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劳模(全四册)

5、伤心的情歌(3)(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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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美丽而端庄的新婚妻子,郝设华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其实他并不是不想有人陪伴,只不过他总感觉自己没有遇到对的人。但是自从见过飒飒之后,他忽然就找到了恋爱的感觉,忽然就坚信她就是自己愿意与之白头偕老的女人。也许,这么多年的单身生活就是为了等待她的出现。他曾经把自己的这种想法说给飒飒听,飒飒一脸惊喜地看着他说:“真是太巧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看着自己的儿子幸福而甜蜜地和新婚妻子并肩走在一起,章小凤高兴得合不拢嘴。实话实说,在这几个儿子当中,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性格内向的设华了,现在好了,设华也完婚了,有了一个能知疼知热地照顾他的好女人,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不知不觉中,章小凤拉过了郝一湖的手,她的内心也泛起了一丝丝的甜蜜,只不过这份甜蜜还夹杂了一丝遗憾:如果骆子哥不出意外,一大家人都聚在一起,欢欢喜喜的,该有多热闹啊!

也许真像有的人所说的那样,爱情是不分早晚的,即便她姗姗来迟,也一样会热烈而奔放。每当抱着新婚爱妻的时候,郝设华都想把她融化进自己的身体,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和她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分开。

新婚的第二天晚上,做好了一切准备的郝设华,正打算来一场热烈的缠绵时,突然的接到了厂里的电话,是负责生产的副厂长吴裕泰打来的,一接起电话就听他在那里不断地道歉,说什么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打搅新婚夫妻,更不该这么晚打电话来,还问郝设华是不是已经睡了?

看了看身边半躺着的新婚妻子,她正眨巴着那双多情的眼睛看着他,在她清秀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满足,郝设华的脸微微一红,低声对着电话听筒说:“吴厂长,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暂时还没睡。”

吴裕泰的声音显得有些犹豫:“设子啊,我们厂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现在我们的经济状况困难得很,如果我们不接这个活的话……”

“厂长,你是说厂里接新活了?”

“这事还没定,能不能接这个活不是还得看你嘛……设子,今天是你新婚第二天,这实在是……说什么我也不忍心让你出来呀!但是……”

郝设华笑了:“厂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厂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我还不清楚,找活还找不到呢,有活找上门来还能不干?我现在马上到厂里来!”

吴飒飒听出丈夫要外出,已经预先从**起来,取过了郝设华的外套:“设子,你去吧,我……我在家里等你。”

郝设华利索地换好了衣服,走出卧室:“飒飒,你先睡吧,我去去就回来,不用等我!”

吴飒飒把一件大衣披在了郝设华的身上:“晚上天凉,要注意身体。还有……早点回来……”

看着妻子带着娇羞的美丽面容,郝设华突然有些不舍,他轻轻地拥住她:“飒飒……”

郝设华急匆匆地赶到厂里后,在厂长办公室见到了包括吴裕泰在内了几个厂长和车间主任,一见他进门,大厂长蔺周全连忙起身过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设子,我代表我们全厂干部职工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

郝设华腼腆地摇摇头:“厂长,你……你说什么啊?”

吴裕泰解释:“设子,厂长的意思是,新婚第二天就把你叫出来谈工作,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蔺周全叹息:“是啊,这个时候把你找来真的非常过意不去。但是,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如果我们不接这个活,就证明我们工厂彻底地死了,那么,破产的事儿就是板上钉钉了!我知道你把工厂看成自己的家,你是不会眼看着工厂走上绝路的。”

郝设华有些吃惊:“什么?厂长,我们厂真的要破产?”

“是啊!现在我们厂的经济状况非常糟糕。如果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赚钱,给工人们发工资,改变厂里的现状,就只剩下破产一条路了。当然,要是我们顺利地接上美国人的这个工程,我们的情况就会有所改观,我们也就有理由向市上提出不破产的请求了。”蔺周全说完搓着手,显得很不安,厂子要倒闭了,他身为厂长责任不小,身上的压力自不必说。原本是一个国家重型企业的一把手,站在人前那是何等的风光,但此时的他却因为现实而困窘得比一个磨坊小老板还要卑微。

吴裕泰一脸歉意地对郝设华说道:“设子,只是又要委屈你了。”

“厂长,我是工人,给工厂干活天经地义,你们就直截了当地说吧,究竟要让我做什么?”

