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雪华有些哀怨地瞪了郝立京一眼:“他也不是那种会胡说八道的人嘛!肯定是事实,你还偏偏要亲自来验证一下,我只能说你是吃饱了撑的。”
“别说话,仔细听着。”郝立京摇手让刘雪华噤声,惹得她更加怨恼,狠狠地剜了郝立京一眼,但也只能无奈地闭上嘴,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挑着碗中的米饭。
“喂,别说了,外面有狗!”老板娘突然冲着那两位客人低声喊了一句,郝立京顺着他们望出去的视线,看到街面上有两位身穿制服的联防人员正往这边走来。
“墙里说话,墙外有人。我们说话要注意点,要是让这帮走狗听到了,我们可都得丢饭碗!”
“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两位客人说完就开始低头吃饭,再不议论刚才的那件事了。
“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的,胆小如鼠,为了那五斗米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你们就没个有骨气的,站出来为老百姓说说话?”老板娘翻着白眼盯着外面的那两位联防,又一边不冷不热地数落那两位客人。
干部模样的人见联防人员站在那里抽烟,就接上说“你敢为老百姓说话?你说话得有证据吧,没有证据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破坏分子,是特务!咔嚓,是要被正法了的!”一位干部瞪着小眼睛替自己辩白,说着还把手放在脖子上比了个砍脖子的动作。
“你们不会去密云镇取证据呀?”
“我说老板娘,你还真是站着说话腰不疼!整个密云镇,让警察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你能给我进去看看?”
说话间,那两位联防人员又走过来了,并且走进了这家小吃店,晃悠了一下,就又出去了。在他们刚走出门时,老板娘狠狠地冲着他们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
吃完饭,郝立京和刘雪华从那间小吃店出来后,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着……刘雪华看郝立京从头至尾都没说一句话,也没向任何人打听什么,就有些奇怪地问他:“郝总,你不是来收集情报的吗?怎么都不问人?”
“问什么?”
“至少问问密云镇要怎么走吧?你不是打算去密云镇吗?”
“不用问了。”郝立京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我们已经被人家盯上了,这一问不等于是自报身份吗?所以,我们什么也不能问,就装作是一般志愿者,尽量蒙混过去吧。”
“唉?我们被盯上了?什么时候?”刘雪华说着连忙向四下看去,郝立京一把将她拉到身边:“你不用看了,这里只是一个小县城,对于那些联防队员来说,城里有些什么人,他们比谁都清楚。所以,我们这两张陌生的脸首先就暴露目标了。”
“原来如此啊,我说呢,我感觉自己装的还蛮像吗?他们是怎么看出我们来的呢。”刘雪华拍了拍胸口,冲着郝立京眨眨眼,郝立京被她说了个糊涂:“你装什么装得蛮像?”
“装你老婆啊!”刘雪华说完自己倒先噗哧一声笑了:“怎么,难道我不像?刚才那个老板娘就把我认成你老婆了呢。”
“你又说这个。”郝立京无奈地摇摇头:“人家不会管我们是什么关系,只会关心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那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我们是来支援灾区来的,是抗震救灾来的。”郝立京一本正经地说道。
“嗯,对!你说得一点没错,这也是事实。”刘雪华非常配合地大点其头。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边说着边往城外走去,刚过了一座城边的小石桥,突然冲出两名穿制服的联防队员,拦在了他们面前:“站住!”
29、神秘的陌生人
刘雪华也不知是在假装还是真被吓着了,惊呼一声后,一把就抱住了郝立京的胳膊,把整个身子都藏在了他的怀里。
郝立京不仅被那两个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给吓了一跳,也被刘雪华突然的动作给吓得愣住了,他用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拦在他们面前的那两个人:“你们干什么?”
“例行检查!你们是干什么的?”郝立京其实已经认出,眼前这两位正是之前在小吃店里看见的那两名联防人员。他们果然被当成了可疑分子。
“你好,同志,我们是从东北辽海市来的志愿者,到这里来帮助抗震救灾。”
一名联防队员翻着眼睛把郝立京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才态度蛮横地说道:“请出示你们的证件。”
郝立京把身份证和工作证一起递了过去。
联防队员甲一看郝立京的证件,就马上改变了态度:“噢哟,原来你是大名鼎鼎的企业家郝立京先生啊?我知道你们,你们中国龙汽车的救援队千里迢迢来到我们西江抗震救灾,电视里都报道了你们的事迹,可是,为啥你一个人,哦,不,这位是你的……”
“她是我的助手。”郝立京示意刘雪华也把她的证件拿出来,刘雪华扭了扭嘴角,取出证件交给了联防队员甲。
“哦,她是你的秘书呀。”联防队员乙用一种暧昧的眼神又把郝立京和刘雪华打量了一遍,这才把证件还给他们,并说道:“你们中国龙汽车不是来了一个车队吗?为什么你们两个人会单独到我们桥口县来?你们的大部队呢?你们两位到我们桥口县来是有什么事吗?”
