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祖国很想说,我在机场已经见过他们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又想问路鸣关于孙小明的问题如何处理,刚要张口,路鸣却开始兴奋地说了起来:“这一次亚彬可是立了大功了,让公安局长的他亲自去W国抓人,在我们北方省应该还是头一次吧。哈哈!为了好好地犒劳我们的大功臣,我在辽海饭店定了一桌,为他们接风洗尘。我请了市政协的魏主席、市人大的赵主任,还有市检察院的王武龙检察长、市法院的崔智友院长和司法局的潘建伟局长,你也一起去吧。”
“路书记,你这不是接风宴,更像是鸿门宴啊。”郝祖国听到这些出席的人员,在心里苦笑起来。书记大人摆明了是在借饭桌谈公事,目的非常明确。他还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充分地利用时间和场合呀。
“哪里的话,这叫效率。祖国,你今天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立京去北京向奥组委汇报中国龙汽车宣传奥运的具体方案,德国汽车大王的公子今天抵达辽海,这些都不是我要找你的理由,我只是……突然就很想见你。”郝祖国说着,把头埋在了手心里,路鸣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模样,愣了愣,迟疑地问道:“祖国,你今天是以什么身份来找我?”
“什么身份?”郝祖国抬起头,看着路鸣:“大概……是朋友吧。”
“我以为你从来都不把我当朋友呢。”路鸣笑了:“既然是朋友,就把你的心事说出来吧,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
郝祖国摇摇头:“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因为早在二十几年前,我就做了选择。事到如今,我还能做得了什么,木已成舟,覆水难收。当初的决定是否错误,现在再考虑这个问题已经于事无补。所谓的追悔莫及,大概就是我现在的情形吧。”
“原来是感情问题。这可棘手了,我最不善于处理的就是这方面的问题。”路鸣无可奈何地摊开了双手:“兄弟,我大概帮不了你了。不过,陪你喝两杯倒是没问题。”
“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笑啊,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在为感情问题困绕。”郝祖国先为自己的表现感到无地自容。
“祖国,你错了,感情问题和年纪无关。”路鸣郑重其事地说道:“送你一句话做安慰吧,Wer die Wahl hat, hat die Qual.”(这句为德文谚语。意思是有选择就有痛苦。)
“什么意思?”
“有选择就有痛苦。”
郝祖国没有留下来参加为王亚彬的接风宴,他以接待德国贵宾为借口推辞掉了路鸣的邀约,事实上,汽车大王的公子莫里克的接待工作由总裁黑一海负责。逃掉这样的应酬,并非是害怕路鸣的饭桌办公,而是他实在没有把酒言欢的心情。显然路鸣为王亚彬这一次的大获全胜欣喜万分,他郝祖国论公论私都应该为此同喜同乐,但是,他却怎么也无法乐起来。心头被某种东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身体某处也开始隐隐作痛。
20、别样风景线
三位高大的德国人在郝慧思的陪同下,观看挂在中国龙汽车设计大厦大厅中的辽海工业园区鸟瞰图。郝慧思用流利的德语为他们解说图中内容:“莫里克先生,这就是辽海工业园的全貌。从辽海市区东北方向,一直向东延伸,直到大海边。整个工业园占地1000余平方公里,跨越了三个县区。而我们中国龙汽车工业园就占据了其中将近五分之一的面积,并且是直接通向大海的园区。”
围着地图,德国人啧啧赞叹。
“郝小姐,你们的工业园太大了!”
“莫里克先生,我们到实地去看一看?”郝慧思收起教鞭,问那位最年轻的德国男子。
“好极了!我们马上去看!但我希望是郝小姐亲自带我们去。”郝慧思当即答应。从这位年轻的德国男子眼里,能够明显感觉出他对郝慧思的热情和爱慕,只是郝慧思一直都用她的机敏和风趣化解着这种对她来说普通又常见的问题。
“很好,小张,你去让他们准备一辆直升飞机。”
助手小张颇有些紧张地低声说:“可是郝主任,再过40分钟,美国的客人就到了。”
“来得及,我们走马观花,快去快回。”郝慧思说完又用德语跟几位客人说了一遍,并讲了一个古代人的故事来向不懂成语的外国人解释“走马观花”的含义,结果逗得他们前仰后合:“你们中国人太有智慧了!”
当他们走出大门时,一架直升飞机刚好降落在汽车研发中心大楼前的空地前。
“你们中国龙汽车太牛了!还有飞机!”在巨大螺旋桨制造出的风中,莫里克大声地对郝慧思说。
“这不算什么,我们集团现在有10架飞机,这一架是专门用来接待和考察工业园区用的。莫里克先生,请吧。”郝慧思浅笑着将这件事轻描淡写了过去。
“你们太厉害了,简直出乎我们的意料!”上了飞机后,莫里克还在意犹未尽地赞叹着。郝慧思却在心里默默地说,是你们一直太小看我们中国了。你们大概不知道“门缝里看人”和“狗眼看人低”这两句谚语吧。在你们得意洋洋的时候,中国人也在发奋图强,中国政府也在寻求富国强民之路,中华民族在振兴、在回归。如今我们日益富裕强盛,你们也只能发出这样的惊讶之声了。等到我们的国家屹立在世界顶端之时,你们再来仰望我们吧!
郝慧思的思绪被莫里克的发问打断。他指着下方的一个广告牌问郝慧思:“那是什么?”
那个足有百米的广告牌上,写着的是“认真贯彻落实‘十六大’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任务的精神!”郝慧思给他们用中文念了一遍,然后用德语作了翻译。这种标语只是一种意念的表现方式而已,她并不求他们能够理解,所以她只告诉了他们这是中国政府的一项发展战略,而对于辽海来说却是一个历史的转折点,所以需要如此郑重地记载下来。
很快,他们就升到了刚好可以看到中国龙汽车工业园全貌的高度,然后,他们就看见了镶嵌在绿色大地上的“中国龙汽车欢迎您”八个大大的汉字。莫里克再次好学地询问这几个汉字的念法和意思。
郝慧思告诉了他这句话的意思后,教他念了一遍。
“中国龙汽车欢迎您!Danke(德文:酷)!”
“莫里克先生,各位朋友,你们现在看到的是用‘中国龙汽车欢迎您’这八个字组成的中国龙汽车工业园。中国龙汽车工业园分为八个区,每一个字代表一个区。请驾驶员把飞机降低,让我们把每一个区都看清楚。朋友们请看,‘中’字下面是我们中国龙汽车的中国龙牌小汽车生产区,目前我们的生产量是……”
直升飞机分别在每一个区的上空盘旋两分钟,然后按照顺序一路开过去。郝慧思简洁地为每个区的建设内容和项目设施做了解说:“现在我们看到的是‘国’和‘龙’字,是我们中国龙大型、重型两个汽车生产区。我们的重型汽车是一年前开始生产的,那个时候我们的中国龙牌小汽车已经初具规模了。两年以前,中国的汽车市场还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丰田车’。不过如今这句话已经换成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中国龙’了……我们看到的这个‘汽’字下面是我们中国龙汽车的研发区,目前我们中国龙汽车的研发人员一共是2300人,去年我们才仅有800人。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壮大中,可以这么讲,全世界一流的汽车研发人员,都基本上在我们这里了……‘车’字下面是综合区,我们的职工培训中心、中国龙大学、集团公司机关等等全在这里。中国龙大学是中国经贸大学与我们合办的一所综合大学,师资力量雄厚,我们的青年工人、技术人员、工程师都可以在这里深造,所以也算是我们的人才库……‘欢’字下是合作区,合作区是刚刚建起来的,凡是有意与我们公司合作并符合三个‘必须’的中外客户,都可以在这里落户。最近,已经有11家公司的10个项目在这里落了户。”
莫里克提出疑问:“三个必须是什么?”
