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杜校长,密云中学一共有多少在校学生?”
“地震以前是850名学生,现在是540名学生。”
“也就是说,这次地震伤亡的学生数是310名?”
“不对。死亡数是287名,转到外地治疗的有23名。”
“杜校长,但我听说你们学校在这次地震中实际上死亡了700多名学生,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那是个别别有用心的坏人在造谣!你们作记者绝对的不能偏听偏信!”杜加里刚恢复没多久的平静马上又被搅乱了,他的手紧张地互相扭动,无法像之前那样再坦然地抱在身前,他有些激动地向郝立京说着,似乎是想要以此来让郝立京相信他的话。
“你说是别有用心的人在造谣,有什么证据吗?”郝立京依然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道。
“我跟你说,对你说这种话的老百姓都是一些刑满释放人员,他们对政府不满,就借此机会造谣惑众,唯恐天下不乱。这样的话,你们不能相信。”
“但是我所采访到的老百姓大都是学生家长,他们的孩子都在密云中学读书,而且他们在这次地震中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请问杜校长,难道他们也全都是刑满释放人员吗?”
杜加里摘下眼镜,哆嗦着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块看不出什么颜色的手绢来,擦了擦镜片,又在额头上胡乱地擦了一下,然后故意压低声音对郝立京说道:“记者同志,我告诉你这样一件事,你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事?”
“县上给每一个死亡学生的抚恤金是10万元,如果照他们的说法,就平白无故的少了400多名死亡学生。你想想,这400多学生的抚恤金就是4千多万呐,这笔钱由谁来付?我们县是贫困县,这四千万从哪里拿?”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政府拿不出这四千万来安抚他们,是没有办法向他们交代的,对吗?”“对头……你现在明白了吧?所以,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死那么多的学生。”杜加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郝立京注意到他在往大门口那边偷瞄,在昏暗的灯光下,大门外似乎有人影子在晃动。
刘雪华相当的聪明,虽然她一直站在旁边,但她在留意郝立京和杜加里的对话的同时,也在留意着外面的情况。所以这个时候,她马上感觉到了情况的异动,也以女人的直觉发现到了危机。于是,她突然就往地上一蹲,表现出了完全无法忍受的样子,痛苦不堪地扭曲着那张年轻靓丽的脸蛋,啊哟啊哟的叫了起来。
郝立京当然知道她是在演戏,但也非常配合地连忙上去表示出同事间的关切:“小刘,你怎么了?”
“我的肚子……好痛喔……我不行了……”刘雪华半真半假地虚弱起来,靠进了郝立京的怀中,相当真切地发出哀哀的呻吟。连杜加里也一脸关切之色地凑上来,询问怎么了。
“大概是吃坏肚子了。城里的女孩子就是被娇惯坏了。我说不让你来你非要跟来,你看你……”郝立京假装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扶着似乎就要晕倒过去的刘雪华,焦急地问杜加里:“杜校长,你们的厕所在哪里?”
“哦,在那边。”杜加里指了指西北角,然后又不放心地问:“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啊?”
“你们的医务室在哪边?”郝立京看了一眼那边,确定是王辉所说的方向。杜加里指着相反的方向:“在那边。”
“我……要上厕所……”刘雪华说道:“你……扶我过去……可以吗?”杜加里马上说:“你们去上厕所,我去医务室给你们那痢特灵。”
“那就麻烦杜校长你了。”郝立京见杜加里走开了,就马上扶住刘雪华往厕所那边走,王先生在远处急的直跺脚:“快点,不让就来不及了。”
郝立京和刘雪华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公厕门口,果然看到一辆白色小汽车停在这里,司机从车窗里向他们招手:“是郝先生吧?快上车!”见郝立京刘雪华上车了,王先生对司机说:“赶紧走!”车子开走后,王先生才超杜加里的方向走去……
“你没当演员真是亏了!”车子启动后,郝立京这才对刘雪华相当佩服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啊?”
“我差点都当真了,还以为你真的肚子痛呢。”
“嘻嘻,那点本事没有,我怎么混社会呀!”刘雪华颇为得意地说道:“你别忘了,女人天生就有表演才能。”
“你又是呻吟又是泪的,一般的人是学不出来的。”
“那还不容易,使用道具呗!”刘雪华把手一抖,抖出一条打湿的手巾来:“看到没,我早就准备好了的!”
“你早就知道要演这一出?”
“呵呵,当然啦!”刘雪华把那条已经拧得半干的湿手巾在郝立京面前晃了晃,越发得意地笑道:“防患于未然嘛!这招我都用老了,不稀奇!”
“你不但有表演天才,还能未卜先知嘛!看来让你当我的秘书实在是太亏了。”听到郝立京这句半真半假的话,刘雪华淡淡地笑了笑:“你……你说什么呢?”
37、贵人相助
当白色小汽车驶出密云中学时,在司机的提示下,郝立京看到了围在学校周围的那些人:“师傅,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有三个是便衣警察。”司机说道:“要不是我们王总发现问题,你们今天铁定被他们逮了。”
车子开出村口时,郝立京和刘雪华看到了停在河沟里的一辆面包警车。司机告诉他们:“这辆藏在沟里的警车就是冲着你们来的。”郝立京这才意识到,刚才果然是遇到了危险……
“实在太感谢你们王总了!”郝立京有些感慨地说:“看来他们的势力一点也不可小觑呀!”