联防队员甲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冷着脸立刻追问道:“你们刚才说要到哪里去?”
郝立京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反问他:“我们刚才说了要到哪里去吗?”
一直都如临大敌的联防队员乙有些恼羞成怒地冲着郝立京吼道:“是我在问你问题,请你老实回答,你们到底要到哪里去?”
郝立京也不跟他争辩,只是微微一笑:“噢,是这样的,我们刚才正想要找地方休息,可是在城里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一间招待所和宾馆。我们想在这里住一晚,然后明天就返回泰康市。”
“你们为什么没跟大部队在一起?”联防队员甲依然警惕地紧抓着这个问题不放。联防队员乙也满脸狐疑地盯着郝立京和刘雪华,眼光不断地在他们两人携带的随身小包上打转。
“我们中国龙汽车的救援队在帮助转移临江师专的全部师生,所以正在往返于临江县和泰康市之间。我们两个是听说桥口县也有需要转移的群众,就先来看一下情况的,顺便了解这里的路况。所以我们两个算是大部队的先遣部队吧。”
“我们桥口县的灾情并不像临江县那么严重,再说我们也没有接到这方面的指示。你们是从哪里知道我们这里有需要转移的群众的?”那位多疑的联防队员乙依然不怎么相信郝立京的话,滴溜溜地转着小眼珠,试探着问郝立京。
“所以说我们是听误了情报,白跑了一趟。”郝立京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摇了摇头说道:“看来桥口县的确受灾并不严重,我们在帮临江县转移完那里的群众后,如果这里再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们,我们的救援车队也就要打道回府、返回辽海去了。”
“这么大面积的强烈地震,没想到你们桥口县竟然受灾这么轻,看来你们的地头上有神灵在保佑哦!”刘雪华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眼睛往那两位联防队员身上瞟了瞟,发现他们都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神情,彼此对望了一眼,便赶紧扭开了头。
“郝总,虽然我们这里受灾情况不严重,但也不轻,所以为了你们的安全起见,你们还是不要在这里住了。”
“那我们去哪里住?难道要我们露宿街头吗?”郝立京说着又笑道:“露宿街头也没关系,比起那些在重灾区的群众,他们不但没吃没喝,而且还要担惊受怕,我们在这里的情况要好太多了,你们说是不是?”
“啊?对……对,你说得对。”联防队员甲刚回答完郝立京的故意问话,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了,有些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陪着笑对郝立京说道:“郝总,看你说的,你们专门到我们西江来支援救灾,怎么能让你们露宿街头呢。二位请跟我们来,我们带你们去一个最安全的地方休息。”
“那还真是谢谢你们了!”刘雪华又充满讥讽地扔下这么一句,郝立京向她使了个眼势,她扬了扬眉,抿着唇不再说话,但从她紧绷着的腮帮子可以看出,她已经努力的忍住了笑。
30、旁敲侧击
最后,联防队员带郝立京和刘雪华去的是桥口县中学,在这所位于县城西边的学校操场上,搭建着一排排整齐的帐篷,比起之前郝立京在临江师专看到的情景,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了,这让他难免心生几分复杂的情绪。也开始担忧车队的进程和那些留下来的孩子,他们虽然表面上看去很坚强,可他们毕竟还是孩子,心理承受能力有限,在一半同学离开后的那个操场上,不知道他们会以怎样的心情等待前来解救他们的解放军救援队。
郝立京和刘雪华被交付给了在这里负责的老师,那两位联防队员还特别关照要照顾好他们。似乎是因为郝立京的特殊身份他们才能得到这样亲切的对待,但私底下郝立京却趁人不注意时对刘雪华说:“特别关照啊,看来我们两个被人家看管起来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刘雪华有些不安地咬着嘴唇。
“没关系。既来之,则安之。等过了今晚再看情况吧。这一路折腾下来,你也累了吧,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咱们还有硬仗要打。”
“你不会趁我睡着了一个人偷跑吧?”刘雪华歪着头调皮地问郝立京。
“我是会那么做的人吗?”郝立京压低声音呵斥刘雪华:“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你既然跟着我来了,我就要对你负责到底。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我的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你还不知道?”刘雪华有些委屈地瞪了郝立京一眼。郝立京再次无奈地叹息:“我说,你就不应该跟着我来的。”
“哼,我偏要跟着你!别说是现在了,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刘雪华说完,冲郝立京吐了吐舌头。
然后,他们两人就分别由一男一女两位老师领走,去各自的帐篷里休息。临走时郝立京跟刘雪华用唇语对她说:“别忘了打听情报。”
刘雪华笑着用手指在背后对他做了个OK的手势。
进到帐篷里,刘雪华打量了一番里面的摆设,也就是几张高低床,还有简易的洗脸盆架,虽然简陋,但从床头小桌上摆放的那些瓶瓶罐罐还是能看出一点差别来。虽然条件艰苦,又是特殊时刻,但爱美是女性的天性也是永恒不变的规则。所以一进到这个帐篷,刘雪华就有了一种归宿感,之前的那些紧张、疲累,在这个充溢着牛奶洗面液的特有甜香的狭小空间里,马上就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
负责照顾刘雪华的女老师大约四十来岁,给人一种干净利落、气质文雅的感觉。刘雪华被她照顾得非常体贴入微,难得地用热水洗了脸,擦了身,还泡了脚,然后钻进柔软温暖的被窝里,别提多舒服了。这对于长时间在车上打发睡眠的她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一种享受了。而且,暂时完全不需要考虑救援队的工作了。难得能够睡这么个安稳觉,她很想头挨枕头就马上去会周公,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但她没敢忘了郝立京临别时交付给她的任务。
刘雪华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看到那位女老师也梳洗完毕后在对面的**睡下了,就没话找话地试探着问她:“大姐,你也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吗?”