“必须是和汽车有关的项目;必须是有发展前景的项目;必须是我们中国龙汽车控股的项目。”
“郝小姐,我们的无人驾驶汽车项目有没有可能在这里和贵公司合作?”
“莫里克先生,你们这个项目是高科技项目,我们的合作是有良好基础的!”
郝慧思继续介绍下面的分区:“这个‘迎’字下是我们中国龙汽车集团的工人新村,也就是员工的住宅区。我们中国龙集团公司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员工住进了这里。现在,工人新村里有4万本部职工、6万家属,下岗再就业服务公司、物业公司的员工1万多人,再加上将近4万的外来人口,我们的工人新村目前有15万人口!”
一位德国人忍不住惊呼:“那已经是一座城市了。”
郝慧思笑着冲他点点头:“您说得没错,我们的工人新村就是一座城中城。”
飞机到了最后一个字上空,下面一片碧蓝,那个硕大的“您”字在阳光下分外耀眼夺目。
“这里是‘您’字,是我们未来的中国龙汽车港口。”
莫里克摸着下巴,看着下方那片蓝色,若有所思地说道:“郝小姐,这样你们的工业园就和大海连成一片了。”
21、伤心的赞歌,揪心的人
“是的。自从中央提出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以来,我们辽海市又打响了一场‘辽沈战役’。‘面向大海求发展’就是这场战役中的一战。”
莫里克向郝慧思竖起了他的大拇指:“太不可思议了!你们中国人真的了不起!”
郝慧思不亢不卑地欠了一下身:“谢谢莫里克先生的称赞。”
助手这时候看了看表,提醒郝慧思:“慧思姐,美国人再过10分钟就到公司了。”
郝慧思用中文对助手说:“那我们返回吧。回去后你带德国朋友去吃饭,黑总会和你一起陪客人用餐。我和王总去接待美国客人。”
“好的,慧思姐。”
郝慧思拍了拍手,拉回几位客人的注意力:“莫里克先生,各位朋友,用晚餐的时间到了。我们回去吧。”
“郝小姐,你会和我们一起用餐吗?”莫里克充满期待地看着郝慧思。
“莫里克先生,真对不起,我已经约了从美国来的客人。不过,我们黑总裁将陪同你们用餐的。”
“哦,黑一海先生要陪我们用餐?这真是太好啦!”几个德国人一改严肃的样子,都欢呼了起来。只有莫里克带着万分的遗憾和不舍和郝慧思暂时道别。
晚饭时间,黑一海和郝慧思同时接到了郝祖国打来的电话。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黑一海拿着电话,看了看身边杯觥交错的情景,眼中略有压抑的情绪:“祖国,我正在和莫里克一行吃饭。我会尽快结束这边的事赶过去,你自己要撑住,你母亲需要你。”
“没关系,我知道。”郝祖国的声音在哽咽。
半个小时前,郝一湖陪着章小风在劳模新村里转悠,一群孩子也在院子里嬉闹。突然间,一个孩子跑上了楼区间的马路,而这时正好开过来一辆小货车,那孩子完全无视左右,脚步飞快地要横穿过去,小货车的速度也很快,来不及刹车,眼看孩子就要被撞上。正好在路边经过的郝一湖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孩子抱在了怀里,而他的背却被小货车刮了。孩子没事了,郝一湖却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把章小风吓得整个人都懵了。
郝一湖被送到医院抢救,郝祖国和郝设华接到骆子的电话后都连忙赶到医院,知道事情经过后,大家都相对无言。而此时郝祖国的情绪还沉浸在之前的低落之中,再经过这样的惊吓,可以说他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在他身边没有能够给予他支持和安慰的人。表面上看,两位老人相互偎依、彼此依靠,或许他们不再需要儿女的安抚,但在关键时刻,仍然需要来自亲人的照顾。妻子罗绮只是呆愣着坐在那里,原本就不善言辞的她从结婚到现在,都不曾给予过他任何来自心灵的支撑,安静而贤淑的她对郝祖国来说其实是个似有若无的存在;而二哥郝设华,大概他们两人之间的年龄相差不多,彼此性情又十分相左,除了血缘关系和兄弟情分外,基本上没有什么交流,况且以郝设华的经历来看,除了木纳寡言外,应该更加无法应对感情问题。所以,郝祖国在通知完所有直系亲属后,独自走到走廊的尽头,看着外面渐渐落下的夜幕,静静地整理着自己的情绪。
像他这样的年纪,应该是那种不能肆意放纵感情的年纪。所以,除了压抑,再没有别的路可走。压抑在他来说,已经成为一种惯性了。自从和爱的人分手,和不爱的罗绮结婚后,这个词就一直陪伴着他。路鸣的那句话一直回响在郝祖国的耳边:“有选择就有痛苦。”或许这正是郝祖国人生的正式写照。
长期以来,这种压抑,已经造成了他心理上的负担。情感就如水流,如果不给予适当的停留,给它找到一个去处,它终究会一泻而下,在某个地方累积成深渊,要么将自己沉沦溺毙,要么彻底崩溃决堤。郝祖国感觉自己已经到了那个危险的边沿。他急切地需要一个排泄的渠道,然而,他的人生几乎可以说是严丝合缝的,没有人看出他的人生堤坝,早就出现了裂痕。
当晚10时整,医生走出急救室,告诉等候在外面的家属,患者内脏出血过多,抢救无效,已然辞世。医生还责怪说:“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身体已经非常脆弱,随便磕一下碰一下都不得了,你们还让他受到这么重的冲撞。”
“他是去救人的啊!”章小风失声痛哭。
“唉,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为他准备后事吧。很抱歉,请节哀顺便。”
郝祖国有些木然地跟随着大家进到急救室,郝一湖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身体笔直,面容平静。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似的。虽然平素不是那种活跃的人,但在这一刻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到,生命的逝去是多么的无奈,没有了灵魂的躯壳也只是一副躯壳而已,他已经不是那个叫做郝一湖的敦厚善良的人了。
“老郝啊啊……”看到丈夫的身体,章小风不由得嚎啕大哭。紧跟着,小辈们也开始嘤嘤哭泣。所谓的最后一面,却是单方面的呐喊。无论亲人们叫了多少声,叫得多么撕心裂肺,紧闭的双眼始终不会再睁开。郝祖国走上前去,摸了摸父亲的手,冰凉冰凉的,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温度,他清楚的知道,父亲再也不会回握他的手了。
一个平凡的男人,也是一位平凡的父亲,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看似匆忙,实则从容。因为,他自始至终都贯彻着他这个人的活人的准则,他活得了无遗憾,死时便无牵无挂,他作人坦坦****,走得也干干净净。或许他并没有什么精彩的人生,惊天动地的作为,但他却实实在在地活了一辈子。这种真实而朴素的活法,世间能有几人做到?
