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萊花了半小時才走到大城的入口,他開始繃緊神經,迎接即將出現的心理變化。或許……或許……這次不會再發生了吧。
等到終於抵達那道分隔城裏和城外、文明和洪荒的圍牆,他將一隻手貼到訊號板上,圍牆隨即出現一個逐漸擴大的裂縫。一如往常,一旦裂縫開到足以容身,他便迫不及待地擠了進去,機·吉洛尼莫緊跟在他後麵。
崗哨中的警衛嚇了一跳——隻要有人從城外進來,他的反應一律如此,每一次,他都會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都會進入警戒狀態,都會趕緊握住手銃,也都會猶疑地皺起眉頭。
貝萊沉著臉出示了證件,警衛立刻向他行禮。城門隨即關上——他預期中的事也隨之發生了。
貝萊回到了大城內,在圍牆的重重包覆下,整個大城儼然構成了一個宇宙。他再度鑽進源自人類和機器的噪音與氣味中,這些聽覺和嗅覺的刺激雖然永無止盡,可是不久之後,就會降到閾值之下,令他再也感覺不到。而城內的人工照明,則是既輕柔又間接,一點也不像城外那種既不均勻又不穩定的強光——綠、褐、藍、白混在一起,不時還夾雜著紅光和黃光。此外,大城裏沒有飄忽的強風,沒有過冷過熱的溫度,沒有晴雨不定的天氣——隻有一股股完全感覺不到的氣流,永恒不變地靜靜吹拂,令萬物永遠保持清爽幹燥。至於溫度和濕度,則調整到完美的組合,令人一無所覺卻舒適無比。
貝萊近乎抽搐地猛吸著氣,同時滿心歡喜地想到,自己又回家了,一切的未知數和威脅也隨之消失了。
這就是總會發生的那件事。他再度把大城視為子宮,每次回到裏麵,照例欣慰地大大鬆了一口氣。他明明知道人類必須鑽出這個子宮,降生到世上,可是自己為何總是離不開它?
難道事情一定會這樣嗎?難道說,即使他引領無數群眾走出大城,離開地球,飛入星際,到頭來自己卻無法成行?難道隻有待在城內,他才會感到舒適自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