“是的,我是这所中学的校长。”女老师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刘雪华一听,来了精神,顶着被子趴在枕头上,继续问她:“哇,这么年轻就当校长了啊,还是女校长,你贵姓啊?”
“免贵姓王,王小红。”女老师说道。
“哦,是王校长。那,王校长,在这次地震中,你们学校的伤亡大不大?”
“比起重灾区来说,我们这里的情况还算是不错的。但是,我们已经有3名学生和一位老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另外,我们有37名学生,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那这些伤员都转移出去了吧?”
“是的,已经转移出去了。”王校长略停顿了一下,才轻轻地回答了刘雪华。
这边刘雪华正在试着找机会询问关于密云镇的情况,那边郝立京已经和那位男老师聊了起来。但那位男老师一听郝立京问起密云镇,就噤了声,好半天才从**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还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这才小声地对郝立京说:“郝总,这件事,你最好别打听了。”
“刘老师,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啊?”
31、障眼法
那位刘老师用手指了指帐篷顶部,一脸神秘莫测地低声说道:“上面不让我们说呀。”
“刘老师,我也就是随便问问而已,但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更好奇了,到底在密云镇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连上头都这么紧张兮兮的呀?”
“郝总,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件事。我不告诉你也是为你好。”刘老师看着郝立京,微微一笑:“现在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说对不对?”
“刘老师,话可不能这么说,要是为了少一事我们还干嘛到灾区来?我是个东北人,性子直,有啥就说啥。我以前没来过西江,更没经历过这么严重的地震灾害。所以这一次到这里来了以后,对很多情况都不了解。我们是真心想要来帮灾区老百姓度过难关的,可是很多事情都和我们之前所想的不一样。给我的感觉就是我们和这里的人存在着很大的隔阂,不知道是我们的方式方法不对呢,还是彼此之间缺乏沟通。作为一个几百人救援队的总指挥,我面临着极大的困难,救援工作无法很好地展开。我们伸出了双手,但却不能被人理睬,真是有力无处使。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们的到来是多余的。我想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才会出现这种衔接不良的情况。大概是你们都不信任我们这些外人吧,就比如现在我和你之间的交谈,我只想知道一点真实情况,但你却觉得我是在多事。你想想看,大家连心都不齐的话,怎么能往一起使力呢?照这样下去,‘团结一致,众志成城’的目标还怎么实现呢?说实在的,我的心里真有种满腔热情却被劈头盖脸泼了冷水的感觉呀。唉,除了难以接受之外,也难以理解。就算出了天大的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努力,再困难也总会克服了的不是吗?”
“郝总……我可以告诉你密云镇发生了什么,但你要保证不说出去。”刘老师被郝立京深情并茂的一番真情告白感动了,终于松动了牙关。
“密云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与此同时,刘雪华也已经打动了王校长。王校长披上外衣下了床,到门边去看了看,然后回来对刘雪华悄声说道:“小刘,我告诉你了,你可千万要保密哟!”
“王校长,你就放心吧。”
“密云镇发生了特大的瘟疫。”
“什么?瘟疫?”
刘雪华都被听到的这个消息吓了一大跳。
“小刘,小声点!”王校长连忙对刘雪华做出噤声的动作:“就是因为发现了疫情,所以才要对外封锁消息。”
“可我听说那里死亡人数非常大。”刘雪华心里非常清楚,这绝对只是个障眼法,只不过被蒙蔽的人也包括了他面前的这位王校长。
“那是当然的呀,你想想看,瘟疫能不死人吗?正因为瘟疫有时候比地震还可怕,上头才会这么紧张,其实,这是非常正常的。”
“既然是瘟疫,还封锁消息干什么?”刘雪华疑惑地问道。她不敢确信自己所听的是否是真实情况。
“小刘,你政治上还不成熟啊!你想想,8月份咱们的首都北京就要开奥运会了,中外反动势力千方百计地找机会想要阻止奥运会在我们中国举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就已经搅得我们力不从心了,如果再传出去这里发生了大瘟疫,不但会引起老百姓的恐慌,在国际上也会造成对我们不利的舆论,境内外反动势力就会趁机大做文章了!”