他无愧妻儿,无愧自己,无愧天地。他让别人都会不自觉的审视自身。如此洁净的灵魂,一定会到天堂,一定会光照儿孙。
“爸……”郝祖国将脸挨在父亲的额头上。在生时,他们几乎没有过这样亲昵的举动。或许有过,但已经不在记忆里,那可能只是在孩童的时候。父亲爱着每一个孩子,公平公正,也温柔宽容。父亲并非多么伟大的人,但在每一个孩子眼里,他却是一位伟大的父亲。
22、沉痛的心
“设子,祖国,你们要振作起来,你爸爸的年龄已经是高寿了,所以,要把他的丧事当做喜丧来操办。”黑一海正告两个逝者的儿子:“时间已经很晚了,慧思送奶奶他们先回家去,你们两个也抓紧时间休息,明天会有你们忙的。公司那边我会安排好,祖国你就休息一个星期,安心处理你父亲的后事吧。”
“谢谢黑总。”听到黑一海的声音时,郝祖国非常感动:“大伯,谢谢你。”黑一海走过来在郝祖国的背上拍了拍。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孩子,先忍忍吧,会有你尽情大哭的时候。”
郝祖国愣住了。黑一海转过去又同样拍了拍郝设华的肩,郝设华一边用手背擦着泪水,一边跟着黑一海往外走。
经过章小风的同意,郝一湖的葬礼以最朴素也最安静的方式进行。遗体火化后,送往郝一湖的故乡,长白山下的一个小村庄。一起去的都是直系亲属,他们没有去惊动其他的人。郝祖国按当地习俗披麻戴孝,把父亲的骨灰盒埋进了黑土地中,然后立了一个简单的石碑,上面写着“慈父郝一湖之墓”。这石碑,就如死者一样朴素,纯洁。
深秋天气,风大而寒。章小风和骆子被送到村里休息。墓地只剩下了兄弟三个。郝建华哭得最厉害,从他赶来奔丧起就一直哀哀哭泣,直到把父亲下葬后,他也不愿离去。母亲离开后,他一直跪坐在石碑前,一声一声地哽咽。在他面前纸灰已经堆成了小山,他还在不断地烧着,嘴里喃喃地诉说着对父亲的哀思,还有这些年没有尽孝的愧疚。
“大哥,你休息一会儿吧。”郝设华终于看不过去,上前劝慰。
“设子……”郝建华的眼睛红红的,继续烧着手中的纸钱。郝设华也蹲在了大哥旁边,也一张一张的烧着纸钱。渐渐的,兄弟两个将悲伤淡化在了那些烧过的纸钱中。郝祖国一边擦着石碑上的字,一边看着他们,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烧完纸钱后,郝建华和郝设华走过来了,问郝祖国走不走。郝祖国看着父亲的石碑说:“大哥二哥你们先回吧,我再陪爸爸一会儿。”
“那你要在4点以前回来。咱们得赶在天黑前送妈他们回城里去。”郝设华淡淡地说道。
郝祖国点点头:“我知道了。”
郝设华有些忧虑地看着郝祖国,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最后还是和郝建华一起离开了。
空寂的山脚下只剩郝祖国一人时,他开始慢慢流泪。
他抚摸着父亲的石碑,将这冰冷生硬的东西当作是父亲的身体,让那些积压的感情一点一点地随着泪水流出身体。最后,他终于放大声音哭了出来。所有的情感就如潮水一样止不住地往外涌。萧瑟的秋风吹着地面上那些枯黄的衰草,还有纸钱的灰烬,发出呜咽的声音,似乎是陪伴着郝祖国在一起哭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郝祖国不哭了。他抬头看看天空,晴朗而清爽,风把一些纸灰吹到了空中,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人说灵魂会随风行走,如此温柔又包容的感觉就像是父亲的大手,当一片纸灰落在郝祖国的头发上时,他的心颤动了一下。
远远的,一个娇小的身影在风中走得不那么稳。应该是不太习惯乡村的小路。当她走近时,郝祖国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你怎么来了?”他问自己的妻子。
“妈他们要走了。”罗绮淡淡地说。
“哦,我们回去吧。”郝祖国看了一眼妻子,她默默地跟在了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往村里走去。
“妈还好吧?”郝祖国听到后面的脚步有些杂乱,就稍微放慢了速度,在等的时候这样问。
“还好。”罗绮赶紧跟了上来回答,“有骆子叔陪着她。”
“……谢谢你。”郝祖国停顿了一下,说道。罗绮这些天为了照顾章小风,也住到了婆婆的海边别墅里。老人的衣食起居都是她在张罗,一言一行足以证明,她是一个贤德的好儿媳。也难怪老人在几个媳妇中,最偏爱她。
“你还好吧?”罗绮有些躲闪的视线,传递着一种真诚的关心。
“我没事。”郝祖国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罗绮又说。
“我能有什么事?”郝祖国有些惊讶地看了妻子一眼,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个……”罗绮却开始支吾起来。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你要说什么?”郝祖国更加诧异,就问她。
“我……前两天去看一个朋友……她住院了……”罗绮低着头说。
“你的朋友?谁啊?”郝祖国印象里,罗绮除了几个办公室的同事关系比较好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交情的朋友,至少她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有一个这样的朋友。
“你也认识她。”罗绮说完抬头看向郝祖国。她的神情非常古怪,看得郝祖国有些莫名其妙。
“你说的到底是谁?”郝祖国停下来问。
“孙小明。”
23、陌生的家,亲近的洋娃娃
一天傍晚,吴飒飒家的门被敲开了。看到站在门外的这个家的另一位主人,吴飒飒有那么一时间的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我……”郝设华的舌头好像是被冻住了,僵硬得像是一块冰块。在看到吴飒飒的一刹那,心里的五味瓶马上被打翻了,各种滋味一齐涌上了心头。
僵持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的吴飒飒先开了口:“你……进来吧。”
“飒飒……你能不能给我找一下我记录焊接件的那个笔记本?”郝设华看着吴莎莎的头顶,飞快地说道。
“行,你先进来吧。”
“不,我就在这里等着。”郝设华连忙说。
吴飒飒微微笑了一下:“设子,你站在门口不进来,让邻居看见不大好吧?这里不也是你的家吗?你进来坐一会儿有什么关系?”
