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玉門關出發，想要穿越茫茫的大漠抵達涼州，至少還需要兩天的時間，也就意味著，他們途中一定會在大漠內歇腳。
且不說大漠內的晝夜溫差巨大，白天燥熱，晚上寒冷，須知大漠內天氣無常，上一秒晴空萬裏，或許下一秒便會刮起來漫天黃沙。
數萬軍隊一夜之內被這片吃人的沙漠吞沒的事情並非沒有發生過，所以不隻是李振，連邵國公的臉上都寫滿了擔憂。
大興的將士向來是不懼怕任何敵人的，說直白些，大家都是肩膀上頂著一個腦袋，抽刀子砍下去，血都是紅的，戰場上遇見，無非你死我活而已，有何懼哉？
可眼下卻不同，李振他們所麵臨的，是一種名為天災的無形的敵人，它既不會流血，更不會死亡，一但天災出現，便是波及數萬人的災難。
不誇張的說，每次大興的軍隊橫跨大漠，都會有不小的損失，甚至是全軍覆沒。
“攔在我們和涼州之間的，這是第一道，也是最難過的一道坎兒，馬濟，你有什麽辦法嗎？”
營帳內，左武衛軍中的所有將領全部聚集在此，商討闖過大漠一事。
“辦法？能有個屁的辦法，隻有急行軍！爭取在一天時間穿過大漠！”
“放你娘的屁！”
馬濟剛剛提出一件就被否定，李振循著聲音看去，一個略顯富態卻不是威嚴的漢子拍案而起，指著馬濟鼻子罵娘。
“馬濟，你特麽想死不要緊，別牽扯到軍中的將士們！還特麽急行軍，萬一遇上風沙怎麽辦？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說話之人名為錢鴻，也是這左武衛軍中的一員將領，論官職雖不如馬濟，但平生參戰無數，頗有威望。
“錢鴻你特麽再罵我一句，老子活劈了你！你特麽要是有辦法你咋不說？”
軍帳議事的氛圍就是這樣，大家都是鐵打的漢子，不搞虛的，打不了幹一場，誰贏了誰是爹，樸實但管用。
“你們說話都是放屁！老子特麽就聽大將軍的，大將軍讓咋辦，我就咋辦！”
馬濟冷哼一聲，黑這一張老臉望向蘇秦，後者緊盯著麵前的地圖眉頭緊鎖。
“行軍最忌諱夜行，更何況是在這大漠之中，急行軍不可取，況且戰馬在大漠中行進的速度大大減緩，想要一天走出大漠無異於天方夜譚。”
蘇秦長歎一口氣，他雖是當世名將，逢戰必勝，可麵對天災，他也無能為力。
營帳內氣氛愈發沉悶，李振也混在人群中垂下頭，一聲不吭，生怕蘇秦注意到自己。
“說起來，李振那小子呢？叫他滾出來！”
蘇秦眼前一亮，一眼就在人群中發現了李振，快步上前扯起李振的衣領將她拽到了地圖前，指著地圖上的大漠，道：“小子，我知道你有本事，你有沒有法子能叫我等平安走出大漠？”
“蘇爺咳咳，蘇將軍，下官隻是凡人，不是神仙，我也無能為力。”
“真就沒什麽辦法了嗎？”
“很遺憾，是的，橫跨大漠無非就是多派出幾支斥候探查情況，能夠做到對軍隊如臂使指，靈活多變，或許能夠減少傷亡。
當然，如果非要在大漠內紮營，我的建議是絕對不能在幹涸的河**紮營。”
聽到這兒，蘇秦微微蹙起眉頭，道：“李振，幹涸的河床乃是天然的避風港，為何不可？”
“倘若天降暴雨，隻肖頃刻間，四萬大軍就被會洪水吞沒，這個理由夠不夠？”
望著李振信誓旦旦的模樣，蘇秦有些拿不定主意。
一方麵是長久以來的經驗之談，一方麵是大興新起之秀的忠告，蘇秦該如何抉擇呢？
“你的話老夫記下了，事到如今，也隻能這麽辦了，叫將士們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奔赴涼州城！”
隻要到了涼州城，便無需像這般瞻前顧後了！
議事結束，李振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內，正準備躺下歇一歇，杜方連忙快步走上前來，道：“少郎君，明日進了大漠，咱們這幾架馬車就得留在這兒了。”
“為啥！”
聞此一言，李振猛然坐直了甚至，一臉的不爽，道：“憑啥留在這兒？那都是我花錢買的！”
“少郎君，大漠都是沙土，馬車很難行進，稍有不慎就會陷入沙土之中，耽擱行軍的速度是小，為了這些東西害了弟兄們的性命就不好了。”
“非此不可嗎？”
李振歎了口氣，神情很是猶豫。
不誇張的說，李振能夠堅持到現在，從京城一路來到玉門關，多虧了這幾架馬車上麵的東西，如今說丟就丟了，李振有些心疼。
“少郎君，兄弟們都有馬匹，實在不行，咱們把吃食都帶上，其他的東西隻能留在這兒了，兄弟們牽著馬走，用馬馱著糧食，累一些就累一些吧，少郎君嘴刁，吃不好可不行。”
事已至此，李振也隻能妥協。
“謝謝了。”
“客氣啥，少郎君對我們的好，兄弟們都記在心裏了，這點小事兒算不上什麽。”
杜方說著，帶著其他部曲去整理馬車，有用的東西帶上，沒用的東西隻能留在玉門關內了。
“這輩子都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李振歎了口氣，一臉惆悵的望著天怔神。
明明是萬裏無雲的朗朗晴空，可不知道怎麽，李振總感覺有些心悸，最後隻好將其歸咎於這些日子都沒有休息好，沒有繼續深究。
第二天一大早，全軍開拔。
邵國公所率領的這隻軍隊，由一萬騎兵，兩萬步兵，五千弓兵與五千軍械兵組成，大量的輜重不可避免，若是在平地上還好說，在這大漠裏，行軍的速度不可避免的下降。
尤其是那些大型的軍械，更是寸步難行。
好在軍隊中有一些熟悉西域的向導，倒是不必擔心迷失了方向。
跟在隊伍的中後方，李振用綢緞將自己的頭裹起來，隻留下一雙眼睛，強忍著一身的疲憊，晃晃悠悠的騎在馬上，頭頂的烈日絲毫不留情麵的炙烤著他們，地麵上，隱約能夠看到熱浪滾滾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