刘雪华被王校长这番分析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怎么跟我们的郝总一样,一说起这个来就一套一套的,她有些应付地点点头:“噢,是这样啊……”
“所以说,小刘,不让新闻记者去密云镇,也不让你们的救援队过去,都是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着想啊!”
“哦,要是这样的话,我就能够理解了。”刘雪华虽然这么回答着王校长,但在心里已经更加肯定,被笼罩在瘟疫这个雾障之下的密云镇,必定存在着更加严重的事态。所以,她在心底里下定了陪同郝立京前往密云镇寻求真相的决心。
32、瞒天过海
凌晨的雾还没有散去,山村都还沉浸在一片蓝色的宁静之中。就在这时,一辆小卡车很突兀地出现了。这是一辆130柴油小货车,柴油机的马达声突突突地响着,吵醒了这个时刻难得的清静。小卡车是从县城方向开过来的,正以飞快的速度往密云镇奔去。
虽说天还早,但设在密云镇外的一个临时检查岗哨却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戒,依然严阵以待。在这里值班的外地特警以及穿着白大褂的专业检查人员,他们全都严肃紧张地盯着这辆突然出现的小卡车。
小卡车被一位戴着红臂章的特警拦下了。年轻的司机是一个小伙子,他陪着笑从车上下来,向特警解释他是密云镇人,开着一家小杂货铺,由于地震已经停业了好一阵子,这不,地震总算消停了,铺子也重新开张了,生意还挺火。昨天去县城进了一车货,顺便看了看在地震中受伤的姑姑,在他们家里住了一夜,现在刚从县城回来。
“车上都是什么?”
“就是些胶鞋啊、雨衣啊,帽子什么的。现在不就正需要这些东西嘛!”司机嘿嘿地憨笑着。
执勤的特警绕着小卡车转了一圈,看到货斗里装着满满的纸箱,他疑惑地看了一会儿,又问:“这么多?全都是货?”
“已经有一个月没进货了,现在东西又紧缺,就一次多进点。”司机摸着剃得光光的头,愁苦着脸:“还不都是这该死的地震闹的,好不容易才能出来撒。”
一位大概认识这位司机的执勤人员过来打了个招呼:“小宝,回来啦!”“是啊,你们辛苦了,这么早就要上班。”小宝一见有自己认识的人,神情马上就放松了。
“没办法,特殊时期嘛!”
“你说的对,现在是特殊时期。”小宝意味深长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小卡车没有问题,被放行了。可是,一路上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都认真的查看了小货车上的货,都没有查出什么问题来。在一处山坳处,小宝把车停了下来。他走到车斗后面,对那一堆纸箱说话,“你们可以出来了,透一下气吧。”
说话间,小宝松开了绳子,然后把两个大纸箱慢慢地推开后,就见郝立京和刘雪华狼狈不堪地从里面露出了头来。郝立京长长地出了口气:“没想到他们搞得还真是阵仗大呀,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啊。这种布防,真的就连一只苍蝇都难飞进来了。”
“可你们还不是进来了。”小宝说完哈哈大笑:“委屈两位了,你们可是密云镇的稀客呀。自从地震过后,这里就再没来过外人,就像把我们密云镇给封闭在世界之外了。进不来也出不去,啧!”
“我看岗哨都是外地的特警设的,这林和尚的权利还真大啊,竟然能够调动外地的特警帮他站岗。”刘雪华说着,拨了拨自己被弄乱的长发,为了方便,她索性用手绢把头发扎了起来,但由于头发过长,发梢还是被挂在了纸箱的铆钉上。刚才经过岗哨时,她过于紧张,使劲抓住了身边的郝立京,结果都把他给抓得喊痛了。现在得空,偷偷地看了一下他身上被自己抓过的地方,发现郝立京的衣袖都被她给拧皱了,她的脸一红,赶紧转开视线,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外地特警只是听命行事,他们并不知情。大概还以为里面真发生了瘟疫呢。”郝立京倒是更像个没事人一样,完全不在意自己头发蓬乱、衣服褶皱的样子,把头从纸箱堆中伸出来,继续和小宝说着话。
“是啊,对外就是这么说的!只为林和尚的一句话,我们密云镇就与世隔绝了!”小宝有些愤愤地踢了一脚车轮胎。
“他只是想隐瞒真相,才这么大费周章,所以我更加想知道他究竟隐瞒了什么。”郝立京说完陷入沉思,眉头紧皱,神情凝重。
刘雪华看了郝立京一眼,轻声说道:“没听有句话说吗,真相都是残酷的。”
“但真相也是掩盖不了的。”郝立京铿锵有力地说道。
休息了一会儿,小卡车又继续前行,为了慎重起见,郝立京和刘雪华依然藏在车斗里的纸箱中间。小卡车在山道上跑了大约半个钟头,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密云镇密云村,小宝在村外的一个河沟里停下了车。
“大哥大姐,我们到了,你们可以下来了。”小宝帮忙把沉重的纸箱挪开,让郝立京和刘雪华下了车。“这里就是密云村了。”小宝指了一下前面的山村,对郝立京说道。“密云中学就在那边,顺着这条大路你们再走上十几分钟就到了。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哦,谢谢你了,小宝。”郝立京看到这个河沟很深,而密云村就在河沟的上面。河沟处停着好几辆挖沙车,到处都是筛好的沙堆和鹅卵石堆,只是这个时候挖沙车尚未开工,静静地趴伏在河边,就像是安静而温顺的老水牛。河水清凌凌的,能够照出山的影子,熹微明亮的天空也被映在了碧绿的水中,和山影相映成辉。