“那个……”郝设华又开始支吾,最后因为过于紧张,连声音都丢掉了。
“算我求你,好不好?”吴飒飒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郝设华。郝设华身体里的某处似乎突然崩塌了。
郝设华瞄了一眼屋子里,终于低着头迈出了脚。
走进自己的家,却像是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尽管房间里的布置一点没变,除了多出许多玩具外,其他还是原来的样子。但看在郝设华的眼里,却是那么生涩、刺目。他束手束脚地站在客厅中间,依然找不回自己的舌头和声音。
“你坐啊,喝水。”吴飒飒飞快地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表情也有那么一点尴尬和生硬,话说得很不利索。
“不,我……我只是来拿东西。”
吴飒飒的眼眶有些发红,她看了郝设华一眼,垂下了眼帘:“我这就去找,你帮我照看一下……孩子。”
郝设华这才注意到,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两三岁的男孩子。其实,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用视线的余光搜寻着曾让他觉得受了奇耻大辱的孩子,只是,郝设华在心里又刻意地去忽略他。那种既想见又怕见的复杂情绪,是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的根源。
“叔叔,早上好。”孩子突然开口说话。那双又大又圆的蓝眼睛充满新奇地看着郝设华,卷曲的金发柔软的覆盖在他的头上,他的笑容甜美而纯净,乖巧安静的样子就像一个大型洋娃娃一样,十分可爱。
郝设华的心里一动,不知怎么对这个孩子产生了一股亲近感。很想上去抱起他,亲亲他红润的小脸蛋。
孩子将手中的一支棒棒糖伸向郝设华:“叔叔,吃糖。”
孩子的口齿很清晰,显然他也对这个叔叔很感兴趣。
郝设华蹲下身去,问孩子:“小朋友,你几岁了?”
“叔叔,我马上就三岁了。”孩子稚气的声音在郝设华的耳边回**着,让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去亲吻孩子的冲动。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郝立升,叔叔。”
郝设华的胸口一紧,他拉起了孩子的小手:“你为什么叫郝立升啊?”
“因为我爸爸的名字叫郝设华,叔叔,你知道吗?我爸爸可牛啦!”
“你爸爸……他怎么个牛法?”郝设华终于伸出手去,将孩子抱在了怀里。孩子柔软的身体和身体温暖的温度都让他的情绪开始失控。
“叔叔……”孩子发现郝设华在流泪:“叔叔,你怎么流眼泪了?”
“没有……好孩子,叔叔没流眼泪。”郝设华将脸埋在孩子的身上,但泪水却流得越来越凶,很快就将孩子的罩衣濡湿一片。
孩子用小手笨拙地为郝设华擦眼泪,小小的眉头轻轻皱起:“叔叔,你流眼泪了,你哭了!叔叔,我妈妈说了,撒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要被狼吃掉的。”
“立升是个好孩子……妈妈说得对,叔叔撒谎了,不是好孩子。”
“叔叔,承认错误就是好孩子。”
“对,对……立升,你的爸爸呢?”
“我爸爸出国啦。”
“你爸爸什么时候出国的?你见过他吗?”
“我妈妈生下我的时候,爸爸就出国啦。所以我没见过爸爸。”
郝设华再次感情绝堤。
“叔叔,你怎么又哭了?”
“立升,你想爸爸吗?”
“不想。”小立升摇摇小脑袋:“可是妈妈想爸爸,妈妈想爸爸的时候都会哭。叔叔,你是不是也想爸爸了?”
“为什么要想他,你爸爸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
小立升生气了,瞪着大眼睛,小嘴噘得能挂帘子:“你说得不对!我妈妈说了,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爸爸!”
郝设华将孩子紧紧抱住,泪水又将孩子的背打湿了。
“叔叔,不哭,好孩子是不哭的。”
郝立升听到了脚步声,连忙擦掉泪水:“好孩子,叔叔不哭了,你看。立升真是个聪明的乖宝宝。”
受到了夸奖,孩子咯咯地笑了起来,他骄傲地仰起下巴,向他的妈妈夸耀:“妈妈,妈妈,叔叔夸我是聪明的乖宝宝!”
吴飒飒从里屋出来,她虽然极力掩饰,但红红的眼眶是遮不住的。她把笔记本放在茶几上,把小立升从郝设华怀里抱了过去。
“立升,叔叔要走了。”郝设华拿起笔记本,对小立升说。
“叔叔再见。”小立升摇着手,欢快地道别。
郝设华走到门边,就听小立升在后面问:“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没事。”吴飒飒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哽咽。
“妈妈,我跟你说哦,叔叔刚才哭了,流了好多眼泪哦。”孩子奶声奶气地说道,声音很大,也很清脆。
吴飒飒摸了摸儿子头说:“因为叔叔的爸爸走了,叔叔也想爸爸了。”
“哦,叔叔的爸爸到哪里去了?”小立升天真地问。
“立升,乖,去帮妈妈拿包包来好吗?”吴飒飒无法在孩子天真无忌的童言面前继续说谎,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看着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进了卧室,吴飒飒有些为难地对郝设华说:“对不起,爸去世的时候我没有去。”
“没事。”郝设华愣了愣:“我……我走了。”
“啊……好。”吴飒飒也愣了愣,喃喃地说。
24、死结
骆子围着蓝花布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干净的案台上放着几碟炒好的菜,电饭锅里闷的米饭已经散发出了阵阵清香。章小风摇着轮椅进来:“骆子哥,我来给你打下手,好不好?”
“不用不用,我都弄好了,你别进来,小心弄一身油。”骆子连忙把章小风推出厨房:“你叫设子来吃饭吧,今天我弄了好几样新菜,给你们换换口味。”
“只怕你的辛苦要白瞎了。”章小风叹了口气说道:“自从老郝走了以后,设子就搬过来和咱们一起住,可他没一天有好脸色,这不,又不知道是咋了,一回来就窝在楼上吹他那个什么萨克斯去了,听得我这个心啊一悬一悬的。”
“设子他心里苦着呢。”骆子望了望楼梯口,楼上的萨克斯音乐时断时续,吹的人心情很乱:“设子一直都这脾气,有啥心事也不会跟人说,都憋屈在心里,这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呀,就是为飒飒那事。说是今天去飒飒那里拿东西,见到那个孩子了,唉,问他他又啥都不说,他这脾气,真跟他爸一模一样,不,比他爸还要倔呢。”章小风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啊,最好还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骆子手脚麻利地在餐桌上摆好碗筷,又抱出电饭锅给每个人盛饭。章小风喊了几声后,郝设华才从楼上慢慢地下来,看到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章小风肚子里就来气:“设子,你骆子叔把饭都给你盛到桌上来了,你还磨磨蹭蹭地干嘛呢你?”