司机将郝立京和刘雪华送到了同在桥口县的另一所中学,建于盛名乡的盛名中学。据司机说,该校校长李晓忠与王辉在抗震救灾中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所以王辉特意拜托李校长接纳这两位“特殊”的客人:“王总交代了的,一定要把你们送到李校长这里来。”
“王总他怎么不和我们一起来啊?”刘雪华不解地问道。她对那位北京男子很有好感。
“他要是一起来,那我们可就到不了这里了。”司机笑着看了刘雪华一眼。
“什么意思啊?”
“小刘,你还不明白吗?王总帮我们转移了视线,他得拖住杜加里。他要和我们一起来了,那公安也就跟着一起来了。”
“聪明!郝先生你说得没错,王总的行动也被他们监控了,包括他们志愿者的所有人。”
“那你呢?”刘雪华有些疑惑地问:“你不是志愿者吗?你没被监控吗?”“你说对了,我不是志愿者队伍的人啊!”司机笑道:“我是县里出租车行的,我的车被王总雇用了,所以王总才安排我来送你们,因为只有我的车才能出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这个王总真是个聪明人,他考虑得还真周到。”刘雪华对王辉这个人又增加了几分好感。
“郝先生也不差啊,如果你们不听王总的暗示,没有及时采取措施,也不能这么顺利的逃出来呀。”
“你说得没错,他们都是聪明人,就我笨!”刘雪华笑了。
“哈哈,你就别谦虚了,要不是你的那出表演,我们也甩不掉那个杜校长呀。好了,别说那么多了,我们虽然顺利逃脱了林和尚的魔爪,但还是得想方设法取证。希望在这里能够有意外收获。”
“郝先生你又猜准了,王总让我把你们送到这里来,其重要的目的就是让你们继续调查取证。如果单纯的要逃走的话,我直接带你们回县里不是更方便?”
“啊!好像我们的一切都让那个王总看透了!”刘雪华忍不住嚷了起来。
“这就叫危难之处必有贵人相助。因为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伸张正义、寻求真理。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纵使他林和尚滥用职权一手遮天,想要隐瞒罪行,也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事情的真相终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的。”
刘雪华听完郝立京的这席话,眼睛里突然闪动起了光芒,她再次认真地端详着这位令她无数次倾心的男人。
李晓忠一看就是个爽快之人,行动矫健,声如洪钟,他从司机那里听了郝立京他们来此之前的遭遇,握着郝立京的手哈哈大笑:“郝先生,我和王总是生死相交的朋友。这一点就请你尽管放心,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因为,他们每来一次都要受到警方的跟踪和‘保护’,所以,他并没有把我这个朋友暴露出来。”
李晓忠突然附在郝立京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和王辉是老战友,这一点还没人知道。”
郝立京有些诧异:“怎么?王总作为志愿者,来灾区帮助建学校,也要受到监视吗?”
“当然了,不能拍照片、不能上网,就连他们的电话都让公安给监控起来了。”
刘雪华闻言,愤怒得柳眉倒竖:“他们这也太过分了吧!”李晓忠只是微微一笑:“这是县委书记的意思,你公安局局长能不听吗?你不听,你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他们正说着,李校长的夫人及其他老师为郝立京他们端来了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外加几碟小菜。大家凑在一起愉快地吃过这顿特殊的“晚宴”后,郝立京与刘雪华被分别安排到男女老师的帐篷休息。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情景,郝立京他们却听到了不一样的结果。
在帐篷里,就剩下郝立京和李晓忠时,李晓忠告诉郝立京,王辉与他在同一部队呆过,两人意气相投,结为兄弟,其实这次王辉来帮助建活动板房,也主要是冲着他来的,只是遇上了密云镇的特殊情况,两人才没公开这层关系:“老王是个相当聪明的人,他好像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在这个时候正好就用上了我这个朋友。”
郝立京非常认同李晓忠所言。所以他也就不再避讳什么,向李晓忠直接询问密云中学之事。
“现在的问题不是地震死了多少人,自然灾害死人这是很正常的。老百姓们追究的也并不是这个问题。”李晓忠神情凝重地说道。
“那是什么问题?”
“林和尚向上级瞒报灾情,导致救援迟缓了整整53个小时。这才导致了600多个孩子窒息死亡的惨剧。”
郝立京对于听到的这个数字着实吃了一惊:“那不是已经到了第三天了吗?”“地震发生的当天晚上,林和尚用卫星电话向泰康市抗震救灾指挥部汇报,说桥口县密云中学的废墟里埋了93名学生,他们已经派预备役师的官兵去了,现在正在全力抢救。”
“泰康市市委书记是不是叫王勇峰?”郝立京问。
“是。这时候,赶往泰康市紧急救援的解放军某部队,从市里的抗震救灾指挥部知里,得到了我们桥口县灾情不大的消息。所以,他们只好放弃了近在咫尺的桥口县,而兵分两路掉头前往大迦叶县、秉承县救援去了。”
“这样好的救援机会就这么失去了?”郝立京觉得不可思议。
李校长继续说:“到过密云镇中学的学生家长说,第一天,孩子们呼救的声音很大;第二天,他们的声音就越来越微弱了,也越来越少了;到了第三天,孩子们的声音就基本上听不到了。听不到了意味着什么呢?”