近在眼前的村庄,上空还飘着淡淡的雾气,偶尔能听闻几声犬吠。这个村子的规模虽然不大,但也不小,层层叠叠的砖瓦房屋蔓延出方圆好几里,其间还有不少白沙砖砌的二层小洋楼。可惜的是大都在地震中成了残疾。或跨了边角,或落了屋顶,而有不少地方已经搭建起了脚手架,开始了重建。看得出,密云村的经济条件不差,人们的精神也可嘉,在遭遇到这么大的灾害后,他们依然能够很快就振作起来,恢复自己以往忙碌而宁静的生活。
郝立京看到眼前的这种情景,心里难免生起百般感慨。在这里生活着的人们,他们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只是低头踏实地过着自己的日子,然而,自然灾害之后还要让他们承受人为的灾害,无疑是在他们饱经伤害的心灵上再撒一把盐,对于这些朴实的人们来说,这样的打击过于沉重,他们终究还是无法再默默地忍受下去了。谁都有为自己说话的权利,更何况是在共和国的旗帜之下!
刘雪华按之前说好的,要给小宝付车费。并且要多给他,但却被小宝拒绝了。他收起憨笑的样子,郑重地看着郝立京和刘雪华:“大哥,大姐,你们告诉我实话吧,你们是不是来密云镇调查的记者?”
郝立京和刘雪华对视了一下,这个问题终究还是被问出来了。之前他们在县城里找到这位年轻司机时,并没有跟他提起他们的身份和目的,而这位开朗的小伙子也没有多问,一听说他们要去密云镇,就让他们上车,只是要他们好好的藏起来,别被别人发现了。因为现在的密云镇被布控了,不准外人随便进去。
郝立京本以为需要好好的央求人家,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通了,所以承诺只要把他们送到密云中学附近,就给200元的车费。当时小宝只是呵呵一笑,爽快地答应道:“要得!”
“小宝,这是一开始说好的,你就拿着吧。”
“我说了这不是钱的问题,如果你们真是来调查密云镇的事,我就坚决不能拿这个钱。虽然我们家没有人在密云中学上学,但我们村里有好多孩子都在那里,你说现在养一个娃多不容易啊,这说没了就没了,谁不难过?如果你们真能把这里的事给抖露上去,你们就是密云镇的恩人。”
“小宝兄弟,我们信任你,但请你谅解我们,我们不能把身份暴露出来。不过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你倒是说对了,我们的确是要调查这里发生的事,想要知道真相,并掌握确凿的证据,所以,希望你能帮助我们。”郝立京恳切地说道。
“你们放心!我不问你们是什么人了,只要你们是替密云镇的那些孩子们申冤的,我就帮你们。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小宝也拍着胸膛,更加的坦然爽快。
“你能不能从村里帮我们找几位失去了孩子的家长来,我们想问问情况。”
“没问题,我现在就给你们联系。”小宝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利索的打了几个电话,之前他和郝立京他们说话都用带着地方口音的普通话,现在则完全用本地话在说,郝立京和刘雪华听着他飞快地吐出那些天书般的语言,半句也没听懂,不由得面面相觑。
33、一手遮天
密云镇的街上,马路边的一个小商店地下室里,挤满了村民,门里门外熙熙攘攘的足有二百多人。无一例外,他们全都是学生家长。他们的孩子本来是在密云中学读书,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被夺走了年轻的生命。人类对于天灾原本是无可奈何的,但这些家长们却认为,自己的孩子死得很无辜,因为这场灾难更多是人为引起的,因此他们感到愤慨,在悲痛之余想要给无辜丧生的孩子讨个公道和说法,不能让孩子们死得不明不白。
他们得知县委书记林和尚要从镇上过的消息后,马上都聚集到这里来,希望能够把他们的冤屈向这位“父母官”申述,并得到他的答复。但出于对这位“父母官”向来的行为,他们又担心此举并不能起任何作用,于是在家长之间引发了一些小的争议和不安的牢骚,人们议论纷纷,紧张不安,就像是一群失去了蚁后的公蚁,纷乱地彷徨着,不知该往何处去。
密云村村长佟发所也是家长代表之一,他看到大家像无头苍蝇一样骚乱,也不是个办法,就站了出来,大声地对大家说:“我说你们大家,其他什么都不要想了,我们今天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定要逮住林和尚!如果他林和尚不讲理,不听我们的,到时候男人们千万不能上前,林和尚带着警察,龟儿子心狠得很,搞不好会整出什么意外。所以,女人们你们就要拿出平时撒泼闹事的劲头,上去拦住他,他不敢跟你们动真格的,无论如何今天都要给咱们的娃娃讨个说法。”
站在佟所发身边的一位母亲也情绪激动地开口说话了:“对!林和尚要是胡说八道,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撕他的衣服,抓他的脸,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专门去探消息的人匆匆忙忙地跑了来,告诉大家:“林和尚的车马上就过来了!”