“是这样,前天,就是你结婚的那一天,美国LK公司到了,他们拿着一百万美金的订金到了我们厂。”

“他们要让我们生产什么?”

蔺周全说道:“如果是定型产品,没有你厂里也能照图纸组织生产,可是,他们只有尺寸、照片,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所以,厂里就又想到了你。”

“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美国LK公司正在为一家特大型电站制造一台特大型的离心通风机,由于机壳太大、技术太过复杂,因此世界上还没有一家企业敢接单。因为美国LK公司和我们厂一直有合作关系,所以,他们了解我们厂的技术力量。”

“他们要我们生产这个特大型通风机的机壳?”

“是的,他们希望我们能帮帮他们的忙。”吴裕泰说完又充满期望地看着郝设华,好像正在看着自己的救星一般。

蔺周全同样也慎重地看着郝设华,他们的希望可以说全部都寄托在这位工人出生的工程师身上了:“制造这个机壳,价格不菲是其次,美国LK公司还承诺,我们要是能满足他们的这个要求,今后,他们将把机壳的生产基地建在我们厂。如果是这样,设子,我们厂就活了!”

“厂长,这个活我们干!”郝设华毫不犹豫地给了两位厂领导果断的答复。

之前,两位厂长一直紧紧地盯着郝设华,生怕他摇头或者出语拒绝,听郝设华答应得如此干脆,他们的脸上马上露出了惊喜异常的神色,吴裕泰还忍不住鼓起了掌,那架势,就差扑上去亲郝设华两口了。

吴裕泰紧紧握着郝设华的手说:“设子啊,这次全看你的了,全厂十几万职工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里。”

郝设华微微一笑说:“说干就干,咱们马上开始着手吧。这个活非常复杂,光靠我一个人是不行的,得马上召集人手。”

接下来郝设华把之前共同解决了那个压缩机机壳课题的工程师召集起来,一起对着仅有的照片样本研究方案,经过计算和测量,郝设华绘制出了草图,然后探讨各种数据和生产的可行性,经过5个多小时的紧张忙碌,最后终于得出了结论。

郝设华拿着草图对蔺周全说:“厂长,没问题,这个机壳我们可以制造,而且他们给我们的价格确实不低。”

蔺周全激动地握住郝设华的手,使劲地摇晃:“设子,你又为我们厂立了一个大功啊!”

“厂长,我有个前提条件。”

“设子,你说,只要厂里能办到的,我们一定答应你!”

“我要参加谈判,如果美国LK公司保证把机壳生产基地放在我们厂,我一定在他们要求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应该可以,但是,设子到时候你以什么名义参加签字仪式呢?要不,你就答应当焊接分厂的厂长。”

“这个……暂时挂个名可以考虑。”

吴裕泰知道郝设华是热爱工厂的,他之所以提出前提条件,就是为了挽救工厂,不让工厂破产;同时他又了解郝设华的脾气,他最不喜欢那些虚名,所以一提到升职,他就有些发怵。尽管如此,为了解决实际问题,有时候还是得向现实妥协。于是他建议道:“厂长,是不是这样,让设子以机壳生产基地筹建处总工程师的名义参加谈判,你看怎么样?”

蔺周全连忙征求郝设华的意见:“设子,你看这样可行吗?”

郝设华点点头:“那就副总工程师吧。”

蔺周全又问他:“你认为总工程师谁当最合适?”

“让吴厂长兼任吧。”

“好!就这么办!”

会议室的挂钟敲响了五下,吴裕泰抬起头看了看时间:“哟,天都亮了。”

郝设华放下手中的设计草图,揉了揉肿胀的眼睛:“就按这样的计划进行吧,厂长。我先回家里去安排一下,接下来可能就再没时间回去了,还有,能不能在厂里找间宿舍给我们,大家可以轮换着休息。”

“没问题。不过设子啊,说什么也得让你这个新郎官在新房里呆够三天吧。不如这样,今天你就继续休假,在家里好好陪陪新娘子。”蔺周全说道。

郝设华坚定地摇摇头:“不了,今天上午十点我会准时参加与美国人的谈判,等合同书一签,我们马上就开始干活。接下来就是我们机壳生产基地筹建处的事儿了。”

“也好。吴厂长,时间紧迫,就按设子的意思办吧。”蔺周全说完看向吴裕泰,吴裕泰点了点头,并感叹道:“设子向来就是这样,说干就干,天王老子来了都劝不动。”

凌晨五点一刻,晨曦已经在天边晃悠,第一缕曙光马上就要挣脱而出的时候,等了整整一夜的吴飒飒终于熬不住,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她睡得很轻,听觉还在工作,还在时刻关注着门外的动静。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吴飒飒马上得到了命令一般地睁开双眼,小跑着冲向房门。她知道,肯定是丈夫设华回来了,她怕大声敲门惊了自己的美梦,所以才敲得那么轻。吴飒飒满怀欣喜地打开房门:“设华?你回来了!”