“小风,算了,快吃饭吧。”骆子端着一盆汤从厨房里出来,郝设华上去接过来,放到桌上,默默地坐下。
“骆子哥,这家里上上下下都是你在忙活,我和设子也帮不上什么,看你这么辛苦,我心里实在不落忍。”
“生命在于运动,我要是不干活,哪能有这样的身子骨?再说,这也是我愿意的。”骆子柔声说道。章小风被他深情的目光注视着,眼中流露出一丝少女才有的娇羞:“谢谢你,骆子哥……”
“妈,我给你们请个保姆好吗?”郝设华突然说道。
“请什么保姆啊?”章小风问。
“你们二老年纪都这么大了,妈你又是这个样子,就像你说的,骆子叔照顾这个家太辛苦了,找个保姆分担一点,至少清扫卫生、买东西这些活可以让保姆去干。”
“活都让保姆干了,那我干什么去?”骆子赶紧制止。
“骆子叔就陪妈聊聊天,去去什么老人活动中心,反正别把自己当这个家的勤务员就行了。”
“设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你眼里,骆子叔就是个勤务员?”章小风的脸沉了下去,她瞪着儿子,大声地问道。
“妈,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郝设华低声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我是说我……我把骆子叔也当作自己的亲人一样,也想要孝敬他,让他多享享福。可是……可是骆子叔总像是欠着什么一样,老把他自己当外人,妈你不是也看着的吗?这家里的活全都是骆子叔一个人在干,还要伺候行动不便的你,他不像个勤务员像什么?”
章小风怔住,愣了一会儿才说:“设子,你知道你说的这些话有多不中听吗?”
骆子握了握章小风微微颤抖的手,微笑着说:“没关系,小风。设子,我在这个家里没把自己当外人,如果你这么想的话,我想那是因为实际上你在把我当外人,所以才会很在意。你爸在的时候,不也是没有请保姆帮忙吗?那时候啥样,现在还是一样。给自己家干活还用计较吗?而且啊,能够伺候你妈,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事。”
“你都是当爸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章小风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或许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他那种直线思维和表述方式实在是很伤人。他的确没有什么坏心,相反的他其实是几个孩子里最善良的一个,可是他却没能学到与人交往中的柔软,总是带着棱角,直来直去,难免碰撞,结果是让别人痛苦,他自己也难受:“你该好好地学学你爸是怎么做人的。”
“小风,雷公不打吃饭人,饭桌上不骂娃。让设子好好吃饭吧。”
“哼,我又没骂他。”
“好好,你没骂。给,你最喜欢的茄盒子,我今天是做的甜辣味,你尝尝喜不喜欢。”骆子给章小风夹了一筷子菜,堵住了她的嘴。然后又给郝设华碗里夹了几块红烧肉:“设子,这是专门给你烧的,我们两个老了,要注意胆固醇,不能吃这个了。”
“谢谢骆子叔。”
“别跟我客气啊。设子,你妈说你去过飒飒那里了?”
“是。”郝设华低头吃饭,含糊地应道。
“孩子你也见到了?”
“嗯。”
“他们母子都还好吧?”
“……孩子很乖,也和我很亲。”郝设华说着就发起了呆。
“和你很亲?”骆子意味深长地看着郝设华:“或许这就是父子连心啊,那孩子……”
“那孩子完全是外国人的样子。”郝设华回过神来,冷冷地打断了骆子的话。
25、捷报连连
吃过饭后,郝设华又重新回楼上吹他的萨克斯,章小风和骆子坐在客厅里无可奈何地听着那些心事重重、让人掉泪的曲子。
“你还说别叫我哪壶不开提哪壶呢,结果你自己去提了。”章小风埋怨骆子。“我也是想帮他解开心结,可是这孩子真的是死心眼。”骆子摇头叹息。
“设子命苦,老给他遇上这种事儿。”
“有句话说,性格决定命运。我倒不认为是他的命不好。如果换作是祖国,保证不会闹成这样。”
“那倒也是,祖国整个一个没心没肺,只有他伤别人的份。还有那个建华,你看他把个亭花祸害成啥样了,唉,你别说,亭花那死心眼倒跟设子很像。”
“亭花是外向型的性格,她有啥想不通的会说出来,不像设子都憋在心里。”
“也对啊。说来说去,还是我们立京性格好,重感情,又开朗,还遇上慧思这么好一个媳妇儿,小两口叫人越看越爱,越看越欢喜,看到他们两个啊,我这心里有啥疙瘩就全都化了。”
“立京不是因为没赶上送他爷爷还哭鼻子么?那孩子真不错,将来准有大出息。”
“是罗绮教得好。祖国有这么一个贤惠的媳妇也是他的福气。”
“其实飒飒那孩子也不错,配设子刚刚好,真正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可惜出了这么趟子事……我后来在他们厂里打听过,都说飒飒作风很正派,从不和男同事开玩笑什么的,大家一致认为她是那种女强人、工作狂,在单位上除了业务上的事,基本都不和人来往。至于那几个外国专家,好像都已经回国了。”骆子虽然并不了解吴飒飒是怎样的一个人,但俗话说得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个对工作以外的事基本没兴趣的人怎么可能闹出绯闻来。但是摆在面前的证据太明显,谁也找不到替她开脱的理由,甚至连当事人自己都说不清楚,别人又怎么能为她平反昭雪呢?刚才郝设华那句“那孩子完全是外国人的样子”,将一切都说的再清楚不过了。
“昨天晚上我听到设子在哭,那一个伤心啊,就是他爸走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哭过。”章小风说道。
“他们两个没有提过离婚的事吧?”
“好像没有。谁都没提,这事儿还真是有点怪。”章小风咂着舌头说道:“真不知道设子是怎么想的!他不想离婚,又不理人家,两年多没进过那个家门,一天到晚哭丧着脸,这日子到底要过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要么就一刀两断各走各的,要么就啥也不计较了,关起门来还是两口子。你说他这样是啥意思啊?”
“他们两个都没有提出离婚,是都还在意着对方吧。剪不断,理还乱。看得出来设子舍不得飒飒,不然也不会这么痛苦。我听说飒飒的父母劝过她离婚,但她死活都不同意,她还在等着设子回心转意。她一个女人家独自带着孩子,也不容易啊,还要顶着周围的闲话,说真的,我都有些佩服她,她比设子坚强得多了。”
“唉,让你这么一说,连我的心都乱了。不知道咋的,我也觉得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上次不小心在街上碰到飒飒,我还跟做贼一样地躲了起来。骆子哥,你说,我们这样对飒飒,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很过分。”骆子笑道:“但也在情理之中。”
“不如,哪天我们去看看她们母子?”
“好啊,只要你说话,啥时候都行!”
“可是得瞒着设子吧?”
“也对,不能让他知道。”
“我想,那孩子一定很可爱。”章小风喃喃地说道。
郝祖国从医院出来,给路鸣打了个电话,知道他又在辽海饭店的包房后,就直接驱车过去了。结果到房间时,发现王立也在。王立一见他就说:“祖国来找书记,一定又有大事了。快说说听听,也让我高兴高兴。”
“的确是有一件大事要向两位领导报告。”郝祖国笑道。
“你还真有大事呀,那怎么刚才打电话来说是想我了?你这个祖国啊,是不是因为见到王市长了才打算说真话呀?”路鸣故意问道。
“没那回事,我是因为见两位领导都在,才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
“哦,那让我猜猜,会是什么大事。最近中国龙汽车可是风光无限好啊!大报小报、广播电视,都是关于中国龙汽车宣传奥运、支持奥运的事儿。怎么?北京奥组委批准你们的计划了?”