“如果林和尚不瞒报灾情,如果解放军及时前来救援的话,这些孩子至少有一多半能够得救吧?”
“是的。如果救援及时,这些孩子大概都能捡一条命……到第三天时,大部分孩子已经死去了。经过后来救援部队证实,孩子们大都是窒息死亡的……因为学生被困在宿舍楼里出不去,在唯一的出口那里挤成了一堆。这也奇了怪了,地震发生的时候,看门的阿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孩子们出不了大门,所以都挤到了一起。这样一来,悲剧就发生了……是的,悲剧发生后,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援,几百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李校长介绍这些情况的时候,脸上呈现出的是哀戚之色,仿佛当时的场景就在他的眼前,令他不忍目睹……说完话后,他紧紧闭上了眼睛,两行浊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刘雪华也从李校长的夫人,同样在学校任教的赵老师那里听到了相同的内容。
“小刘,我告诉你的这些事你一定要保密,而且,在这里说话也要小心,说不定我们学校也有公安的眼线哩!”
“啊?不会吧?”
“我们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你想想,公安不这么做能行吗?县委书记下命令了,他公安局长敢不听吗?除非他不想当这个公安局长了。现在,别说是失去孩子的乡亲们义愤填膺了,就是我们这些旁观者,也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的。”
“是的,这个林和尚太可恶了!他简直就是一个恶魔!”
“是啊,林和尚正是利用了上面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和群众软弱这一点,狐假虎威、欺压百姓。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掩盖地震背后的腐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以为他能瞒得了一时,能瞒得了一世吗?老百姓不会任由自己的孩子这样枉死的,有良知的人也不会视而不见的。”
“小刘你说得很对。其实,老百姓真正想不通的并不是他贪了多少,而是在地震后的第一时间里,他为什么不让解放军来救他们的孩子?难道在他们当官的眼里,人命就这么不值钱吗?所以,这些孩子们死得太屈了!”赵老师说着,眼眶红了。
“我们想弄清楚的也正是这个问题,究竟在地震发生前后,在密云中学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孩子被埋在了废墟里?”
38、草菅人命
赵老师擦了一把眼泪,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也都是事后才知道的。一个学生家长给我讲述了当时的情况,5月12日14时28分,正在学生宿舍里午休的793多名学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惊呆了。”
“793个学生?”
“是。793名,就是这个数字。”赵老师肯定地说道:“当时,一个男生大声喊着‘地震了!快跑!’同学们都急忙跟着那位男生往外拥。对面女生宿舍的女生们见男生往楼下跑,也就跟着往下跑。这是一幢3层的宿舍楼,学校为了‘封闭式管理’,将原有的安全通道全部焊死了,只留下了一个出口,这个出口就在男女生宿舍的中间。”
“天哪!”
“学生休息时,大门是锁住的。其它的出口包括窗口全部用钢筋栅栏堵死了,没有了除大门外其它的逃生通道。很快,同学们都挤到了一楼的大门出口处。”
“就在这个时候宿舍楼坍塌了?”刘雪华紧张地问。
赵老师摇了摇头:“平时,这个时间的大门已经开了,因为,学生们要去上课。可是,当时的管理员老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门依然锁着,任凭学生们怎么喊,都无济于事。管理员老师好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似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呼救声没能叫来任何人,门一直紧紧地关着,直到他们喊破了喉咙……最后,大楼全部倒塌了……”
刘雪华听到这里,已经是泪流满面:“他们真是……太可怜了……”
“5月14日,也就是地震发生后的第三天晚上,从你们东北来的消防官兵用人工在两米宽的地方,刨出了160多个孩子,这里人摞人整整几百个孩子呀……部队首长气愤地对身边的校长和镇上领导大发雷霆:‘妈的!太不像话了!这是93个人吗?这简直是草菅人命!’”
刘雪华捂着脸,泣不成声,赵老师也用手背擦着从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水……此时此刻,刘雪华还想起了自己遥遥无期的爱情,所以就越发的伤心了……
在刘雪华哭的死去活来的时候,郝立京也在和李校长继续谈论着。“林和尚不是说派预备役师的官兵去救援了吗?怎么会一个孩子都没救出来?”
李晓忠惨淡一笑,语气无不讥讽:“你说那些预备役军人啊?他们是去了!可是,他们只背个背包,什么工具也没有带,到现场什么也没有干……面对钢筋水泥的废墟,他们赤手空拳的,怎么去救人?最后还不是拍屁股走人了!”