“飒飒……”郝设华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他呆呆地看着飒飒那张困倦却又充满喜悦的脸。

吴飒飒伸出双臂,勾住了郝设华的脖子,慵懒地把自己的身子靠在了郝设华的身上,将殷切的期盼送到了丈夫面前。那种女人所特有的温热的体香令郝设华迷醉,甚至可以说是眩晕。他用胳膊环住妻子柔软而纤细的腰身,喃喃地说道:“飒飒,还有时间,我们去睡觉吧……”

“嗯……”吴飒飒娇羞地把脸埋进丈夫胸前,郝设华一把将娇妻抱起,往卧室走去……

早上8点40,吴飒飒醒来了。此刻,她脸上爱情的陀红还没有完全消散,她看了一会儿在旁边熟睡的丈夫,悄悄起床,又看看表上的时间,到厨房去准备早点。

看时针已经指向9点20,吴飒飒进到卧室,挨近郝设华的身边,听到他深长的呼吸,虽然有些不忍,但最后还是伸手去推了推他:“设华,该起床了,你不是说10点要回厂里开会吗?”

郝设华被惊醒,一骨碌翻身坐起来:“飒飒,到点了?”

吴飒飒的眼中满是疼惜,郝设华的眼中满布血丝,明显没有休息好。

“是啊,我真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啊!”

郝设华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说:“飒飒,不行啊!这次关系到厂里十几万人的出路问题,他们的饭碗可都在我手里捏着呢!”

吴飒飒帮他套上外衣:“我知道。设华,我们两个人中,必须有一个人得牺牲,您说要牺牲谁呢?”

郝设华飞快地钻进了卫生间,接过了飒飒递过来的挤上牙膏的牙刷:“当然是你了。”

吴飒飒笑着问:“为什么呢?”

“你们厂的效益好啊!”说完,郝设华开始刷牙。

吴飒飒摇摇头,又帮着放好了洗脸水,弄湿毛巾:“是啊,我也想好了,为了支持你的工作,我决定牺牲我自己!”

等郝设华洗漱完毕的时候,吴飒飒早已经把早餐端上了桌,吴飒飒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九点三十分:“设华,还有点时间,赶紧吃点东西吧。”说着,吴飒飒把一个汉堡包递给了郝设华:“设华,我精心制作的汉堡包,你尝尝。”

郝设华一把抓过汉堡包,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塞得整个腮帮子都鼓鼓的,然后口齿不清地对吴飒飒说:“飒飒,谢谢你!”

“你慢点吃,别噎着。”吴飒飒又把一杯热牛奶端到了郝设华的面前:“跟我还谢什么呀,我是你的妻子,做这些是应该的。而且啊,我从现在开始,要全心全意做一个贤妻良母,好好地相夫教子。”

“教子?飒飒,你……”郝设华吃力地吞下一口面包,目光停留在新婚妻子的肚子上。

看郝设华停住了动作,吴飒飒问:“怎么了?”

郝设华满脸疑惑:“我……我们才……才不到三天,你……你就知道有啦?”

“啊?”突然明白过来郝设华的意思,吴飒飒的脸顿时变得通红,“说什么呢你!哪可能那么快啊,再说……再说就算真有了,现在也没办法知道呀。”

郝设华越发不能理解:“那你说教……教什么子啊?”

吴飒飒一听,扑哧一声笑了,用手指在设华脑门上戳了一下:“你呀,你除了工作,真是啥也不知道!”

郝设华看着吴飒飒突然坏坏地笑了:“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嘿,早晚肯定会有的……”郝设华傻傻地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吴飒飒再次被臊得满脸通红,转身去了厨房:“讨厌……你快去上班吧!”