“大家赶快找地方隐蔽起来,我咳嗽一声,你们就都冲出来!”佟所发成为了这群人的临时指挥,他就像是一位临战的将军,严肃而紧张地指挥着他们这支特殊部队,而他们所迎接的也是一场至关重要的残酷“战斗”。
这个时间,郝立京、刘雪华与小宝联系到的村民家长正在交谈,他们没有直接进村,就在村外的那个河沟里,临时做了个采访现场。郝立京仔细地询问了每一位家长,向他们了解详情。
“你说这所中学有41年的建校历史了,能不能请你详细说明一下。”
“密云中学的前身是一个化工厂,建于1967年。后来在1984年,化工厂倒闭了,县上把厂子收了回去,改建为学校,就成了现在的密云中学。基本上,密云中学是完全由原来的厂子改成的,在原来的厂房里放了课桌进去,就当教室用了。”
“完全没有重修吗?”
“没有!他们还让孩子们住停尸房!天地良心啊,这些龟儿子东西!拿了上面拔下来的钱不修宿舍,让娃娃住那种地方,那些可怜的娃儿……他们死得太冤了啊!”这位是失去了孙女的老农,他说着说着已经是老泪纵横了,情绪也是十二分的激动。
“大爷,你说的这些有没有证据?”郝立京紧皱着眉头看着老人家,心里亦是同样难过。
“有!当然有证据!证据就在学校里!就在校长的保险柜里!”
“谢谢你,大爷……”
情绪崩溃的老人被其他家长劝说着回去了,郝立京怀着沉重的心情继续询问:“这么说,学校在建成后,就一直都没有修缮过?”
“是的,一次都没有。虽然上面曾经连续几次拨款给学校,但一次都没有用在校舍的修缮上。”回答郝立京的这位村民言辞很清晰,也很笃定,在他眼中隐隐能看出被忍耐着的愤恨。
“连续几次拨款?”
“我只记得有两次。我记得很清楚的一次是1996年,上面曾经给学校一次性拨款280万元,就是专门用于修建在此次地震中出事的这栋学生宿舍楼,可是他们并没有修。”
“你怎么对上级拨款的时间,和拨款金额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当时我就在学校的食堂里工作,所以知道一些内幕。”
“既然有拨款,他们为什么没有重修校舍呢?”
“谁知道!上头的拨款到哪里去了,谁也说不清楚。但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那其他几次拨款是在什么时候,大概拨了多少钱?”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是95年复员到学校工作的,但我在03年就出来自己干了。所以这前后的事我并不知道。”
“那你知道学校的建筑都是什么结构的吗?”
“知道,全都是砖混结构。”
“密云中学的校舍,全都是有41年历史的砖混结构的建筑,所以说,大部分都已经是危房。而这个情况,校方以及上面全都知道?”
“是的。学校的这几栋宿舍楼,前身是工厂的医院,其中有一部分是职工医院的停尸房。”
“所以,校方由于房屋紧张,于1996年将停尸房改造为学生的寝室,是这样吗?”
“是,每间宿舍的居住学生都在15人以上。”
“这些危房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因为时间久远,已经造成部分墙体裂缝、地基下沉,墙面砖体都严重风化了。”
“学校就心安理得的让学生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学校也是做了大量的工作,2003年和2006年,学校连续把学生宿舍列为b级标准危房,上报要求重新修建。”
“结果是款拨了,但还是没有修宿舍?”
“对!事情就是这样!”
“你说的这些情况属实吗?”
“记者同志,我是个复员退伍军人,已经有16年的党龄了。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没有一点虚假。”这位同样失去了孩子的父亲每一个字都说得铮铮有力,落地有声。
34、还我公道
郝立京在密云村进行的临时调查并没有取得什么实证,但也让他知道了许多隐情。小宝告诉他,今天没能找来更多的家长,是因为家长们都去镇上了。
“他们去镇上干什么去了?”郝立京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还能干什么,他们去拦林和尚了。”
“这样做有用吗?林和尚他会听家长的申告吗?”郝立京表示怀疑。通过大家的种种言辞,他多少也对这位林和尚有了些了解,不认为他是那种会听老百姓说话的人。
“肯定没用!所以我才没去。”之前被访的那位退伍军人冷笑着说道。
“他林和尚就不怕引起公愤吗?要知道,群众的力量是很可怕的!”刘雪华问道。“他要是怕,就不会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
郝立京和刘雪华对视一眼,再次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这时,在密云镇上,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空气中能够嗅出火药味来,犹如一场战争即将打响。佟所发和家长们就像是电影里的游击队员,全都神情紧张地躲在街沿的那些小商铺和墙角处,等着林和尚的车过来。之前那位响应佟所发的母亲陈文芳,和佟所发是一个村上的。她躲在自家村长身后,有所担心地问:“村长,我说,这样真的能成事吗?”