“是批准了。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中国龙牌汽车就是奥运会的指定服务用车了!”
“在首都北京,在奥林匹克中心,甚至是一些协办奥运会的城市里,都是我们的中国龙牌汽车。这不仅仅表明了我们中国龙人、辽海人支持奥运会的决心,而且也很好的宣传了我们的产品,真是一举两得啊!”
王立大加赞叹:“是啊,这不仅是中国龙汽车的光荣,也是我们辽海市的光荣啊!祖国呀,大手笔啊!真正的大手笔!”
路鸣却沉吟了一下,话锋一转,问郝祖国:“祖国,我知道你今天来并不是向我们专门说这件事的。”
王立不以为然地摇着头:“路书记,我们已经实现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中国龙’的梦想,这是大事儿呀!难道还有比这个还要大的事?”
郝祖国笑道:“路书记说得没错,我今天要说的是另一件大事。我们的中国龙汽车已经准备上市了。”
路鸣略有些吃惊:“这上市的事不是已经进入攻坚阶段了吗?”
“书记,已经上市的是我们的中国龙小汽车制造公司。但我想让我们的中国龙牌重型汽车也上市。因为重型汽车的价格昂贵,在国内外的销售情况也非常好,绩效甚至超过了小型汽车。所以,我们请北京的专家对中国龙重型汽车公司进行了全面的评估。评估的结果是,中国龙重型汽车公司已经具备了上市的申报条件,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还是申报的问题吧?”路鸣点点头:“这个好办,省里的工作由我和王市长来做,北京方面我们大家共同想办法攻克难关,争取让中国龙重型汽车公司在年底就能上市,你看如何?”
“有书记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王立跃跃欲试地在一旁说道:“祖国,没说的!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是有利于企业发展的事儿,我这个市长就是你中国龙汽车的马前卒!”
“书记,市长,太谢谢你们了!”
“祖国,你要真有诚意谢我们,今天晚上的饭就请你包了吧?”王立笑道:“我和路书记的肚子都开始唱空城计了。”
“那没问题。”郝祖国说着就站起了身。
“王市长,你别为难祖国了,还是我叫小菲给我们下三碗馄饨吧?”
王立一听这话,马上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得,得,我回家去吃,馄饨就留给你们两个吧。”
“怎么啦?那馄饨不是挺好吃的吗?祖国你说是不是?”路鸣一脸茫然地问。
26、化敌为友
郝祖国耸了耸肩,没有回答。王立则苦着一张脸,就像要胜利大逃亡一样跑到门边,一边开门还一边不忘回头嚷一句:“再好吃的东西也架不住每天吃啊,我跟你在这里耗了一个星期,也吃了一个星期的馄饨了,我的胃可不像你的胃,你那根本就不叫胃,那叫铁筒,啥都敢往里装!”
王立奔出门去,声音还回响在屋里,路鸣怔了一下,哈哈大笑:“这个老王,说得好像我在虐待他一样!”
郝祖国靠在沙发上,默不吭声,路鸣回头看着他:“祖国,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我吃啥都行。”郝祖国摆摆手。
路鸣在郝祖国旁边坐下:“祖国,说吧,今天找我还有什么事?”
郝祖国沉默了。
父亲出殡那天,罗绮告诉郝祖国,她的一位朋友病了,癌症晚期。而她那位所谓的朋友,就是孙小明。
罗绮说她和孙小明曾经不但是中学同学,而且还是同桌,关系一直不错。后来罗绮考上了中专,孙小明被她爸爸安排进厂工作。虽然几年后两人又在一个厂里遇到,但友谊却不如从前,只是一直保持着一般同事关系,又因为不是同一个部门,所以来往很少。让她们后来又成为了朋友、知己的契机却是因为同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就是郝祖国。
罗绮和郝祖国结婚半年后怀孕,有一天去医院做检查。在回来的路上,他碰到了孙小明,孙小明主动上来搭话,还送罗绮回家,买了一大堆营养品,教罗绮如何养育孩子。自那以后,孙小明就常常来找罗绮,但都是在郝祖国不在家的时候,或者是出差的时候。不仅如此,孙小明还特别叮嘱罗绮,千万不要把自己和罗绮的关系告诉郝祖国。否则的话,她就和罗绮断交。罗绮知道孙小明是一番好意,所以,她答应了孙小明。她们刚刚接触的时候,郝祖国刚当上厂长,经常不回家。孙小明就陪着罗绮做定期检查,到后期时几乎天天都在罗绮身边。起初罗绮也以为孙小明是去做产检,因为她们是在妇产科医院外面碰到的,后来才知道孙小明只是为了等她而已。孙小明告诉罗绮,她这辈子不可能生孩子,所以她希望能够看到罗绮顺利地生下健康的宝宝。出于对一位母亲的同情,还有她们日益深厚的友谊,罗绮提出让孙小明做自己孩子的“干妈”,孙小明一口答应,并且高兴得不得了。但她还是那个条件,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郝祖国,罗绮也没去细想,就爽快的答应了她。立京出生后,孙小明买了不少的衣服玩具给立京,也常和罗绮一起带立京去公园玩。
突然有一天,罗绮邀孙小明到自己家里去,孙小明却破天荒的婉言谢绝了。她告诉罗绮,她们的来往已经让吴美珩知道了,她不想让别人给罗绮的家庭和生活带来不便。孙小明说这些话的时候,立京刚上小学。
对于孙小明突然改变态度,罗绮不能理解。她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是属于那种孤僻型的人,好不容易有了孙小明这样一个闺中密友,两人又那么合得来,交往了这么多年,已经成为了彼此的心灵支柱,怎么突然就说要断绝来往呢?罗绮要孙小明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孙小明那天把一切都告诉了罗绮。除了吴美珩不愿意让他们来往外,还有一个原因。她和郝祖国相恋八年,却因为罗绮的出现而划上了休止符。虽然是她提出分手,但作出选择的是郝祖国,他选择了利于自己发展的罗绮,放弃了真爱的女人。她和别的男人结婚,却一点也不爱那个人,甚至非常讨厌,所以在第一次怀孕时,她毅然决然地堕胎并做了绝育手术,大概是做了这种罪孽深重的事的原因吧,她患上了严重的妇科病,身体日渐虚弱。
她一开始主动找罗绮联络同学关系,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她想从这位情敌口中听到关于他们夫妻的事,想知道他们是否过得幸福。罗绮几乎还和过去一样,还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女人,她始终没有隐瞒自己和郝祖国的感情。但罗绮说道丈夫“是一个工作狂,根本就不懂风情”时,孙小明感动了。孙小明知道,郝祖国之所以这样的伤害罗绮,证明他还爱着自己。后来,她感觉罗绮和自己同病相怜,都是受害者时,不但开始珍惜起这份友情了,而且还真的把罗绮当作了自己惟一的朋友。同时,她也真心地喜欢着立京,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立京慢慢长大,她有了一种罪恶感,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第三者,在偷窃别人的痛苦和幸福。她不愿意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所以她鼓起勇气向罗绮坦白了一切。