早上十点,在辽海制造厂的会议室里,签约的双方代表分别坐在了长桌的两边。

谈判开始前,蔺周全向美方代表介绍厂方代表郝设华:“司密斯先生,这位是我们辽海制造厂机壳生产基地筹建处的副总工程师郝设华先生,你们的机壳生产就由郝先生负责。”

美方代表透过眼镜片将郝设华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噢,我听说过你,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郝设华先生?”

郝设华不卑不亢地起身向对方点头致礼:“是的,我就是郝设华。”

美方代表马上热情地和郝设华握手:“你好,郝先生!如果是由你来负责这个项目,我们就放心了。”

坐下后,双方就合作事宜进行了具体谈判,美方代表对郝设华体现出了充分的信任,合同的基本内容当场敲定,在最终签字前,郝设华问道:“请问贵公司对我们还有什么要求?”

“郝先生,请问你能保证在我们要求的时间内,生产出我们需要的机壳吗?”

“贵公司要求的时间是多少天?”

“90天。郝先生,你能保证在90天内解决我们的难题吗?”

“我可以明确地答复你,我们一定能够90天内解决你们的问题!但是我们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们要同意我们双方在辽海市工业园区建立机壳生产基地。”

“如果你们能够在规定时间内帮我们解决这个难题,郝先生,你的条件我们完全可以接受,我们一定会把机壳生产基地建在辽海!”

“那就把这一条也写进合同里,然后马上签约。我们也好马上行动!”

“好!我们现在就把这一条写进去,然后马上签署!”

合约签好后,吴裕泰马上从各个车间调来了最优秀的工人,归于郝设华的筹建处之下,全权由他指挥生产。

吴裕泰站在这支精锐队伍前,给他们打气:“同志们,这次机壳制造任务不同寻常,关系到我们辽海制造厂的生死存亡。我希望同志们,当然也包括我这个总工程师在内,我们一定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一位工人故意大声问:“厂长,我们听谁的指挥啊?是听你的还是听郝工的?”

“当然是听我们郝工的了!”

那位工人又调皮地问:“厂长,那你干什么呢?”

吴裕泰哈哈一笑:“我嘛,就继续给大家当后勤部长,保证大家吃好,喝好!至于睡不睡得好嘛,我就不敢说了,我们都得听郝工的,他让我们睡我们才能睡。”

郝设华温和地笑道:“我们到时候根据具体情况轮休,我会尽可能让大家休息好的。”

“郝工,没事儿,我们就是不睡觉心里也高兴啊!”

“就是,我们把这个活干好了,咱们的厂子就活了!厂子活了,我们的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郝工,我们跟着你,玩命都要把活干出来!”

工人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郝设华听了工人们的这些话,倍受鼓舞,他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干劲,他用力地挥了一下手,说:“好,说干就干,让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郝设华从未想过要成为什么领导,他没有支配别人的欲望,但是他也希望受到别人的关注,希望自己的努力得到别人的肯定,这样才会有存在感。当工厂有困难的时候,厂领导总会想到自己,每当看到大家看自己的那种热切的眼神,他就会感觉特别兴奋,浑身充满了干劲。好吧,让我们大干一场,创造一个新的奇迹吧。郝设华在心里这样想着。

55、东窗事发

这天上午,没有风,清空万里,天空就好像刚刚被人用淡蓝色油漆粉刷过一样,一片蔚蓝。然而,当人们正安心等待着一个暖洋洋的正午时,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紧接着,狂风从西北边吹来了一大片的乌云,迅速把辽海市完完全全地笼罩了起来。此时看上去,天空宛如一块画布,被画家涂抹上了褐色的墨汁,只能透出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光线。紧接着,黑暗迅速向四处蔓延,每一个小区、每一条街、每一条小巷……到处都黑漆漆的,就如同天提前黑了一样。人们被迫打开灯,与无边的黑暗进行抗争。

郝祖国万万没有想到,在检察院工作的朋友打电话告诉他,他的大哥郝建华因为经济问题被检察院拘捕,目前案件正在调查之中。他听到这个消息时,马上给大哥打电话,结果手机关机。他不死心,又接着打,家里和办公室里的电话都没有人接,他这才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最后,郝祖国终于联系上了恰好到市里办事的大嫂魏轶力。

魏轶力在电话那端惊慌失措地嚷嚷:“什么?你说什么?他们把我们董事长弄到检察院去了?”很显然,对于这件事,她一点也不知情。

“是啊。”郝祖国有些无助地说,心想大嫂你也多关心一下我大哥吧,自己的丈夫被抓走了你也不知道,还要我这个做弟弟的通知你。

“祖国,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昨天出门时你大哥他还好好的呢。”