“我想今天林和尚的态度一定会很好。”佟所发笃定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
和他们藏在一起的另一位村民就说了:“哼!国务院总理来灾区看咱们,对老百姓都那么亲切,凭他一个县委书记,还敢把咱们怎么样!”
“对,他不管怎么嚣张,也要看看形势,不敢做得太过分。”佟所发点点头,表示赞同。
“要是林和尚有个好话,答应解决我们的问题,我们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我看悬!之前国务院总理来咱们镇里的时候,林和尚就怕我们上访,派了那么多外地的特警把我们看管起来了,我们连远远看一看总理的资格都被剥夺了。你说他能听我们的吗?”陈文芳还是十分担忧,愁苦地说道。
“听说总理知道咱们的孩子没了,还掉眼泪了呢。”佟所发也情绪激昂起来,他捏紧了拳头,恨恨地说道:“我们总不能就这样等着什么都不做?不管他林和尚怎么说,我们都要跟他讨个说法,如果他不听,我们就想办法继续上访!”
“唉……”
“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孩子白白的被他们害死,还无动于衷吗?”
“村长,来了!”
一辆奥迪颠簸着从被震坏的街道上开过来,车速却也不慢,马力十足的车轮碾过路面上那些松动的石板,发出咯咂咯咂的声音,车尾扬起了高高的烟尘。
“上!”
佟所发一声令下,几百村民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呼啦啦地围在了车前,顿时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住了那辆八成新的奥迪。奥迪车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紧急刹车,停在了人群之中。
片刻的静默后,围在车周围的人们全都跪了下去,匍匐在奥迪的四面,而奥迪却一直保持着沉默,涂着茶色防晒膜的车窗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大概过了有五分钟之久,车门才有了动静,当车门缓缓地推开,林和尚从车上下来时,人们都仰起了脸,每个人的神情里都充满了期待。
林和尚是个微胖的中年人,头顶已经谢了大半,只有在耳边那里才有一圈稀疏的黄毛,难怪会被人戏谑为“林和尚”。他下车后,腆了腆微隆的肚子,眼光冷漠地扫了一眼跪在他面前的人们,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只有二十分钟时间。”
跪在最前面的佟所发怔了一下,有些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们的这位“父母官。”林和尚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手表,冷冰冰地说道:“已经过了五分钟了,你们有什么事情就抓紧时间!”
佟所发忍住怒火,站了起来,他面对着林和尚,沉着地说道:“好,我来说!”林和尚用他那双无神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佟所发,然后漠然地说道:“你说吧。”
“我今天要代表乡亲们问县长六个问题。当然全都是关于密云中学的问题。第一、明知道学校的教室和校舍都是危房,为什么还让我们的孩子在里边上学?二、为什么不及时把灾情报上去,让解放军来救我们的娃娃?三,学校的大门和应急通道为什么要锁上?四、40多年的危房为什么还要继续使用?五、2004年中央对学校等公共场所进行大规模排危,拨下来的建校费哪里去了?六、学生缴纳的住宿费每人是320元,收的上百万资金都到哪里去了?”
林和尚听了这些问题,神情终于有了些变化,他怔了怔,然后立刻又换上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道:“第一,我以党性和人格担保,学校的教室和宿舍楼不是危房!同时,应急通道也没有上锁!第二,你们成群结伙想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做是犯法的!”
听到他这样敷衍,跪在地上的群众都愤怒地站了起来,妇女们早已经泪水奔流着,无不咬牙切齿。她们见男人们慢慢地退后了,就大喊着扑了过来,把这位不近人情的县委书记给团团围住了。她们你一把我一把,在林和尚的手上、胳膊上、腿上,拧下了无数个紫疙瘩,就连身上的衬衣也被撕烂了,林和尚被吓得嗷嗷直叫,司机一看不对头,连忙打电话求援。
不一会儿,数十名警察赶到,从情绪激动的妇女们手中解救出了林和尚,就见这个秃顶县委书记全身是血,衣衫破烂,狼狈不堪地连滚带爬钻进了奥迪,然后夹着尾巴在滚滚烟尘中逃逸而去……
35、深入虎穴
郝立京为了证实村民们所说的那些情况,决定亲自到事件中心的密云中学走一趟。那位叫张志宽的退伍军人主动提出要陪他们去,他说在学校当过校工,比较了解情况,也认识校长,由他带他们去会更方便。郝立京接受了这个帮助。于是三人在张志宽家中顺便吃了晚饭,然后一起来到了密云中学。
张志宽先去向其他老师打听了一下,回来告诉郝立京,校长杜加里现在并不在学校:“他白天不敢来,怕学生家长来闹。只有晚上偷偷摸摸地来。今天晚上他肯定会来,因为这里的活动板房校舍已经让北京人志愿者建好了,明天早上升国旗、开课,所以他一定会来的。”
他们在等待杜加里的时间里,在学校四处转了转,看到的情形是山那边以前的老校舍已经基本上在地震中坍塌了。现在的校舍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活动板房。他们在教室与办公室之间参观的时候,遇到了来自北京的志愿者负责人王先生。这里的活动房屋,就是他们建设的。王先生是一位非常热情的中年男子,他看到郝立京他们之后,就主动上来打招呼:“朋友,请问你们也是从北京来的吗?”
