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公子正是江红月的哥哥江星原。
他道:“我是前天接到计公子传来的信息,说你在这儿,所以就立刻赶来了。”
计家店铺遍及江南各地,为了方便联络,各处都设有鸽房养育信鸽,作为通信而用。
计绍先在前天下船后,便先去了附近计家的店铺,把发现江红月的消息用飞鸽传信至家中,再由计家人将消息告知江家。
江星原得到消息后,立刻日夜兼程,赶往此地的计家店铺。
而计绍先在来这儿之前,已经留言给江星原,告知江红月的去向。
江星原看到留言后,不顾身体疲惫,又连夜赶往此处,生怕错过,再失妹妹消息。
刚才骑马而行,他听到江红月和计绍先的声音,所以才找到客栈之中。
一旁的计绍先道:“江兄来得挺快啊。”
江星原转身向计绍先行礼:“幸亏计公子传信与我,我才找到了妹妹,多谢计公子。”
这时聂雕也过来与江星原见了礼。
江星原看到一旁的傅轻鸿时,却不认得,便问:“这位是……”
江红月忙介绍:“这位是傅轻鸿傅先生。”
回头又对傅轻鸿道:“他是我大哥,江星原。”
江星原施礼:“智盗之名早有所闻,久仰久仰。”
江湖人用“智盗”二字称呼傅轻鸿的,多了赞赏之意。
傅轻鸿见对方客套,马上还礼:“幸会幸会。”
“小妹顽劣,独自外出游玩,有幸认识傅兄,承蒙照料,安然无恙,非常感谢。”
“红月是个聪明能干的女人,应当说我有幸认识她才对,这段时间她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快乐。”
“自从小妹外出,母亲非常挂念,最近又身染疾病,卧床难起……”
江红月听到“母亲身染疾病”时,失声惊呼:“母亲病了?”
江星原点了点头:“半个月前,母亲突感不适,便卧床不起,医生诊断说是神思郁结,气血不畅,导致旧疾复发。”
江红月用手捂住了嘴,眼中已有泪光在闪动。
“母亲虽然病重,却还念叨着你,不知道你在外面如何,生怕你有个闪失,不止一次对我说,不该强迫你……只希望你能安然回来。”
江红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转过身低下头,泪水扑簌簌而落。
“我知道你的下落后,并没有告诉母亲。连我来这儿也没有对她老人家说,怕她着急,也怕她失望。”
江星原说到这儿,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妹妹道:“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回去,去见见她老人家。”
江红月仰起头努力止住了泪水,她用手抹了抹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让自己的神情尽量地平静。
然后她转头迎向兄长的目光:“哥,我可以跟你回去,但在回去前,你让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完行吗?”
江星原问:“这边有什么事?”
江红月一指计绍先:“计公子要趁着鸿哥身体有伤,找鸿哥的麻烦,我若走了,他们肯定会羞辱折磨鸿哥,甚至会杀了他,我不能不管。”
江星原看了看计绍先,又看了看傅轻鸿,知道他们之中肯定发生了摩擦。
这种江湖中事是自己这个局外人所无法解决的,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计绍先这时走了过来,来到江红月的身边:“红月,你只要肯回去,我可以不要那幅画,也不再为难这个人。”
这一番话让江红月感到莫名其妙:“你……你……”
计绍先郑重地道:“我说的是真的。”
江红月仍是无法接受这种态度上的突然转变,满脸惊讶:“你没有骗我。”
“我不骗你,我说过,只要你肯回去,我就不再找姓傅的麻烦,其实今晚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让你回去,如果当初你肯答应跟我走,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计绍先这次来,确实是为了江红月,他太喜欢这个女人了,要从傅轻鸿的身边夺回她。
至于那幅画,失去了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父亲临行前对他交代过,那幅画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他们计家只想做好自己的生意,不愿意再涉足江湖中事,而拥有那幅画,就是拥有一个危险,送给松啸山庄,是对好友弘伸的一个交代。