“大嫂,大哥是今天早上被带走的,消息是我一个在检察院的朋友告诉我的。”

“祖国,你等等,我先给你大哥打电话问一下。”

“大嫂,我已经打过了,大哥的手机关机,家里、公司里的电话都没有人接。”

“祖国……这是真的吗?那……那可怎么办啊?”魏轶力的声音立刻变得悲切,简直都带上哭腔了。

“你赶紧到我妈这里来,我一会儿也赶过去,事情已经这样了,大家一起商量怎么办吧。”

“好的。我马上去!”

“哦,大嫂,我妈应该是在人民医院骆子叔那里,你过去那里找她。”

在去医院的路上,郝祖国又打了几通电话,多方运用关系终于打听到了一些关于郝建华经济案件的情况。进了骆子的病房,就看见挤了满满一屋子的人,魏轶力趴在母亲怀里嘤嘤地哭泣,父亲则站在一边,无助地搓着手叹气,郝慧思和郝立京也有些失措地面面相觑,而黑一海则站在窗边凝思。看到郝祖国进来,章小凤连忙问:“祖国,怎么样?有你大哥的消息吗?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严重不严重啊?”

“妈,你先让我喘口气。”郝祖国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平息了一下呼吸,然后说:“妈,事情恐怕有点严重,不然就不会直接把人带走了。现在的情况是不允许探视,我也是通过私人关系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一些内部消息,总算知道他被关在哪里了。”

魏轶力好像突然被掏空了一般,一下子软在了床边。缓了好一阵,她才伸手抓住章小凤轮椅的扶手,支撑起身子,恐慌地问:“祖国,怎么办?建华他……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呀?”

章小凤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轶力,你别着急。听祖国说说情况,关键是要弄清楚建华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找出原因,我们才好想办法不是。”

魏轶力听了,连忙止住哭泣,点了点头,擦掉眼泪,转头问郝祖国:“祖国,你快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些年,我大哥通过姚少军从辽海制造厂购买了不少钢材,有据可查的数字将近300万吨,据说无据可查的还有不少。而这些钢材款,全都被姚少军据为己有了。当然,大哥从姚少军那里进货,价格要比市场价低很多,得利最多的是姚少军,其次就是大哥的公司,受损失的则是国家。”

“建华在倒卖国家资产?”章小凤一听,马上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严肃地看向魏轶力:“轶力,你们是夫妻,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魏轶力犹豫了一下,尽管很难为情,但最后还是点了头。

“妈,倒也没那么严重,如果不是姚少军案发,都不会查到大哥那里去。这事说来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尤其是在骆子叔面前,更有戏剧性。”

“祖国,你在说什么呢?怎么听得我一头雾水呢?这事儿跟你骆子叔又有啥关系啊?”章小凤大为疑惑地问。

郝祖国苦笑了一下,说道:“关系大着呢。其实,骆子叔受伤并不是因为立京多管闲事,至少不是直接原因,一切都是机缘巧合。那名歹徒原本就是冲着骆子叔去的,他是姚少军找的凶手,因为骆子叔在茶馆里用快板揭露了姚少军贪污受贿、包养情妇那些丑事,他就找人报复骆子叔。好在我骆子叔命大,歹徒后来被抓,把事情全交代了。姚少军被公安部门正式通缉抓捕,没想到那家伙溜得倒快,突然人间蒸发了。市里非常重视这个案子,路书记亲自下令彻底查清姚少军贪污受贿的事实,结果三查两查,拔出萝卜带出泥,反倒把大哥买钢材的事给查出来了。”

听了郝祖国的解释,一屋子的人都有如坠云雾的感觉,章小凤半天没能合上嘴:“咋……咋会是这样呢?”

“这大概就叫做因果报应吧。”黑一海阴沉着脸说:“建华必须为他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大伯,我在检察院的那位朋友说,其实大哥的事可大可小,因为姚少军潜逃了,我们可以把事情全都往他的头上推。”郝祖国说着看了一眼魏轶力:“还有,大嫂赶紧处理一下你们那边的帐本,数字能少就尽量少。”

“在国外,经济案件都是重案。”黑一海沉重地说:“国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的。”

“大伯,你别担心,这里是中国。大哥的案子还没有定性,只要是一般的经济案件,我想应该是有办法帮大哥逃过这一劫的。”

魏轶力一把抓住了郝祖国的胳膊,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问:“祖国,你快说,你有什么办法吗?”