“难道他们就对孩子们的呼救声置若罔闻吗?在他们面前的是700多条即将被死神带走的生命啊!多么鲜活的生命,他们还没能感受这个世间的美好,就被这么冰冷的现实夺走了活蹦乱跳的生命……”郝立京任由自己的泪水流淌,他为那些孩子无声悲恸,仿佛也听闻到了他们最后凄厉的悲鸣。
“孩子们在里面喊了近50个小时的‘救命’,嗓子喊都哑了……一个女学生的爷爷在废墟里呼喊自己的孙女,她也在最下边答应。她是听到了爷爷的声音,她喊叫着‘爷爷,你快来救我呀!’爷爷用农用的镢头挖着水泥板,想要救自己的孙女,两手都挖出了血……到最后,还是没有挖出来……”
“5月14日晚上8点钟,已经是大楼倒塌的53个小时以后,你们北方省的消防部队开了进来,他们在废墟里几米宽的地方一次性挖出了160多个孩子,这个女孩也在其中。她被消防官兵救出来后,只活了1分钟,她断断续续的对她爷爷说,爷爷,你好狠心呀,这么长时间都不来救我……老人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孙女在面前死掉,当即就昏了过去,醒来后也要寻死,跟孙女一起到那个世界去,他一直哭喊着说,妞妞,对不起,爷爷没能救了你……”
“老人家没有错啊!”郝立京的双拳捏得紧紧的,十指几乎抠进了掌心,但这样的体肤之痛完全无法消解在他心中升腾起来的悲痛与愤恨:“是那些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官僚!是他们害死了老人家的孙女啊!”
李校长告诉郝立京:“这些孩子死得真的太冤了,我做梦都会梦见,他们中有一些还是我教过的学生。”
“这是怎么回事?”郝立京马上察觉到了李校长的话外之音。
“郝先生,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我李晓忠今天就拼了这个校长的位置,也把所有实情全都告诉你吧。”李晓忠说着,将双手扶在膝盖上,大声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李晓忠的话将郝立京再次震撼了。
“我们盛名、乔木两家中学虽然建校时间不长,但各方面条件都要比密云中学好,而且省上考评时,各项指标也全都达标了。林和尚那时候还是桥口县的县长,他利用手中的权力,硬是把两所学校的初中部合并到了由老化工厂改建而成的密云中学,而且要求学生必须住宿。谁都知道密云中学条件差,那些老厂房差不多都该废弃重建了。可是,考评没有达标的密云中学却成了县里的重点中学,而且还是全宿制的,还让那些孩子们住在停尸房里啊!”
郝立京不明白了:“为什么非要把达标的两所中学的招生权交给不达标的密云中学呀?”
李校长苦笑着说:“就因为,密云中学的校长是当时县委书记程志文的外甥。”
“是杜加里吗?”
“对,就是他。”肯定了郝立京的问题后,李晓忠继续说道:“程志文现在是康泰市常务副书记,而林和尚之后也升任了桥口县县委书记,他们如此顺利的仕途官运是如何而来的呢?就是靠密云中学的高额学费啊!”郝立京又一次不明白了:“怎么回事呀?”
“郝先生,你想想吧,一个学生一年收620元住宿费,一千多名学生能收多少钱?他们还年年申报重建,结果款拨了几次,校舍却从来没有重新修缮过。孩子们就在50多年历史的砖混结构的老楼房里上课、睡觉,那些全都是危房,就算没有地震随时也都有可能会坍塌啊!”
“杜加里为什么说他们学校只有850名学生,在地震中死亡的学生人数也只有287名?”郝立京又问。
“问题就出在这里。”李晓忠点了点头,说:“这就是林和尚搞的鬼。他们为了隐瞒密云中学死亡学生的真实人数,推脱罪名,就将其他的死亡学生人数分到了我们学校和乔木中学头上。而事实上我们两所中学在这次地震中虽然受损也很严重,房子都被震坏了,但师生们都逃了出来,我们学校只有7名学生受伤,有几名是慌乱中跳下楼摔伤的。而乔木中学也只死了三人,其中一名还是老师。”
“这么说他们把密云中学死亡的学生人数分摊在了你们学校和乔木中学身上,那学生的抚恤金呢?也拨给你们了吗?”
“这个钱他们不敢不拔呀!为了堵住学生家长的口,他们几乎是一次性就把这些钱拨下来了!”
“我明白了。”郝立京点点头说:“这个林和尚真是个恶魔呀……哎,李校长,你们桥口县不是贫困县吗?这些钱是从那里来的呀?”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只能听从上头的命令。他们怎么说就怎么着。如果得罪了林和尚,别说我这个校长,恐怕连饭碗都会保不住的。”
“问题的根结就在这个林和尚身上,如果再让这种人继续为非作歹下去,那我们这个社会就没一点点指望了!”
“你说得很对,我们倒霉碰上了这么一个混账县委书记,他的后台还很硬,一般的老百姓哪能那么容易把他搬倒啊!你只看现在密云镇的情况就知道了,连传个消息出去都困难,老百姓要怎么申冤?林和尚的那些恶行又怎么才能被制止?”
