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飯沒法吃了！”
蘇秦冷哼一聲，一腳踹在李振屁股上，大喝道：“罵人不揭短，正是開心的時候，你提那混賬幹嘛！擾了老夫的好心情！”
李振被踢了一腳也不生氣，反而露出一抹得逞了的笑容，心說還能讓你給我欺負住了？不提你家那兒子，你心裏是真一點數都沒有。
“我家那混賬但凡有你一半兒的本事，老夫也知足了！沒出息的蠢材！”
蘇秦真是有苦難說，想來他堂堂邵國公，居然連自家兒子都管教不好，也算是人生中的一個汙點了吧？
“行了蘇大哥，你家那兒子不是東西，你揍李振幹啥？別給我們李振打壞了。”
馬濟招了招手示意李振來到自己身旁坐下，口齒不清道：“你安心吃你的。”
“老夫真是恨鐵不成鋼！為了這個混賬，老夫想了多少辦法，找了多少有學問的人來教他，屁用沒有！”
重重的撕下一塊兒羊肉，蘇秦咀嚼的十分用力，恨不得把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塞嘴裏嘎嘣嘎嘣吃了。
“你們是不知道，年前又帶回家裏一房小妾，孩子都特麽兩個月了，二十好幾的年級，連個正妻都沒有，孩子倒是七八個，老夫好歹也是邵國公，想給自己兒子找個媳婦兒比特麽登天還難，人家一聽說是邵國公的長子，都離得遠遠的，生怕沾上晦氣。”
蘇秦越說越來勁，或許是酒勁有些上頭，居然紅了眼眶，無奈道：“等將來老夫蹬腿兒了，這混賬指不定混成什麽樣呢。”
“蘇爺爺，兒孫自有兒孫福，您也別太操心了。”
李振咂咂嘴，看著蘇秦的模樣心中有些過意不去，道：“再不濟，我也不會看著蘇爺爺的長子橫死街頭的。”
“你的保證，老夫相信，多謝了。”
將牛皮水囊中最後一口酒吞了下去，蘇秦重重的呼出一口氣，擺了擺屁股起身晃悠悠的走了。
望著蘇秦離去的落寞背影，李振咂咂嘴，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大興的猛將之一，堂堂的邵國公在麵對自己的孩子的時候，竟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
目送蘇秦離開後，馬濟也勉強吃飽，酒沒喝完，怕耽誤明天開拔上路，暫時存在李振這裏。
“行了，我也撤了，你這幾天消停點兒，等到了西域，你想怎麽瘋怎麽瘋，就是親自上戰場上，我也不管你。”
“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不勞煩你費心了。”
“滾蛋吧，我消消食兒去。”
馬濟大馬金刀的起身後，邁著四方步快速離開，很快便消失在李振的視線範圍呢。
終於送走了兩個老貨，看著這一地的狼藉，李振撇撇嘴，也沒有了什麽食欲，讓杜方等人收拾一下準備休息。
不出李振所料，他又失眠了，堅硬的木板床，透光的營帳絲毫不能給李振帶來安全感，而且此起彼伏的雷鳴般的鼾聲，更實在不斷的摧殘著李振脆弱的神經，直到第二天清晨，李振伴隨著雞鳴一並起床，神情憔悴。
“少郎君，昨晚又沒休息好啊。”
杜方倒是精神矍鑠，顯然是早就適應了這種生活，端來一盆水給李振洗漱。
李振打了個哈欠，噙著眼角的淚花無聲點頭。
“別提了，昨晚營帳裏有蚊子，抓蚊子就抓了半宿，後半夜好像有人在我被窩裏打呼嚕，根本睡不著。”
捧起一抔清水打在臉上，李振腦海中的疲憊感稍稍減弱，洗漱一番後，軍隊也即將出發。
“少郎君，您身子金貴，不睡覺可不行，撐不起的。”
“白天趕路再睡吧，勞煩你們多盯著點兒。”
悶頭鑽進馬車，李振將熊皮大氅鋪在身底下，閉眼小憩了一會兒。
大軍再度開拔，李振又恢複了無聊且漫長的等待。
整整十天，李振都好似行屍走肉一般，似乎失去了自己的意識一樣，除了吃飯和出恭，一切的生活起居基本都交給了杜方來處理。
終於在離開京城的第二十二天，軍隊來到了玉門關，也就是後世的甘肅，河西走廊附近。
所謂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說的便是此地了。
而再往前，軍隊就必須要穿越一片大漠，才能抵達此行的目的地，涼州。
玉門關外，與李振印象中的大興，已經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世界了，放眼望去漫天黃沙，土黃色，儼然已經成為這裏的基調。
“在玉門關休整一日，然後急行軍開拔涼州！”
下達了軍令後，將士們沒有任何的怨言，專心致誌的紮營，將鉚釘重重的敲進了黃沙深處，確保不會被大風吹翻。
李振對這裏的印象很簡單，隻有荒涼二字。
玉門關外，幾乎看不到什麽人煙，更不必說歇腳的地方，李振的營帳也隻是隨便找了個背風坡便草草的紮下，每當一陣狂風掀起，營帳裏都會吹進來無數沙土。
“太破了，我想象過這裏會很破舊，但沒想到這麽荒涼。”
將鞋裏的沙子倒了出去，李振長歎一口氣，望向杜方道：“你以前就在這裏駐紮？”
“還要更深一些，小人昔年駐紮在涼州城，混了這麽多年，也隻混了個火長。”
杜方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任由風沙拂過他那堅毅的臉龐，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很辛苦吧？”
“還好吧，辛苦談不上，隻是作為大興的邊疆，時常遭到蠻夷的騷擾，戰事頗多。”
提及此事，仿佛已經是前世的經曆，時至今日，杜方仍有些感慨。
“那個時候，誰也不能保證明天自己能不能活下來，我有大福氣啊，從涼州城活著走出來了，調入了徐國公的麾下。”
“都是好漢子。”
李振拍了拍杜方的肩膀，不再苛責環境的惡劣，默默承受著。
是啊，連四萬將士都能承受，李振還有什麽資格叫苦連天呢？
“隻希望我們都能活著回去。”
“一定能，少郎君是有福之人，長命百歲，不會有事的。”
杜方嘿嘿一笑，臉上透露出大興百姓特有的樸實。
笑的並不算好看，卻讓李振無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