郝祖国拿开魏轶力的手,魏轶力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连忙退到章小凤身边,低下头去。

魏轶力早就知道郝建华买来的钢材是怎么回事,很多都是她亲手操办的,她能不知道吗?开始,她并不是不担心,也是提心吊胆的,有如履薄冰的感觉,有时候还有点像做贼。但是,一笔笔地做下来,她见没有出什么意外,再加上这一笔笔非法生意所带来的巨大的经济收益,也就渐渐地默认了郝建华的这种做法,可谁知道,纸毕竟是包不住火的,最终还是案发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她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自己几个嘴巴子。

郝祖国托着下巴想了半天,然后慢慢说道:“现在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是想办法给大哥通个气,让他一口咬定,钢材款一分不少地都交给了姚少军了。二是……”

黑一海截住了郝祖国的话:“祖国,这个办法行不通。即便是姚少军从人间蒸发了,或者是死了,死无对证了,可人家检察机关能相信建华的确把钢材的全款付给姚少军了吗?”

郝祖国点了点头:“大伯,从法律的角度讲,这样做的确不太可行。可是,大伯,这是在中国,如果大哥一口咬定,再加上您老人家出个面,在路书记那里说说情,顶多大哥把一部分不当得利退还给辽海制造厂,就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说白一点,就是让大哥的公司和辽海制造厂内部解决问题,把这件事当成一般经济案件就可以解决了。”

黑一海无法理解,质疑地看着郝祖国:“祖国,你确定?这事儿能有这么简单?”

郝祖国肯定地说:“大伯,在中国,有的时候事情就会变得这么简单。”

黑一海摇摇头,叹息道:“看来我是真的不了解中国的法律啊。”

“那也没办法不是,大伯你一直都在海外,才回国不到半年,还不了解咱们国家的国情。同样是法制国家,西方讲证据,而中国讲人情。”郝祖国笑道,“尤其是大伯你这个归国技术专家的人情,谁能不卖给你?”

黑一海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像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他一咬牙一跺脚,下定了决心,“好吧,我就破个例,去讨一次人情,这辈子就干这一次,唉……谁让我有一个这么不争气的儿子呢,而且,我还亏欠他不少感情呢……”

得到大家的赞同后,郝祖国让魏轶力先去关押郝建华的地方想办法给他通个信,除了让他安心外,也要他积极配合调查,只要他推说自己对姚少军贪污之事并不知情,并且都是全额购买的钢材,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

56、护犊之情

长达数十年的海外生活,简单而直接的科研工作,使黑一海变得刚直不阿,不太懂得灵活变通,更不愿意去低头求人。在这几十年中,他一直是凭本事吃饭,因为是汽车制造业领域里的知名专家,无论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一般。在这几十年的海外生活中,黑一海可以说从未求过人,也从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但是,这一次,尽管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但为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却不得不破例一次,就算是补偿这么多年自己欠郝建华的父爱吧!黑一海在心底里这样说服着自己,最终还是决定去找路鸣说情。

虽然黑一海到辽海已经有段时间了,但去路鸣的办公室这还是第一次,当秘书来向路鸣通报,说黑一海要来拜访他时,他就已经心知肚明,这位老先生专程来找他的目的是什么了。郝建华的调查材料就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是他特意让检察院那边送过来的,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他也非常关注案件的调查情况,毕竟郝建华的身份特殊,他不光是一位成功的乡镇企业家,是政府树立的创业典型,而且还是海外技术专家黑一海的儿子,全国青年企业家郝祖国的哥哥。但是由于和姚少军的案子有关联,路鸣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姚少军一案牵扯实在太多,已经被摆在了桌面上,被多方面时刻“关注”着,想遮掩也没法遮掩。

把黑一海迎进办公室,路鸣热情地亲自沏茶让座。

“黑先生,你们的郝总刚才打电话来,说你有事找我?”路鸣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后,试探着问。

黑一海不卑不亢地说道:“路书记,我今天来有两件事。一件私事,一件公事。”

“那……”路鸣伸出一只手来,请黑一海继续说下去。

黑一海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张请柬,放在了茶几上:“我先说公事吧。我们中国龙汽车集团公司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中国龙”轿车样车三天后下线,并将进行碰撞试验,请书记先生赏脸参加下线仪式,并致辞。”