“我看出来了,其实林和尚他也怕,不然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大动干戈地堵塞消息。我想,只要我们证据充分,他总会受到法律制裁的。毕竟,我们国家还是一个讲法制的国家。”
“那就全靠你们了,郝先生。”李晓忠站起身来,紧握住郝立京的手:“证据会有的,时间太晚了,你先休息,明天早上我会把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
39、重点保护对象
这一晚,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整夜。被雨雾笼罩的暗夜里,盛名中学外面四处有人影在晃动,似乎有什么秘密行动正在进行着,使得这个原本静谧的夜晚显得不那么宁静。已经沉入梦乡的郝立京和刘雪华并不知道,这个安宁的夜晚来得并不容易,密云镇那些失去孩子的家长正在冒雨为他们站岗,守护着他们的安全呢。
凌晨时分,看到郝立京已经酣然入睡,李晓忠悄悄出了帐篷,与妻子在外面汇合,彼此只需视线交流,就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一切。虽然他们不敢明里得罪县委书记,但他们并不一定就对其恶行保持沉默。那些村民正是李晓忠的好友王辉通知的,他们自觉自愿来为郝立京他们站岗放哨,以免坏人发现郝立京他们的行踪。
白天已经奔波了一整天,夜里又要在雨中为郝立京他们站岗,但家长们没有一点怨言。他们或穿着雨靴,或披着蓑衣,在盛名中学外的小树林里潜伏着,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佟所发为志愿来站岗的人排了班次,换班时,彼此招呼过后,会问一两句里外的情况:“郝先生他们好像已经睡了,你们注意着点啊。”
“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敢大意马虎了。北京的王总说,警察已经把密云中学附近的老乡家里翻了个遍。”
“北京的王总真是个好人啊!”
“好人还让人家24小时监控?”
“呐,还不是林和尚干的……”
佟所发坐镇村委会办公室,指挥着这一次的特别保护行动,他对准备去换班的人不厌其烦地叮嘱:“你们给我警醒点,一旦发现情况,马上联络我!一得到消息,老马你就赶紧去学校通知李校长,把郝先生他们安全转移走。”
“村长,你为啥子不让我去呢?我都在这儿等好久了,你是不信任我这个人是不是?”
“不是不信任你,是老马脚程快,他在我们乡里的马拉松比赛上可是拿了冠军的。”
“要马拉松干啥子嘛?学校就在跟前!”
“你别吵了,就让老马去通知,你给我老老实实站岗去!”
“行!只要你给我派活干,别呆在这里,叫我干啥子都行!”
“我们一定不能让他们把郝先生带走,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村长,大家都明白,郝先生是咱们的恩人呐。”
凌晨五点钟的时候,赵老师叫醒了刘雪华:“小刘,时间到了,快起来吧。”刘雪华一骨碌从行军**爬了起来,看看表:“哟,竟然给睡过头了!”“昨晚上你哭了一宿,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真是辛苦你了。”赵老师歉意地看着刘雪华有些发青的眼圈。
“没事,这是我自找的。”刘雪华笑着,麻利地洗刷完毕,转眼看到放在茶几上的几个小菜和白米饭,她的眼圈又开始泛红:“还说我呢,你才是最辛苦的吧!赵老师你是不是一夜都没有睡觉?”
“睡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呢!”赵老师笑道。
男教师帐篷那边,郝立京也刚刚起床。李晓忠把一张小纸条交到了郝立京手里:“郝先生,如果遇到危险,你打这个手机。”
郝立京小心翼翼地把小纸条折好装进了衬衣的贴身口袋里。
“郝先生,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你们,在这之前,为了安全起见,我劝你把数码相机里的内容删掉。”
“为什么?”
“你之前拍的那些学校照片其实没有什么用,还有家长们说的那些话也没有实证支持。但是里面的内容却会暴露你们的身份和目的。老王给人家说你们是人民日报的记者吧?可你们有记者证吗?没有吧?这一点就不好说了啊,我说你们还是简单一点,就说是志愿者吧,想搜集一点灾后的图片资料,所以带着数码相机也算是一点证明,不然人家又要怀疑了。但是相机里但凡涉及到密云的内容还是删掉的好,尽可能的不要留下密云镇的任何蛛丝马迹。”
“给你这么一提醒,我全都明白了!真有你的啊,老李同志,不愧是侦察兵出生啊!”
“哈哈,所以说,当了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啊!”
正准备吃饭时,刘雪华问郝立京起来了没,赵老师似乎有那么一点误会,就笑着对她说:“该起来了,要不,我们叫到一起吃饭?”
“好!”刘雪华立刻站起来,帮赵老师把碗盘端出帐篷,郝立京休息的地方其实和这里就隔着一个帐篷,所以他们一出门就打上了照面,郝立京向刘雪华招呼:“小刘,你休息的怎么样?”