罗绮听了这一切后,非常震惊。那时候,罗绮的确非常的喜欢郝祖国,所以她也知道郝祖国和孙小明谈过恋爱。但是,天地良心,她绝对不知道他们会爱的死去活来。如果她知道这些的话,她是不会同意和郝祖国结婚的。她之所以决定把自己嫁给郝祖国,是因为父亲罗汉松告诉她,郝家本来是不愿意郝祖国和孙大峰的女儿谈对象的。但迫于孙大峰手中的权力,所以郝祖国勉勉强强的应付着孙小明。后来,郝祖国知道了孙大峰的险恶用心,孙大峰在一开始帮助郝家的时候,就是有目的的,就是想把自己的女儿硬塞给郝祖国。郝祖国知道原委后,就不打算和孙小明谈了。这样一来,罗绮才觉着自己的机会来了。最后,父亲还告诉她。因为郝祖国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年轻人,所以,他培养和造就了这个年轻人。现在,他不想和孙小明谈了,正好罗绮又特别的喜欢郝祖国,所以,才把郝祖国介绍给了罗绮。
现在,罗绮才知道了郝祖国冷淡自己的原因。现在看来,利用权力硬给郝祖国塞女儿的不是孙大峰,而是自己的父亲。可现在知道这些已经太晚了。现在不但木已成舟,而且还有了儿子郝立京,所以,罗绮已经没有了丝毫回旋的余地。
最终,罗绮还是原谅了父亲的所作所为。因为郝祖国虽然不爱她,但他确实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除了事业外,他几乎没有什么毛病,不抽烟、不赌博,也不和别的女人来往。所以,她原谅过父亲之后,就感觉自己欠了孙小明许多。孙小明告诉她,她知道罗汉松拆散他们的事情是瞒着罗绮的。她相信罗绮。罗绮激动的和孙小明拥抱了一下,最后问孙小明:你现在还爱着郝祖国吗?
“我这个人是一根筋,一旦爱上一个人,我就没办法改变。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至于还爱不爱他,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们现在的交往,和他没有关系。”孙小明这样说,她的笑容明媚得几乎虚幻,让罗绮差点产生错觉,以为孙小明其实只是她的一个梦而已。
罗绮并没有因此斩断和孙小明的友谊。她们还在继续来往,只是她们之间的交往相对过去少了许多。但她们以后每一次交谈的含金量越来越高了。她们开始把话题从立京转移到了郝祖国身上。孙小明给罗绮讲她和郝祖国怎么从认识到相恋;讲她爸爸怎么给他出主意帮助郝祖国去当一个清洁工;还讲郝祖国跟她说过的那些抱负和梦想,也讲郝祖国答应让她第一个乘坐他制造的汽车。
罗绮听着她娓娓道来的那些甜蜜往事,知道自己在无意中做了一件多么残酷的事,尽管那确实并非自己的本意,可她还是很内疚。越是感到内疚,就越是尽可能的帮助孙小明排解忧愁。
再后来,罗绮发现孙小明酗酒很厉害,虽然劝过很多次,但没有任何成效,也因此知道她活得有多痛苦。失去了爱情的她,就等于失去了灵魂,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我们是二十多年的朋友,这些年来我一直都看着她。我什么都帮不了她,所以在这个时候就很想为她做一点事,我希望你能去看看她。”罗绮对郝祖国说。
郝祖国马上想起了吴美珩因为贪污受贿的劣迹以及那个杀人案……也想起了前不久孙小明和吴美珩一起被警察从H国带了回来的情景。那天郝祖国正好去机场接北京的客人,无意中见到了被警车带回来的孙小明和吴美珩。
经过了一个不眠夜后,第二天一早郝祖国就去了罗绮告诉他的那家医院。他看到躺在病**的孙小明,比在机场时见到的还要消瘦、憔悴。但是她依然很美。或许是自己在把当年的影子和现在的她重合,所以会觉得眼前的人有些朦胧,看上去很不真实。
“是罗绮叫你来的吧?”孙小明对郝祖国说:“我还以为我永远都不会见到你了呢,郝祖国同志。”
说完,孙小明笑了,笑容和二十多年前一样明媚。
郝祖国说不出话来,之前已经在父亲的坟头发泄过了的那些情绪,突然之间全都回到了身体里,又重新冲撞着他的肺腑。想嘶喊,想号啕,想歇斯底里地发作。
“你的病……”郝祖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些什么,嗫嚅着最后也只能挤出这样的三个字。他当然知道孙小明得的是什么病,现在又是什么状况。罗绮告诉他,孙小明除子宫恶性肿瘤外,癌细胞还扩散到了肝脏,这是最恶劣的情况,医院方面建议手术治疗,孙小明不同意。医院给他做放化疗,保守治疗,她又不愿意。所以罗绮还交给了郝祖国一个重要任务,让他说服孙小明做手术。
“没救了。”孙小明漠然地说道:“子宫、卵巢什么的全部切除,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已经没有用了,就算做手术也只不过是让痛苦延伸而已。因为我的身体全都坏掉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这里,这里,全都有。”
27、初恋之花凋落,谁之错?
孙小明指着自己的胸口和头。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她的脸上一片平静,没有丝毫痛苦。冷漠中透出一种森然。
“为什么没有早发现?”郝祖国有些疑惑地问。
“因为我很讨厌上医院。”孙小明又很明媚地笑了一下。郝祖国知道她为什么讨厌医院。因为在她小的时候,母亲一直都住在医院,最后也死在了医院,那些时候,她几乎把医院当成了第二个家。母亲去世后,她就开始讨厌和医院有关的一切,在她童年的记忆里,认为是医院把她的母亲夺走了,医院是她不快乐的罪魁祸首。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现在她也躺在了医院里。
“你是故意的吗?”郝祖国相信,这应该是对他的惩罚。她恨他,所以以死来向他抗议。她完全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从罗绮讲的那些话看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她在糟践自己的身体和生命,她似乎恨不得早一点死。而且,她不一了百了地结束生命,却选择了慢性自杀,她是要他看着她慢慢地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最后,郝祖国大声说道:“你这样做,摆明了就是要折磨别人!”