路鸣将请柬拉到自己面前,很痛快地回答道:“好,这个没问题,我一定会参加,也一定会发言。”

黑一海欠了一下身,表示感谢:“谢谢路书记。”

“我们中国龙的技术研发队伍目前已经达到了600多人,在你的科学领导下,机构设置完全按照德国一流研发中心的结构进行组建。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开发出了新产品,能不能介绍一下基本情况?”路鸣很有兴趣地问道。

“目前,我们中国龙有几十个工程师常驻德国著名的汽车公司,他们边工作边学习。我们中国龙M2的产品之所以这么快就能下线,跟我们这支庞大的研发队伍有着直接的关系。与此同时,我们的M3、M4设计,也已经开始了。”

“是吗?真是太好了!”听到这个消息,路鸣非常高兴。

“是的,目前,我们这支600人的研发队伍,运作着中国龙牌的30多个项目,整车级的项目就有13个。”

“黑先生,请教一下,据你所知,我们中国具有独立知识产权的小汽车除了我们中国龙厂外,再有没有其他地方生产?”

“可以肯定的说,我们中国龙汽车是中国目前为止唯一的具有独立知识产权的小汽车。据我所知,现在的上海、北京等地也在积极地投入力量开发自己的汽车产品,我估计,要不了多久,我们中国具有独立知识产权的汽车生产厂家会增加到五家以上。”

“随着我们中国龙小汽车的下线,这让中国汽车工业多了一种状态。”

“是的。在之前,我们的中国汽车都是合资品牌。现在,我们终于有了自主品牌。”

“相对于合资企业,我们自主品牌的技术还稍显稚嫩,而且实力也远远不够,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我们自主品牌的生产成本低,所以,在价格上就具有很强的竞争力。”

“是的,因为我们的价格优势,这就注定了我们在市场上的生存空间,一定可以争得一席之地。而且,我敢说,从中国龙汽车开始,我们的自主品牌汽车工业会迅速地发展起来。”黑一海平稳的话语就像万斤秤砣,使路鸣激动万分、**澎湃。

“太好了!”路鸣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后,对黑一海说:“黑先生,现在该说说你的私事了。”

黑一海之前踌躇满志的微笑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阴郁:“路书记,不好意思,我真有点难以启齿。”

“黑先生,有什么事你尽管讲,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的!”路鸣能看出这位父亲对儿子的担忧,还有他作为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被迫向人低头的屈辱。

黑一海双手交叉在下颌处,紧皱眉头,声音很低也很轻:“想必你肯定知道,犬子被检察院带走了……”

“嗯,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黑先生,知道你要来,我已经请负责这个案子的王武龙检察长到这里来,等他来了,我们听听建华的问题究竟有多大,然后再说,好不好?”

黑一海非常感激,甚至有些激动:“路书记,真的很抱歉……”

“如果建华的问题不是很大,我想,我们可以给检察院提出建议的。”路鸣说道。

路鸣的秘书钱韦杉敲门进来:“路书记,王检察长到了。”

路鸣和黑一海都站了起来:“快请。”

王武龙检察长行伍出身,身材魁梧,站如松,坐如钟,走路带着一股风,到现在依然保持着非常明显的军人作风,他疾步走进办公室,用洪亮的声音跟路鸣打招呼:“路书记。”

路鸣和他握了手,然后向他介绍黑一海:“王检,这位是……”

王武龙丢开路鸣,热情地抓住黑一海的手,使劲一握,让黑一海充分感受到了一位老军人的气魄:“路书记,你不用介绍,我认识他,归国华侨,中国龙汽车集团副总裁,黑一海先生,对不对?哈哈哈,黑先生已经是我们辽海的名人了,最近各大媒体连篇累牍报道的都是黑先生的事迹,还有他的中国龙自主品牌汽车。”

路鸣大笑:“黑先生,看看,王检都认识你,可见你的影响已经很大很大了!”

黑一海谦和地微笑道:“检察长先生,幸会。对于黑某人,你过奖了。”

“黑先生,没有过奖,你是我们辽海人的骄傲!是我们中国人的骄傲!”王武龙说着,在黑一海胳膊上使劲拍了拍。

“两位请坐下来谈。王检,你既然知道黑一海先生,那你知道他就是郝建华的父亲吗?”路鸣问。

王武龙略微显得有些吃惊。他看看黑一海,又看看路鸣:“这……是吗?”