“当然休息好了!难得睡这么安稳呢。”刘雪华笑着回答道。又用玩笑的口吻回问:“那郝总呢?日理万机的你是否也休息得好?”“有校长给我站岗放哨,我哪能休息不好?我还做梦了呢!”郝立京说道。
“哦?什么梦?该不是梦到我慧思姐了吧?”刘雪华笑着问。
“还真给你说准了,就是梦到了你的慧思姐。”郝立京说着从刘雪华手中接过碗盘去,大家一起走进了中间那顶用来做厨房和餐厅的帐篷。
“那我慧思姐说什么了?”刘雪华说完,又回头悄声给赵老师说,“是我们郝总的爱人,也是我的偶像,大美人哩!不仅会六国语言,还是中国龙汽车新产品开发中心的主任,我们今天最年轻的女工程师,相当的了不起……”赵老师这才恍然大悟:“哦……是这呀!”
“你在嘀咕啥?”郝立京伸头过来问。
“没啥,你倒是说说慧思姐在你的梦里跟你说啥了?”
“不告诉你。”郝立京笑眯眯地说着,来到灶边自己动手开始舀稀饭。赵老师看见,连忙过去要抢过郝立京手中的碗:“郝先生,来,我来,你们快吃饭吧……”
“桌上是米饭,我爱吃稀饭!”郝立京躲过了赵老师伸过来抢碗的手:“东北人早上都是喝稀粥,吃煎饼卷大葱!”“可是……我们这里没煎饼卷大葱……”赵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个人的习惯就是只喝粥。”郝立京嘿嘿笑道:“能不能让我把粥喝个够?”
赵老师被郝立京明朗的笑容感染到,也笑了:“没问题,你就喝个够吧!”
“哼,稀粥好!”刘雪华坐到桌边,望着郝立京说道:“我这个人早上的习惯也是喝稀粥!”
“好,好!”郝立京笑着端了盛好的白米粥放在刘雪华面前,等他回头,赵老师已经舀好一碗端了过来,郝立京也没客气,接过碗开始吹热气。紧接着,赵老师端上来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炒好的四个菜:韭菜炒鸡蛋、小鸡炖蘑菇、清炖鲫鱼和麻婆豆腐。刘雪华望着赵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好的菜说:“赵老师人漂亮,菜也炒的这么好!”
“漂亮什么呀,还能比妹子你更漂亮吗?”赵老师坐到刘雪华身边,悄声说道。
以女性的敏感,赵老师已经察觉到了刘雪华对郝立京的那份特殊的情愫。她本来要多说几句的,但考虑到人家还肩负着特殊的使命呢,所以,她看了一眼刘雪华,又看了看郝立京,没再吭声。
“郝总,说实话,我们得赶紧办完事了回去,慧思姐快要生了吧?”
“快了吧,好像就是这几天。”郝立京笑着一口喝下了碗里热乎乎的白米稀饭,然后惬意地咂了咂舌头:“真香啦,这是我喝过的最好的白米粥了!”
“那你就多吃点,现在这个条件,也只能给你们吃这些了,等你们下次来,一定用我们这里的山珍海味好好的招待你们。”李晓忠有些怅然地说道。
“那就说定了!”郝立京说完又主动去盛了一碗稀饭,香甜地喝了来。
40、危机四伏
学校操场因为被帐篷占据了,已经没有可供学生运动或跑步的地方,那些歪斜了的篮球架孤独地矗立在操场的一角,似乎还在沉睡着。
郝立京和刘雪华在李校长及其夫人赵老师的陪送下,没有从学校正门出去,而是在临近山脚那边的后门走出。到门口时,四人都站住了,郝立京握着李校长的手,向他们夫妇两人再次表示感激,并请他们就此留步。
李晓忠也没有坚持再送他们,他说:“郝先生,抱歉了,晓忠不能送你们出校门了,我是怕他们的眼线啊。”
“李校长,我们能理解。趁着天还早,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知道,这一夜你们都没睡好。是我们这样的不速之客打搅了你们啊,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们。”
“看你说什么话啊,你们哪里会是不速之客,你们简直就是桥口县老百姓的恩人呐!”
“郝先生,小刘。你们出了后门一直顺路往前走,不要回头。到第一个三叉路口时,会有人来接你们。”赵老师帮刘雪华整理了一下散落在肩膀上的头发,就像是一位慈祥的母亲,或是怜爱着妹妹的大姐,带着一些不舍之情,催促他们上路:“快走吧,等会儿就不方便走了。”
刘雪华的眼睛有些泛红,她紧紧地握了一下赵老师的手,哽咽着说:“再见。”
赵老师笑道;“啊,以后还有机会再见的。你们多保重!”
“是啊,你们要多保重!”李晓忠接下妻子的话,凝重地说道。
郝立京、刘雪华告别李校长和赵老师后,走出了学校的后门。这个时节,已经快六点钟了,天也麻麻的亮了。这样的早晨宁静祥和,灰蓝色的群山沉寂着,山下的河水缓缓地流动,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
下了一整夜的雨已经渐渐停住。浓郁的雨雾却弥漫在空气中,扑面的潮湿里夹带着青草叶的芳香。那些不知被谁踩过的留下了杂乱脚印的草地,混合着一些红色的泥土,间或还能看到一两个熄灭了的并被水湿透了的烟蒂……
他们匆匆行走在被雨水浸透,有些湿滑的泥土路上,道路的两边都是稻田,虽然远处还有乳白色的雾气笼罩着,但能看得清稻田里那些绿油油的禾苗,虽然大多东倒西歪的,但也茁壮地成长着。
原本就在农村长大的刘雪华对眼前这样的景致,感到十分的亲切。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前面视线模糊的地方,她警觉着四周的动静,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立刻停下来,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先将郝立京护在自己身后。
前面有一丛毛竹,刘雪华发现那下面有人影。她连忙拉住了大步往前走的郝立京:“郝总,前面有人。”
郝立京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没关系,走吧。”刘雪华略一犹豫:“好像……不是警察。”也跟上了郝立京的步伐。
郝立京朗声说道:“他们是这里的村民,也是那些孩子的父母,他们已经为我们冒雨站了一个晚上的岗了。”
“郝总,你怎么知道?”
