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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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場從京城釀起的風暴刮到了西安的城牆下。

這場運動在社會上已經開展兩三個月了,忽大年覺得長安是軍工單位,所有人都經過了嚴格政審,那些關中招來的新工人,追溯三代都是窮得叮當響的貧下中農,沒必要興師動眾把職工分成左、中、右,隊伍搞複雜了就沒辦法帶了。

何況北京那邊一會兒詢問炮彈進度,一會兒檢查炮彈質量,明擺著在為一場惡仗做準備。噢,可能會要跟誰開打呢?現在朝鮮三八線已經平靜下來了,最可能的方向就是海防前線,聽說部隊那年攻打金門島損失了九千官兵,這口惡氣咋能咽得下?忽大年每每想到這兒,就想砸牆摔杯子,這次不管跟誰開戰都要保障彈藥供給,在解放台灣的功勞簿上不能沒有忽大年的名字。所以他對務虛活動得過且過,反正政權在咱手上,不信誰還能顛覆了。

但是,黃老虎匆匆推門進來告訴他,市委要派工作組進駐長安廠,組長就是那個一臉苦大仇深的錢萬裏。忽大年一聽警覺起來,絕不能讓這家夥在政治上找出雞毛蒜皮來,馬上通知車間的黑板報,一律換成當前的內容。黃老虎撇撇嘴說,他已經開過會了,也就是這樣布置的。忽大年嗬嗬笑了,不愧在一個鍋裏攪了幾年勺啊!

他路過工廠大門收發室,進去跟老張頭聊了幾句,平時工作忙得腳打後腦勺,報紙大多瞧瞧頭版的標題,再有什麽好看的。可老張頭會一一標注出來,今天收發員遞上一摞報紙神神秘秘地說,最近報上的口氣全變了,開始反擊什麽進攻了。忽大年皺皺眉不以為然,這有什麽?他對拎著腦袋建立的共和國有種本能的熱愛,那些人的言論也太刻薄了,咋能容忍嘲諷國家政策,舍命打下的江山咋能輪流坐莊?臨走,老張頭把報紙遞給他撂了一句:今天又有人給你送包裹,你家靳子給拿回去了。忽大年忙問:哪兒寄的包裹?老張頭目光從老花鏡上沿射出一縷狡黠:跟上回一樣,隻有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