤嘿嘿一笑,“她是我们辽海市的名人,是劳模,是技术能手,我在电视里、报纸上多次见过她。我算是认识她,可她不认识我这个老太婆!”

“妈,这么说来,她一定也认识你。因为你更是我们辽海的名人啊。”郝祖国笑道。

郝慧思凑过来问:“奶奶,她一定很漂亮吧?”

章小凤捏了一把郝慧思吹弹可破的小脸蛋:“没你漂亮,可是啊,人家比你稳重多了。”

郝慧思捂着脸吃吃地笑着说:“奶奶,你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你偏心!当心我二婶不高兴。”

“傻丫头,我一点没偏心,你那张脸啊,像极了你的亲奶奶,可惜她没留下张照片,惠子嫂子那才是真的漂亮呢。”章小凤说着看了一眼黑一海,黑一海的视线也停留在了郝慧思那张酷似亡妻的脸上。他对多年未见的儿子淡然相对,却相当疼爱这个孙女,大概正是这个原因吧。

“祖国,告诉你二哥,好好跟人家处着,他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郝一湖叮嘱郝祖国。

“爸,你放心,他们两个都对上眼了,用不着我们旁人操心。”

章小凤靠近病床,摸着骆子放在被子外输着药液的手:“他骆子叔,你听,设子有对象了,还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姑娘,他们可是相亲相爱呢,这就是天定的姻缘啊,设子他一直没找,就是为着等这么一个人,现在终于给他等到了。设子的命很好是不是啊,你看,吴飒飒和设子都是辽海的名人,我看过她的事迹,跟设子一样,也是一根筋到底,工作和技术上呱呱叫,可就是在谈情说爱上像木头,别人说人家不开窍,其实是没遇到可心的人呐!”

郝祖国忍不住在一旁说道:“妈,你可真行,吴飒飒的情况你知道的比我这个媒人还要多。”

“要不怎么说这就叫缘分啊,她注定要当我们家的媳妇,所以我才会对她的事那么上心啊。你还别说,我在电视上看她,怎么看都入眼,心底里还想过要把她和设子配上对呢,哎,还梦想成真了,你说这是不是观世音菩萨安排的吗?”

“的确如此。就像妈你说的,二哥和飒飒是天定的姻缘。”郝祖国笑道。

章小凤听了哈哈大笑:“好,祖国,妈要谢谢你,妈现在真的高兴得不得了。”

高兴完了,章小凤又对郝祖国说:“祖国,晚上你们弟兄几个轮流换班陪着你骆子叔,白天我和你爸陪他。”

“妈,我已经和辽海制造厂那边说好了,从明天开始,他们厂里派人来看护骆子叔……”

章小凤打断了郝祖国的话:“他们晚上来看着可以,白天就由我和你爸陪护吧。”

“妈……”

黑一海制止了郝祖国:“祖国,听你妈的!”

已经两天过去了,骆子依然没有醒来,章小凤心情又渐渐阴沉了下去,她虽然不再坚持留在医院继续守在骆子旁边,但回到疗养院后,脸色就一直没好起来。

看天色已经晚了,郝一湖想让章小凤早点休息,这些天她的精神状态明显不佳,忧虑加上疲惫,很担心她会累倒。于是就打来了热水,试好水温,端到了床边:“小凤,洗洗脚吧,这样睡起来舒服些。”

章小凤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要洗你自己洗,我不洗!”

“小凤,你这是……”

章小凤突然就大发雷霆起来,声音扯得很大:“你耳朵聋了还是怎么的?我的话你听不懂吗?”

郝一湖能体会章小凤现在的心境,所以也不作任何争辩,乖乖地把洗脚水端了出去。倒完水,从水房出来,郝一湖迎面碰上了疗养院的服务员,服务员问郝一湖:“郝师傅,章师傅以前从来都不发脾气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啊?”

“咋的了?”郝一湖一脸的疑问。

“我刚才去病房里倒垃圾,顺便想把地也拖一下,多一点潮气会舒服点,结果她二话没说就把我赶了出来,以前她可不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郝一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我也不知道。实在不好意思,你把拖把给我,我来拖吧。”

“那怎么行,再说她跟你也一样发脾气吧,今天就算了。”

“还……还好。”郝一湖喃喃地应着。

服务员转过身时还在一个劲小声嘀咕:“在我的印象里,章师傅的脾气可好了,从来不给我们这些服务员脸色看,不知道是谁惹到她了……”

郝一湖低下了头,自言自语说道:“我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要发脾气了,她的骆子哥比我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