“你都知道了,我怎么能不知道?”郝立京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激动,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动,刘雪华马上就明白了,也理解了他此刻的心情。她看了一眼郝立京,微微点了点头,轻轻说道:“你不说我真的是不知道啊。”
果然被郝立京说中了,前面的那几个人正是来接应郝立京他们的村民。他们见面后,握握手,点点头,不需要多做说明,就像是亲人一样。郝立京和刘雪华跟着他们来到了村里,在村长的家里见到了佟所发以及部分学生的家长。
佟所发激动地握着郝立京的手:“郝先生,您来啦,感谢您的到来!太谢谢您了,谢谢!”
佟所发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搞得郝立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让他也有些难为情,尤其是被周围那些父老乡亲用充满了感情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并伴着许多冲出眼眶的热泪和压抑不了的呜咽声,便有点手足无措起来:“先不要谢我……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我是密云村的村长佟所发,这里的都是那些可怜娃儿的爹娘和爷爷奶奶,大家可都盼着您哪……”
佟所发的话没说完,屋里的人都齐刷刷地跪在了郝立京身边:“郝先生,请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啊!”“恩人哪!”“郝先生……”
郝立京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地跪拜,但他还是很震撼,也很慌乱,他连忙去扶起了就近的一位老人:“老人家,快别这样,大家也别……你们快起来!”
但是没有一个人起来。
刘雪华扶起一位瘦小的大娘,大声说道:“大家快起来吧,你们这样会让郝总很为难的,这样可怎么说话呀,既然我们都到这里来了,就一定会帮你们的,郝总他绝对说到做到,快起来吧,你们要是再不起来,他就要给你们跪下了!”
佟所发看郝立京似乎真的要下跪,就连忙喊:“大家快起来,快起来,你们这是干啥子呀,这位姑娘说得对,既然人家郝总都来了,肯定就会帮咱们,你们这是要逼人家郝总还是干啥子的哩!”
“我们没逼呀,我们是想感谢恩人呐!”
“老人家,我还什么都没帮你们做,你们这样的感谢,我郝某实在是承受不了啊!”郝立京的声音明显有些哽咽了。
郝立京马上出去了泪水,大声说:“各位父老乡亲们,朋友们,我答应大家把你们的情况反映上去。但是,我现在手中缺乏证据。”佟所发马上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一摞材料。一份份的交到了郝立京的手里:“这是2003年密云中学给县委县政府报的危房自查报告。你看看这里,这是县委县政府收文的公章。”郝立京接过一看,果然是密云中学给县委县政府的一份报告,那枚公章上是“县委县政府收文章”字样。不仅如此,后面还付危房鉴定报告,密云中学的危房级别是b级。郝立京高兴地说:“好极了!”
佟所发给郝立京的第二份证据是地震前后的学生花名册,地震前密云中学的在校学生是1237人,而地震后的花名册上只有853人。为了证明这份花名册的真实性,佟所发还把初三一班地震前、地震后的两张照片交到了郝立京的手里。佟所发解释说:“郝先生你看看,照片后面还有学生名单呢,地震前的学生这么多,是67人。地震后就成了41人,少了26人……”郝立京仔细核对,确实是这样:“好,这也是一份重要的证明。还有吗?”
佟所发又给了郝立京好几份相关的证明,郝立京心中有底了:“其实呀,我昨天晚上已经知道了你们这里发生的所有的情况。但是,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事情是真实发生的。现在,我有了这些证据,我们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刘雪华接上说:“郝总,还缺一样东西。”郝立京望着她问:“还缺什么?”刘雪华把几张空白的稿纸递到了郝立京的手里:“还缺乡亲们的指印。”
郝立京点点头,把稿纸给了佟所发:“村长,你让大家摁指印吧。”
佟所发马上对大家说:“大家过来摁指印吧!”佟所发一声令下,大家都围了过来,他们没有用印泥,而是一个个咬破了手指头,在稿纸上摁下了一个个血淋淋的指印。一位老大娘竟然一下子把整个手指头上的肚肚肉都咬下来了……
看着老大娘鲜血淋漓的手指头,郝立京忍不住留下来眼泪,刘雪华也吓得一下子把头埋在了郝立京的肩头上,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人匆忙地跑进来:“老佟,不好了,有一辆面包警车进村里来了!”佟所发立刻发出号令:“郝先生,你们跟我来!其他人赶快分散,按之前布置好的行动!”
