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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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當銀幕開始放映特務陰謀的時候,忽小月被連福拉到山坡下坐下了。

倆人屁股下墊著兩塊青磚,鋪著兩塊花格手帕,電影剛剛閃出片頭,連福便把磚塊朝她挪了挪,忽小月略顯羞澀地默許了。忽小月知道,這些日子工廠好像把連福私藏文物的事遺忘了,再也沒人提起過,反而所有調度會都要通知他參加了,設備上的大小事也都要讓他咋呼兩句了,連那老鷹眼見了他都露出了矜持的微笑。這個沈陽人似乎享受到了專家般的尊重,也讓他的狀態回歸了激奮,什麽時候都像肩負重任,胳膊夾著牛皮紙袋,在廠房和專家樓之間來回穿梭。嗬嗬,遇見專家,鴨舌帽昂著,遇見領導,鴨舌帽也昂著,隻有遇見小翻譯,嘴角歪歪地一笑,那意思就是我忙得沒空約會了。忽小月心裏當然不爽了,遠遠見他過來故意側身而過,嚇得他緊張地在單身樓下堵了一天,晚上硬拉上她來到放映電影的操場,想彌補這段時間不小心的冷落。

電影放映了一會兒,忽小月感覺連福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一股暖意便湧上了姑娘心房,她情不自禁把頭歪向他的肩膀,連福警覺地四下瞅瞅,發覺忽大年兩口子在前邊不遠處,便捏了捏姑娘的手,下巴朝她哥一努。忽小月像老鼠見了貓驚慌地抓起手帕,三步並兩步跑上操場邊的山坡。這裏離銀幕有些遠,喇叭聲也有些混沌,但影人的一舉一動依然真切,等看到小孩手中的鍾表被特務定到十點,連福又拉起忽小月進了坡頂的小樹林。

這裏盡管樹木不高,但蒿草茂盛長過腰際,兩人坐下再看銀幕已是影影綽綽,隻能聽到音樂和話語聲了。忽小月說坐到這兒都看不清了,連福說看電影就是彌補感情饑渴,坐在這兒神仙一般的。說著,小夥子把帽簷轉到腦後,眼睛直勾勾盯著小翻譯羞赧的臉頰,似想把姑娘一口吞下去,使得忽小月不由得驚慌起來。這家夥鬼點子太多了,你看那半邊臉的壞笑,是不是想把失去的甜蜜今天補回來?這可不能盡著你胡來,她心房像揣了隻兔子怦怦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