“或许吧。”孙小明垂下了眼帘。
“你报复我?”郝祖国又问。如果有人这时候抓住他的手,就会知道他的身体抖得有多厉害。没有幻觉,也不是任何假象,面前的这个人,其实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掉了,是他亲手扼杀了的。什么美丽,什么明媚,全都是他在欺骗自己,映在他眼中的,只是一个形容枯槁的重病患者,既残破,又丑陋。想到罗绮说孙小明毅然放弃了作母亲的权利,她竟然能对自己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来,她的行为太疯狂、太可怕了。既然如此,当初她为什么还能那么潇洒地离开他?郝祖国觉得自己至今都没能了解孙小明这个人,又或者说,他没办法理解她那种太过激烈的感情。她真的还爱他吗?郝祖国不敢相信罗绮说的话:“她还爱着你,她一直都还爱着你,我想这世界上再没有比她更爱你的人了。”
“你这么认为?”孙小明倏地睁大了眼睛,目光幽深地盯着郝祖国。
郝祖国语塞。身后响起了窸窣之声,随之门轻轻地被推开,罗绮走进来了,她看到郝祖国,刚想要退回去,孙小明却叫住了她:“绮姐,你别走啊。”
郝祖国有些尴尬,尽管是罗绮叫他来的,但他并不想碰上这种三角场面。
罗绮到床边询问着孙小明的身体状况,把带来的鸡汤盛出来放在临时桌上。可以看出她们的关系非常亲昵,她们笑着聊天,吃东西,郝祖国被晾在了一边,他反而成了里面的第三者。孙小明的精力很差,吃过一些东西后就睡着了,罗绮和郝祖国等她睡了后一起离开。从医院大门出来时,罗绮对准备回公司的郝祖国说:“我问过医生了,他们说如果不手术,只靠点滴维持,照这样拖下去,顶多能撑一个月。我也知道你工作很忙,但你能不能在这段时间陪陪她?”
“她更需要你去陪着她吧。”郝祖国发现自己竟然在吃妻子的醋,想到孙小明对他冷漠而排斥,却对罗绮十分亲切依赖,心中就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感觉,冲着罗绮说话的口气也很呛。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了。这不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你。”罗绮难得用这么强劲有力的声音对郝祖国说话,她似乎也有些生气,表情比平时更严肃,看着郝祖国的眼光很凌厉。
“为了我?”不明白罗绮的话意,郝祖国忍不住反问。
“你问问自己的心吧!”罗绮说完,招了一辆出租,头也没回地上车走了。
虽然没能当即理解罗绮那番话的意思,郝祖国还是每天都抽出时间去医院。孙小明对他带去的花很感兴趣,其程度甚至超过了他这个人。她会对每天都变化的花作出评价:“啊,今天是康乃馨呀,有进步了呢。昨天的香水百合被护士长拿走了,说病房里不能有气味过浓的东西,会引起药物过敏。”“其实矢车菊也不错哦!不艳丽却很浪漫的感觉。”“为什么不是红玫瑰而是白玫瑰呢?”“你喜欢郁金香对不对?你知不知道郁金香原本产自哪里?”……
她还是那么小资情调,郝祖国有些无奈地想。在他们还是一对恋人的时候,她就对他说过,她不要他送她首饰、衣服这些俗气的东西,如果他真心要送她礼物,就把他每天看见的第一朵花送给她。那时候他还真那么做了,每天都把上班路上或赴约会途中看到的家花野花摘去给她,她总是高兴地抱着他亲吻他的脸颊。于是他也高兴得晕陶陶的,觉得自己尽管当了偷花贼,其实也很光荣很伟大。
随着郝祖国去医院的时间长了,孙小明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态度与当初有了明显的变化,从一开始的抗拒、冷漠,到现在的欢颜、欣喜。为此,郝祖国在心里感谢罗绮。他也逐渐了解到了她那番话的真意。这并不仅是单方面的安慰和给予,每每看到孙小明露出真心的欢笑时,他知道,他的灵魂在那一瞬间得到了救赎。
因此,他也发现了,在他的心底,依然还爱着这个女人。只是,这份爱被他藏得太深,太久,差点都要遗忘了。在他的感情世界里,永远都为她保留着一个角落。
……
“祖国,怎么不说话了?”路鸣问怔怔出神的郝祖国。
“书记,我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郝祖国坐正了身子,直直望向路鸣。不仅话中说出求这个字来,他的眼光里也带着路鸣从未见过的深切恳求。
“什么事啊?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
“这个忙无论如何都请你要帮我。”郝祖国说。今天在医院里,孙小明的身体状况恶化得很严重,痛苦的挣扎之后,她第一次开口向他提出了一个请求,说想见她父亲一面。她知道父亲被“双规”在某处,原则上是不能离开那里的:“我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郝祖国答应孙小明帮她和父亲见面,但前提是要她接受手术。于是两人达成了协议。只要孙小明能够和孙大峰见面,她就积极配合手术和治疗。这等于就是在拿她的生命做筹码。郝祖国决定就算是下跪请求、不择手段,也要完成孙小明的心愿。
“你说吧。什么事?”路鸣很难见到郝祖国如此挣扎的模样,明白了他提出的请求一定是私人层面的。以他对郝祖国的了解,知道这个男人除非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为私事向他这个市委书记开口的。
28、艰难的请求
“能不能让孙大峰和他的女儿见上一面?”郝祖国有些艰难地说道。“这有什么问题,你找王局长要个探视证就可以了吧?”路鸣诧异地问。
“不,我是说让孙大峰出来和他女儿见面。”
“有什么充分的理由吗?”
“孙大峰的女儿……已经是癌症晚期,现在病情恶化,医院方面说她随时都可能……她希望能和父亲见最后一面。她的身份很特殊……她的丈夫是那个吴……”
“吴美珩?”
“对,就是这个人。”郝祖国不愿意从自己的口中说出这个名字来,就算是听别人说,也从心底里产生阵阵厌恶感。他皱紧眉头,沉着脸回答了路鸣。
“这么说,这个孙小明也在被审查中?”
“孙大峰和吴美珩他们做的那些事,都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况且她现在生命垂危,答应一个将死之人的要求也不过分吧?”郝祖国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声音难免放大。路鸣看着他,仍然有些不能理解:“祖国,我能问一下吗?这个孙小明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郝祖国顿了顿:“她是我曾经深爱过的女人,也是我伤害最深的女人。”
这个回答虽然在路鸣的意料之中,但同时也有点意外。他隐约感觉那个孙小明对郝祖国来说意义非凡,但却没想到郝祖国竟然会一口承认,连一点点遮掩都没有。路鸣当然知道郝祖国是有老婆的,而且还是二十多年的模范夫妻,他们的儿子也都已经成家立业了,谁料想竟然在这个时候杀出个“第三者”来,而这个第三者的近况,除了他的妻子外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按理这种问题不应该出在郝祖国身上,因为在路鸣的印象中,他不是那种会被感情左右的人。但他现在却完全是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还摆出如此直接坦**的态度,倒让路鸣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问题了。
“你这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也给我搞起那个……婚外恋来了?”
“孙小明是我的初恋,我们从十五岁就开始谈恋爱,直到我和罗绮结婚。”郝祖国说道。“所以这些年来你一直和你的初恋搞地下情?”路鸣难以理解地问。
“不,我们在结婚前就分手了,之后再没有联系。直到一个月前,我们才又见面。关于她得病的消息,也是我的妻子告诉我的,我不知道她们两个是好朋友。”
“你把我都搞糊涂了,你妻子竟然也知道这件事?”路鸣听得真的是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