郝立京马上举着材料说:“如果这样的话,这些东西我们就不易带在身上了。你看看,能不能……”一个叫陈文芳的少妇马上打断了郝立京的话:“给我吧。我有办法给你们送出去。”陈文芳说着把材料装进了一个塑料袋,然后塞进了她的裤带里:“我们在山那边见!”佟所发接上说:“郝先生,我陪着陈文芳去,把东西给你们送过去。”
“这样行吗?”
“行!山里的路只有我们山里人才知道,警察不会追到那里去。我马上让人把你们送到渡口,然后你们乘船到对岸的狮子镇,狮子镇和贝壳镇相邻,两镇距离不到10公里,只要能想办法到贝壳镇就好办了。贝壳镇在西部省民权县管辖内,已经隔了个省了,不管怎么说,这边的警察要执行公务也得给人家打招呼。再说了,他们还没那么胆大,敢跑到别人的地界去抓人。”
郝立京点点头同意了。之后,他们跟随着佟所发,很快转移到了他家后院。他们钻过一丛茂密的竹林,在一个大猪圈的旁边,有一个隐秘的很大的地窖。这个地窖是这里的人在冬天用来储藏红苕或甘蔗的,所以现在基本空闲着,里面很宽敞,此时还安置了两把竹椅和一个小方桌。显然,这是早已经安排好的一个临时待客间。
“郝先生,这里很安全。他们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这里的。”佟所发好像大大地松了口气,他让郝立京和刘雪华坐下,然后给他们倒了杯热腾腾的茶。
41、投诉无门
“一定是有人告密了!”佟所发也在小方桌旁边坐下后,有些愤愤地说道:“龟儿子的,要是让老子知道这个叛徒是谁,我饶不了他!”
郝立京与刘雪华相视一笑,郝立京便问佟所发:“佟村长,快说事情吧,我担心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呀。”
佟所发怔了一下,连忙点头:“是,是,先不忙说,你们喝茶,喝茶,歇会儿。”
郝立京着急的说:“我想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突然间,呼啦啦的从外面涌进了一群人,其中有人大声对佟所发说:“村长,警车又往学校那边开去了!”
“好,好,让那些龟儿子们去折腾吧……”
话音未落,那些涌进来的人,都围到了小方桌旁,确切地说,是围到了郝立京身后。
“哎,哎?你们这是干啥子?”佟所发连忙站起来赶人,他有些粗鲁地把那些已经挨着郝立京的人搡开。
“村长,没事……”郝立京想要阻止他,但被刘雪华偷偷拉住了。刘雪华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用在意。
“郝先生,我们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我们委托朋友到过北京,也去过省委省政府,可是,我们的人还没有走到信访室门口,就被林和尚派去的便衣逮住了。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现在,你们就是我们的救星,就是我们唯一的希望,郝先生……”佟所发说着,一下子跪倒在了郝立京的面前。
“村长,你站起来,有什么话好好的说。”
“郝先生……”
“你要是不站起来,我这就走。”郝立京的口气也变得强硬起来了。
佟所发看出郝立京真的有些生气了,便扶着膝盖站了起来,“这……我们并不是想要为难郝先生……”
陈文芳在一边接着说:“我们去告状,碰的不是软钉子就是软刀子。他们早就安排了人在那里等着我们呐!那些信访局的人都和我们这里的公安局通着里,他们根本就不让我们进门。过一阵子,公安局的人就来了。公安不打不骂,就是“依法搜查”,把我们身上带的告状信搜走,然后还专门护送我们回来哩。不管是省上,还是北京,他们哪个门都不让进,哪条路都不让走,反正就是让你告不成这个状!”
佟所发带着愤恨的神情长叹了一声:“一开始,我们把希望寄托在县上,我们只要求县上给我们个说法。可是,林和尚权力大无边,他一手遮天,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市上就更不能去了,因为密云中学的校长杜加里是泰康市常务副书记程志文的外甥。程志文在我们桥口工作时,林和尚是县长……实话实说,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了……”
说到最后,佟所发再也无法控制情绪,捂住脸开始恸哭:“我两个孩子都被,都被……”
“村长的儿子和女儿都在密云中学上学,这一次……”陈文芳难过地看了村长一眼,向郝立京解释:“还有这里所有人的孩子,都是……”
人群中这时已经是泣声一片。
陈文芳用衣袖抹着泪,抽泣着说道:“如果你们不答应帮我们,我们就……”
“我郝立京以我的人格保证,你们的冤屈,一定能够得以伸张!”
刘雪华擦掉泪水,说道:“如果我们不赶快离开的话,去学校没有找到人的警察一定又回折回到这里来。”
“也对!”佟所发跺了一下脚:“老李,赶紧让村里的摩托车过来,把郝先生他们送去渡口。”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说曹操曹操到。佟所发的话刚传下去,就有放哨的人匆忙奔来,紧张地报告:“村长,不好了,警察来了,好几辆警车,把咱们村子都围起来了!”
“唉!这些龟儿子东西!”佟所发又是狠狠地跺脚,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