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第三章 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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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似乎剛從甜夢中蘇醒,饑餓的幽靈便越過了秦嶺山脈。

那是一年後的初春時節,西安城裏的飯館在呼嘯的寒風中,一家接一家關閉了,沒有關閉的,小黑板上粉筆寫的菜品,隻有炒白菜、炒蘿卜和鹹菜。尤其是主食控製得格外嚴格,糧票成了硬通貨,有錢無票絕不肯售賣。奇怪的是長安人的夥食定量,盡管每月依舊,幹部三十斤,壓延工四十一斤,熔銅工四十三斤,但是,大家忽然感覺夥食不夠了,一頓飯吞下三四個饅頭的大肚皮比比皆是。

那忽大年已看到這個變化卻沒多操心,他現在是副廠長了,誰主持長安誰操心吧。那黃老虎當然感到詫異,還跑到大食堂吃了兩頓,饅頭大小與以前一樣,撈麵笊籬也沒變寬。但他站在灶台發現,可以殺豬的鐵鍋裏,隻倒了一調羹菜油,一籮筐白菜倒進去就像清水煮過的,若不是咕嘟嘟倒了半瓶醬油染色,那煸白菜就寡淡得沒啥味了。再看那土豆炒肉片,兩斤肉片傾倒鍋裏,扒拉兩下還嗞嗞冒肉味,待把一桶土豆片倒進去,打到飯盒竟一片肉都難見了,掌勺師傅隻好捏根細竹竿,撿上兩片放到上麵,以示土豆炒肉貨真價實。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定量,怎麽就吃不飽了呢?後來食堂科長告訴了一個秘密,不光是油水少了,有人把老婆孩子也接到宿舍,一個人的定量,三張嘴吃,當然緊張了。

那黃老虎聽聞似有醒悟,主動找主管後勤的忽大年商量,當然他明白自己僅僅是主持工作的副書記,麵對老政委需要格外注意,生怕不小心觸碰了哪根神經,讓他下不來台。其實,現在的老政委盡管心裏還有疙瘩,表麵上已習慣了副職的角色,所以黃老虎怎麽說他就怎麽對付,即使心裏有保留也很少說出來,何況人家能親自到辦公室來交代事項,心裏再怎麽不服氣,麵子也還是要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