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步沙

二十六 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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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來了,八步沙綠蔭遍地,草木葳蕤蔥蘢,微風拂來,一陣一陣的清香味兒透人心脾。沙梁上低矮的蓬蒿一叢叢開出或淡紫色或黃色的小花,逗引著蜂蝶流連忘返,八步沙現在真的是遍地花香。

這裏是八步沙的最高處,也是我爹時常駐足觀望的所在。也許不止我爹,還有很多八步沙人都喜歡來這個地方,因為站在這裏可以看到八步沙的全景,看著曾經夢想中的景象變成了現實,那些受過的苦和累就都不算什麽了。

這一天,我爹約了史金泉在這裏喝酒,喝的還是上下五千年酒,想好好和他的老搭檔聊一聊。史金泉提著一瓶酒走上沙梁,一言不發地坐到旁邊。兩個人都沉默著,背後是八步沙的數萬畝綠地,而他們的正前方還是無盡的荒漠。我爹麵朝荒漠的方向久久凝望,半晌指著遠處說“你看,那邊就是黑崗沙,離咱們這兒25公裏。還有另一邊的巴丹吉林沙漠,與騰格裏沙漠相距不過百十公裏,兩大沙漠正在向我們包抄而來,再不治理,我們的大涼州也許很快就被掩埋了。

史金泉沒說話,眯眼看向遠方。

我爹繼續說“你算術好。幫我算算,沙漠以每年15米的速度侵蝕我們的村莊,多少年後我們的家園就沒有了?”

史金泉表情微動“你咋考慮得那麽長遠?”

“古語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現在,我們八步沙的風沙線是倒退了15公裏,這就叫‘人進沙退'如果我們能把黑崗沙再治理好,那是啥成色?”我爹笑一笑,拿過沙地上的酒瓶,動手擰瓶蓋。

史金泉從兜裏掏出兩隻酒杯,這是他們倆經常對酌的器具,一喝就是十多年。他把兩個斟滿了酒的杯子輕輕碰了一下,一個遞給我爹道“這個賬我也算過,但其中的苦不敢想。”說完一仰脖子喝完。

我爹也喝盡了自己的酒,又動手給兩個人斟滿。他回頭看著綠樹成蔭的八步沙,深情地說“每當這個季節,八步沙就像花海一樣,看著它們,我就覺得這個世界上什麽苦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