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凤霞听后有些不服气,“爸,您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合着我就没有人文素养和台词功底了?”
“说话和唱歌是共通的。”
“而且我还是您的女儿,看书也不少啊。”
尤主任苦笑道,“傻孩子,文化知识又不能遗传,必须下苦功学才行。”
“当然,如果能找个有文化的对象,耳濡目染,那就学得更快了。”
“爸也不是催你嫁人,只是让你找一个对象先谈着,不然等你谈婚论嫁的时候再谈就晚了。”
“爸!”尤凤霞出声抗议。
尤主任当场无视,压着她的肩膀,按到椅子上。
“坐。”
“你也别有情绪,啥事儿都得尝试下才行,不然进了人艺,你没有阅历也吃亏。”
这时,见尤凤霞安静下来,尤主任掏出一张文化局职工大合照,摆到桌子上。
“正好,文化局也有不少优秀的男同志,你瞧两眼,看上顺眼的,爸帮你介绍下。”
“兴许跟他们处一处,你的人文素养会更上一层楼。”
“行吧,事先说好,您只准介绍,别又瞎撮合。”尤凤霞边拿照片边说道。
尤主任露出老父亲的笑容:
“那不能够啊,我女儿心气儿多高啊,我老了,不中用喽……”
尤凤霞听完这话,嘟着嘴没说话,但确实认真地瞧起来。
片刻后,她指着一个露出灿烂笑容的人头说道:
“爸,就这个吧,我看着挺顺眼,不像其他男同志绷着臭脸,装腔作势的。”
尤主任闻言,定睛一看,挺直腰板喟叹道:
“啊……凤霞,你的眼光果然随我啊,不歪,不歪啊!”
“老实跟你说,这是文化局里我现在最看重的一位同志,本来就打算把他介绍给你。”
尤凤霞白了一眼,“真的吗?我不信。”
“那还能有假?”尤主任当场介绍起来。
“他叫李治国,本事不小。”
“一年前他才进文化局,到现在已经做出不少成绩了,今天还刚跟我讨论出一个大项目。”
“模样你也看到了,一点不比你爸年轻的时候差。”
“而且,重点是他的人文素养那是相当高……”
眼看尤主任越说越起劲,尤凤霞急忙打断。
“爸,那他人呢?”
尤主任指向指门外,“真不巧,半个小时前他刚出去采风了,估计今天都不回来了。”
“改天我专门请他去家里做客。”
“算了吧,到时候我可没心情了。”尤凤霞起身离开座位,“鸡汤您记得喝啊。”
离开文化局的时候,她小声嘀咕道,“采风?那不跟我爸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啊,不务正业。”
“算了,到时候见到本人再观察下吧。”
……
娄家客厅。
由于谭秀琴也胃口大开,桌上的水果已经不剩多少了。
此时她已经跟李治国打得火热,宛如一家人一样。
“治国啊,你现在可有婚配?”
“并没有。”李治国如实答道,但立刻又补充一句。
“不过,我现在也没有谈婚论嫁的打算。”
谭秀琴疑惑道:“为什么,是觉得现在年纪还小,要以事业为重?”
“并不是。”李治国摇了摇头。
“姐,我今个儿挺高兴,就跟您说实话了。”
谭秀琴听后笑盈盈地答道:“实话好啊,我就爱听实话。”
李治国这才开始了他的“高谈阔论”,与娄母交浅言深起来。
“我一贯认为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依旧如此。”
“上个月在局里刚看过一本书,有一句话我觉得说得挺好。”
“著名的哲学家、思想家恩格斯说过,婚姻本质是爱情外衣下的家务奴隶制,对女性生育权的掌控。”
“尤其是我国传统便是男主外女主内,更加剧了这种状况。”
谭秀琴听到这句话,顿时茅塞顿开,感同身受。
如果不是被嫁给娄振国这“无情”的男人,又被婚姻束缚住,她怎么会守活寡呢?
而李治国依旧说着他的看法:
“在母系社会,走婚的现象不少,一妻多夫甚至无夫,虽然女性地位高,但那是对男人的严重剥削,孩子经常不知道父亲是谁。”
“到了父系社会,又变成了一夫多妻,开始剥削女性了,情况并没有得到改变。”
“之后世界各国都开始实行一夫一妻制,这种情况就能得到改变了?不,我认为情况反而更糟了。”
“没错。”谭秀琴重重点头,深以为然。
李治国接着说道:“所以我认为男女关系间不应该拥有任何约束,本就该遵从本能,自由发展。”
“婚姻从诞生的一刻起,就只是为了维持社会稳定和家庭稳定,虽然有好处,但却是对个人的束缚。”
“……”
之后,李治国便一顿忽悠,从上下五千年历史谈到了西方哲学。
而谭秀琴见识也非常广,全都能接上话,产生了强烈的认同。
两人就如同忘年交一般。
只不过屋内气氛却越来越怪。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没有干柴烈火,也难免互相吸引。
因为能听到对方真正的心声,所以平时不开放心怀的谭秀琴也渐渐放下戒备。
而李治国还保持着克制,一边用双眼分析着旗袍的艺术,一边继续“忽悠”:
“所以我才暂时不打算结婚。”
“既然我年轻,做不到深刻地爱一个女人,并且人微言轻、无法打破婚姻这种旧制度,至少不去用婚姻束缚伤害女同志。”
“只不过,我的这些话有些曲高和寡了,一般人也不理解。”
谭氏激动地摆手,并且坐到了李治国同侧的沙发上,双眼闪闪发光。
“谁说的,我完全认同你这种说法!”
“哎,国家现在虽然解放了,但是大部分人的思想还没有解放啊。”
“对了,治国你刚才不是说你跟胡同里的老师傅学过正骨吗?”
“姐昨晚可能是受潮了,后腰有些不舒服,能不能……”
“没问题,来吧。”李治国满口答应。
……
客厅外。
娄晓娥同样听到了李治国的心声。
听到婚姻的部分时,她感动得流下了热泪。
她妈谭氏是被婚姻束缚、化为生育工具的可怜女人,她娄晓娥何尝不是呢?
若非如此,她之前也不会投湖了。
然而。
听着听着,娄晓娥听到的心声却突然变得奇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