“是的,郝建华就是犬子。”黑一海给了王武龙一个肯定的答案。

“嘿,报纸上说黑先生一生独身,我还以为……”王武龙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额头。

“黑先生的妻子在生下他们惟一的儿子后,便去世了,之后黑先生就去了日本。孩子是被黑先生的义弟郝一湖、章小凤夫妇抚养长大的,也一直都跟着养父姓郝。所以郝建华千真万确是黑先生的儿子。”路鸣解释道。

“路书记,我知道你叫我来是为什么了。是关于郝建华的案子吧……”

王武龙正想接着往下说,突然有人敲门。

路鸣说:“请进。”

原来是秘书钱韦杉:“路书记……”钱韦杉刚要开口,一抬头看见了黑一海,就又赶紧闭上了嘴。

路鸣看着欲言又止的钱秘书:“钱秘书,什么事?”

钱韦杉犹豫了一下:“检察院那边来电话了,说……”

路鸣有些急,催促他:“快说吧,看你吞吞吐吐的,到底什么事啊?”

“说……郝建华跳楼了……”

黑一海一听,顿时如同被一颗惊雷击中了一般,立刻“腾”地站了起来,失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钱韦杉垂下眼帘,沉声说道:“郝建华跳楼自杀了。”

“啊?”

“什么?”

“建华!”黑一海猛得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子一侧歪,直直地倒了下去……

为了照顾章小凤和郝一湖这对养父母的感受,黑一海一直刻意保持着与郝建华的距离,但是毕竟父子连心,才在一起相处了没几天,自己还没来得及表达一下身为父亲的关爱之情,郝建华就……

黑一海说什么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57、爱恨交加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刻也不能让自己清心,大家正在积极想办法,你说你跳什么楼啊?这不是存心添乱吗?章小凤恨不得咬上糊涂的郝建华一口,解解气。在赶往医院的路上,章小凤心急如焚,手脚没处放,同时又感觉自己的大脑中好似有一万支焊枪,在刺刺刺作响……

然而,当到达医院的时候,章小凤心里的怨恨马上被担心完全取代了,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真的恨自己的儿子,要恨,也是恨铁不成钢,而不是真的恨。

“大夫,我的儿郝建华他怎么样了?”章小凤推着轮椅挡在了大夫面前。

郝祖国连忙上前抓住轮椅:“妈,你不要着急。”

“他的双腿骨折了,其他方面应该没有问题。”

“大脑,脊椎……没有问题吧?”

“都没有问题。患者只要注意好好休息,不要随便乱动,正常情况下三个月就可以康复了。”大夫说。

“那以后他的腿……还能走路吧?”

“那得看复健的情况,走路应该是没有问题,就是看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这没办法确定。”大夫说完又似乎是安慰章小凤,缓了口气说:“患者骨折的情况也不严重,只是轻微的断裂,并没有伤到神经和骨髓,而且他的体格很好,所以恢复起来应该很快。”

郝祖国听了大夫的话也总算松了口气:“妈,你别担心,我大哥只是一般的骨折,卧床休息几个月就好了。”

章小凤眼里闪着泪花,连连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一直神色紧张得连两只手都放不下去的郝一湖上前一把抓住大夫的手:“谢天谢地啊。”

“你这个老糊涂,谢什么天和地啊,是要谢谢大夫啦!”章小凤埋怨着,望着大夫感激的说:“医生,太感谢你了……”

章小凤虽然在听了大夫的话后已经不用再担心什么后患,但她的眼中依然满是忧虑。进到病房后,看见躺在病**的郝建华,一个七尺汉子就那么僵直地躺在**,头缠绷带脚打石膏,样子看上去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她看在眼里也气在心头,想要数落几句,又觉得不太合适,当着这么多人也得留点面子给他,可对他这种莽撞冲动的行为又一时间无法原谅,当下情绪翻腾得跟焊枪里的喷出的火焰一样,火烧火燎的,但又无处发泄……她狠狠地瞪着郝建华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努力的忍住了自己的情绪……

“小凤,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黑一海连忙上来从郝祖国手中接过章小凤的轮椅,把她推到了郝建华的病床边。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建华好歹也算是我的儿子吧。”章小凤忿忿地说道。

黑一海一愣,忙解释:“小凤,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