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轻鸿的刀继续跟进。
黑衣人就地一滚,后背已被划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他迅速起身,迎面又是一道寒光袭来,却是紧追过来的江红月向他攻击。
黑衣人哪敢再战,全力一纵,到了街心,转身便跑。
顷刻间,那身影便消失在街头。
看着黑衣人远去,傅轻鸿没有追赶。
刚才他若不反击,一定会被对方杀死,所以咬牙强撑着一口气,向对手连续猛攻。
那个黑衣人则是被他那种玩命的气势所慑,狼狈而逃。
而在那一番疾攻之后,傅轻鸿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无力追击。
如果黑衣人能够忍受肩部伤痛,在抵挡住对手一番绝地反击之后,是有机会杀死对方的。
但是他到底没敢赌上一次。
他不能确定自己能否接得住对方饿狼般的反扑和江红月在旁边的夹击,所以选择了离开。
江红月看到傅轻鸿胸部鲜血直流的伤口,一时竟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鸿哥,这……我……”
傅轻鸿倒是挺镇定,他用左手捂着伤口,止住鲜血外流,一边对江红月道:“别慌乱,咱们先找一家客栈,进入屋里再处理我的伤口。”
江红月点了点头,扶着他去了就近的一家客栈。
要了一间客房,然后搀扶着傅轻鸿进入屋内,让他坐在椅子上。
傅轻鸿告诉江红月,自己随身携带的革囊里有伤药和布带。
江红月依言从革囊里找到了药,按照傅轻鸿的指示,先褪去他的上衣,把药敷在伤口上,再缠上布带。
将傅轻鸿的伤口包扎完毕,江红月那紧张的神情才略有镇定,道:“这一剑刺得挺深的。”
“是挺深,但这位置不是很正,我挥刀反击时,借机稍微躲了一下,如果不躲,我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傅轻鸿笑着道。
江红月用毛巾轻轻地擦拭傅轻鸿身上的血迹,道:“这个刺客出剑又快又狠,也不知是什么人?”
傅轻鸿思索着道:“这个人的剑法不但快捷凶狠,而且变化很多,其实他的每一剑都隐藏着许多变化,少则两三种,多则十余种,这样高超的剑法,我当时也只能后退。”
江红月问:“那你看没看出来,这是什么剑法?”
傅轻鸿摇了摇头:“没见过。”
他想了想,又道:“按理说这样高超的剑法在江湖上应当享誉很久,依我对世间剑法的了解,也应看出来路,但是偏偏看不出一点端倪。”
“莫非是隐藏在世外的剑术高手?”
“还有一点挺奇怪的,我总觉得那个黑衣人对这套剑法的使用早已得心应手,随心所欲,所以才能化繁为简,将复杂的剑式凝聚成普通的一刺一削当中,但是这个人好像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样高明的剑招在最后一下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那是为什么?”
“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曾经拥有过很高深的内功,而现在功力不及以前;另外的可能就是他现在有内伤,伤势未愈。”
“幸亏这人不是处于最佳状态。”
“要是这人处于最佳的身体状态,我可能抵不住他那十六剑。”
江红月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说来,他这么着急向你出手,一定有什么目的。”
傅轻鸿点了点头:“差不多我已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江红月一怔,抬头问:“是谁?”
“曾无求。”
“曾无求?那个曾经找过你的落叶岛主人吗?”
傅轻鸿道:“应当是他,他的祖父是名动江湖的剑术大师曾啸,他的剑法应当得自他祖父的真传。曾家的剑法当然是江湖中最高超的剑术之一。
“曾啸自从二十六年前远离大陆之后,他的剑法再也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我一个后起之辈没见过这剑法,也不了解。而曾无求两个月前被弘伸等人打成重伤,显然现在内伤未愈,所以还无法完全发挥剑法的威力。”
江红月恍然:“那他刺杀你的目的,是为了夺回宝珠和那幅画了。”
傅轻鸿肯定地道:“一定是这样,当初他找到我,要我盗得这些东西后还给他,后来却发现我盗宝后要交给沙戎,所以才想来杀我。为的是能从我手中夺回宝物。”
江红月想了想:“应当是这样。”
“但是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傅轻鸿不解。
“他是不是在跟踪我们。”
说到跟踪,想到每日身后可能有一个人在悄悄地跟着,江红月觉得浑身有些发冷。
傅轻鸿道:“也许吧。”
江红月蹙着眉头:“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挺可怕的。”
“的确挺可怕。”
顿了顿,他又问:“红月,你说什么样的易容你看不出来?”
江红月正将毛巾在面盆的水中搓洗,闻言抬头:“有两种,一种是我师傅做出来的面具,她老人家技艺高超,我很难看出破绽;另外一种就是真人的面具。”
“真人面具?”