郝立京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他大概看出了郝立京眼中的戒备,就笑了笑,很有礼貌地递上自己的名片,并指着身后那些正在搭建的活动板房,对郝立京说:“你别担心,我们是从北京来的志愿者,鄙人叫王辉。这所学校所有活动板房的资金都是我们筹备的,也是我们修建的。”
“哦,在这样。”郝立京默默地望着王先生。
“我们这支志愿者队伍有二十几人,目前都驻扎在密云中学,帮助这里临时校舍的建设工作。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开口。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
这位王辉完全具备北京人的特点,非常健谈。
郝立京与他攀谈起来,也乘机从他口中搜索信息。因为时间的关系,再加上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所以,也没有谈出什么实质性的问题来。
大概到了晚上八点的时候,张志宽来告知郝立京,说校长杜加里已经来了。去见杜加里的时候,王辉也跟了上来。
郝立京见到了密云中学的校长杜加里,这个人约五十年纪,中等身材,人高马大,很是肥胖。戴着一副黑边小眼镜,藏在镀膜镜片后的一双眼睛闪烁不定,神情看上去相当紧张与不安。郝立京迎上去,与杜加里握手,彼此客气地寒暄了两句,然后郝立京就开门见山提出自己的问题:“杜校长,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很明显,杜加里的神色越发紧张与局促起来。他马上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连声说:“不行,不行。因为县委有规定,任何媒体来采访,都要经过县委宣传部的同意。否则的话,我们没有权利接受采访。”
郝立京正想做一点解释,刘雪华对杜加里说:“杜校长,帮个忙吧,我们保证不记笔记,不录音,不拍照。”杜加里这才点点头,表示同意。
见杜加里询问郝立京和刘雪华的身份时,王辉就抢在前面说两人是北京人,他也是刚刚认识,他们是人民日报记者,是专门来采访灾区重建工作的。王辉好几次给郝立京做眼色,所以郝立京也就依着他的意思行事,并没有多说什么,反正身份如何是其次,他的目的只是取证。
“可是我们县里有规定,没有县委宣传部的同意,我们不接受任何人、任何媒体的采访!”
“杜校长说得没错,上面是有这样的规定。但是,我们刚才已经说了,我们保证不做记录和录音。还请校长简单的给我们介绍一下情况吧。”郝立京将错就错,认真的说。
“杜校长,我们在群众当中了解了一些情况,只想找你证实一下。而你如果不回答我们的问题的话,我们就只能反映群众的意见了。我想不管是你个人还是你们上头,都不想看到这样的报道吧。”刘雪华不软不硬地给杜加里上话,她的话赢得了王辉眼神中的赞叹,也让杜加里更加紧张,他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有些左右为难地看了看刘雪华和郝立京,说道:“那我得先向上头报告一下,才能接受你的采访。”
杜加里到一边去打电话了,王辉见状,摸出一张纸来,飞快地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塞到了郝立京手中,然后匆匆走了。郝立京打开那张纸条一看,上面写着:“郝先生,杜在告密,公安马上就要来了,你们赶快离开!不得有误!我安排一辆车在东北角的公厕后面,司机会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郝立京把纸条又传给了刘雪华,并对她点头表示按王的指示去做。
这时,杜加里打完电话把身体转过来了。现在,他的神情已经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他似乎是吃了什么定心丸:“记者先生,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郝立京用眼角的余光把夜幕下的校园扫了一遍,发现西北角有隐约白色的影子,就再次冲刘雪华点点头,然后就开始向杜加里发问。
36、急中生智
“请问杜校长……”
“我先说好,你们可以采访,但正如你们刚才说的,不能拍照,不能录音,也不能记录。”
郝立京在心里暗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应诺:“没问题。”
刘雪华在一边还假装要照相,听到这话就装出丧气的样子,把相机收起来,显得百无聊赖地转开了身。
“这下可以了吗?杜校长。”
“可以了。”杜加里双手抱在肚子前,颇有些傲气地扬起头回答道。看来之前的那通电话,让他完全找回了一个校长的气度和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