“就是从真人脸上剥下来的面皮,经过特殊处理后,形成的面具。”
傅轻鸿皱了皱眉:“那有多残忍。”
“是很残忍。”江红月道。
她拿起手巾走了过来,问:“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就问一问。”
因为傅轻鸿的受伤,他们只得留在这个小镇上,等待傅轻鸿伤愈之后,再去盛州。
自从那天傅轻鸿受伤,江红月便让他躺在**不要乱动。
她去了附近的药铺开了几剂内服的药,为他熬制服用,饭菜也亲手端来送到他的床前,让他尽量减少活动,以免牵动伤口影响康复。
傅轻鸿说我的伤没事,又不在四肢,行动无碍,用不着这么小心。
江红月却坚决不让他多动,安心卧床静养。
傅轻鸿见江红月如此劝阻,便不再坚持,任由她来安排。
他以前也有受伤的时候,那时都是朋友在照看他,但是男人的照看绝对没有女人这般周到细致。
记得有一次他小腹中刀,伤情比这次严重得多,中刀的当晚他依旧和朋友在外面畅饮。
朋友也曾劝他别喝对伤情不好,却没有人逼他不准如何如何,他稍微坚持一下,那些朋友便不再劝阻。
这倒不是说朋友对他不关心,只是这种关心的方式比较粗犷而已。
而这时看着在身边忙碌的女人,他会想,有个女人在身边也不错,一种不一样的感受。
江红月最担心的却是那个黑衣人会去而复返。
但是傅轻鸿却断言:“这个人当时没有胆量跟我决斗下去,肯定没有胆量再回来。至于找人,也不太可能,他久居海外,在这儿也没有什么朋友,会去找谁相助。”
虽然傅轻鸿说得这么肯定,但江红月还是很担心。
她不但担心黑衣人会回来报复,也担心郎冲和计绍先会找到这儿。
傅轻鸿的伤虽说没有伤及内脏,但伤口很深,最少静养十天,这么长的时间,实在是不安全。
而她的武功低微,还不足以保护傅轻鸿,必须找别人来相助。
这里地处偏僻,四处无援,唯一可以找的人便是季灵鱼。
但是早上一别之后,季灵鱼就返回荣城,正好跟他们背道而驰。
若是走得快些,现在估计离他们也有一天的路程了,必须马上追回季灵鱼。
她没有太多犹豫,出事的那天下午,便骑马来到最近的码头,正好看到一名昨晚跟随他们一起参加行动的水手。
她告诉那名水手今天中午发生的情况,并让他想尽一切办法马上追回季灵鱼,保护傅轻鸿。
那水手也没有耽搁,当即骑马向季灵鱼所去的方向追去。
临走前那水手说:季灵鱼今晚会宿在经过的码头,他现在去追,大约能在半夜前追上,季灵鱼即便连夜赶回,估计最早也得明天上午。
江红月的担心,在晚上还是变成了现实。
来的人不是黑衣人,而是计绍先和聂雕。
那天晚上傅轻鸿已经睡着了,江红月也回房休息。
大约是刚到三更的时候,傅轻鸿那特有的警觉让他突然惊醒,他听到屋面上有夜行人的声音。
听了一会儿,他慢慢地起身,先从革囊里取出一粒止痛药吞入腹中,再点燃了床头的蜡烛,从枕下取出短刀藏入衣袖。
他冲着外面道:“计公子,聂雕,你们是来找我吧?外面风寒露重,还请进屋吧。”
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从屋顶跳落地面,接着屋门被推开,两个人走了进来。
烛光映照下,那两人正是计绍先和聂雕。
看到傅轻鸿身上缚着药布,聂雕二话不说,挥剑便扑向傅轻鸿。
傅轻鸿取出短刀起身应战。
但是他这么一动,立刻牵动伤口,剧烈的痛疼限制了他的刀法发挥。
聂雕也是当代剑术名流,剑法凶猛凌厉。
只攻了二十余剑,傅轻鸿便无法再支撑下去,被逼得连退几步,最终“扑通”一声坐在**。
他额头上的汗水扑簌簌而落,胸前药布再次被鲜血染红。
看到对手已经没有反抗能力,聂雕停止了攻击。
计绍先则走了上来,得意地笑着:“看来傅先生这次真是伤得不轻啊。”
痛疼让傅轻鸿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慢慢地调整呼吸,待痛楚有所缓和,才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淡然地道:“是那个黑衣人向你们送去的消息?”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忽略了他会向你们通风报信、那个黑衣人呢?他没有跟你们一齐来吗?”
计绍先此时已经无所顾忌:“你说得不错,是他给我们传的消息。我们本来对他的话还半信半疑,没想到来这儿一看,真如他所说。”
他冷笑了一声:“傅轻鸿,你得罪的人也太多了。”
傅轻鸿点了点头:“是挺多,在江湖上走,哪有不得罪人的。计公子是不是也有兴趣到江湖上混一混啊,计家是做生意的,若是没兴趣,最好就别趟这浑水,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处处都是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