计绍先后来执意要夺回那幅画,更多的原因是以此为借口,打败傅轻鸿夺回江红月,也要在江红月面前,挽回失去的尊严。
而他也深知傅轻鸿在江湖上是什么人,得罪他之后是什么后果。
他的那么多朋友,单单杀手寒那杀手无情的手段,想一想都胆战心惊,敢于对付傅轻鸿更多是出于愤怒和冲动。
此时听说江红月要离开傅轻鸿,返回荣城,他觉得没有必要再去找对方的麻烦。
也正好借此机会,给自己在红月面前已经不堪的印象带来一丝转机,以便将来返回荣城后再次追求红月,留下一个好的开端。
江红月仍然有些怀疑:“是否你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计绍先点头:“是的。”
虽然这次计绍先不像是在说谎,但是经过之前的事情,江红月对他的话也不能完全相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江红月又对他哥哥道:“哥,鸿哥受了重伤,他的朋友季灵鱼现在正赶往这儿,估计明天就要到了,能不能等季灵鱼到了后,咱们再走。”
江星原一听到“季灵鱼”这个名字,眼睛一亮:“他明天来吗,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
江红月知道大哥和季灵鱼是多年好友:“是的,我估计他明天最晚不过中午便能赶到。”
江星原道:“行,等他来了再走,我也想见见他。”
当天晚上江星原,计绍先,聂雕全部入住了这家客栈。
那掌柜的半夜被这突然发生的江湖纠葛吓得胆战心惊,浑身冒汗,躲在屋内没敢出来。
此时见干戈化玉帛,一场争端消弭于无形,并且又多了几个入住的客人,掌柜的这才心里安稳下来。
本来他打算天亮就去报官的念头也取消了,安安心心地回去睡觉了。
那一晚,江红月待在屋里,一宿未睡。
她坐在桌前,望着窗外,呆呆地出神。
不知是因为听说母亲病重有了心思,还是担心计绍先出尔反尔,再对傅轻鸿突施不测,那一晚她就那么静静地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季灵鱼赶来了。
他是昨天傍晚才得到消息,立刻骑马赶来,狂奔了一夜,终于在早晨到达这家客栈。
首先见到是江星原,他一怔,问:“你怎么找到这儿?”
江星原便把计绍先飞鸽传信给他的事说了。
季灵鱼感叹:“这事也怨我,当初我也劝红月回去,她不听,我也没敢多说什么,本来想这次事完之后,回去后再告诉你们她的下落,没想到底还是让你先找到这里来了。我若知道老太太病重,打死我也不让她在外面乱跑,赶紧回去。”
江星原笑道:“我母亲若是知道这几天她同你在一起,也会心安的。”
季灵鱼从江红月传来的信息中已知道傅轻鸿胸口受了重伤。
待见到傅轻鸿,看到他胸口缠着药布,问他伤情如何,到底是怎样受的伤。
傅轻鸿便把遭遇黑衣人的事,以及昨晚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
季灵鱼听了后,感慨道:“没想到我们分开短短一天的时间,你身边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一旁的江红月道:“现在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江红月为傅轻鸿最后一次煎了药,服侍他服下。
在傅轻鸿服药的时候,江红月突然低声道:“我这次走,以后可能不再回来了。”
傅轻鸿差点让药水呛着,他愕然地抬头,却看到江红月已经转身忙碌其他的事了。
他明白那话中的意思,为了母亲的身体,她以后要做个听话的女儿,况且母亲也需要照看,她不能离开。
她将留在母亲身边,过着平静安谧的生活。
仿佛突然间失去了什么,傅轻鸿的心里竟然有一种空空的感觉。
江红月向季灵鱼详细地说了如何煎药、服药的时间,以及外敷的药什么时候更换等等事情。
待一切交代完毕,她便和傅轻鸿、季灵鱼告别。
傅轻鸿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送与江红月:“这个你拿着,也许将来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对你有用。”
江红月看那玉牌雕刻着一只展翅飞翔的大雁,她微笑着收了起来,揣入怀中:“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去盗七魔剑了,你们要小心。还有,救出黄猫后,你对他说,我不会忘记他的。”
傅轻鸿点了点头。
江星原,计绍先和聂雕已经备好了坐骑,等在外面。
傅轻鸿捂着胸口,在季灵鱼的扶持下,到外面去送别。
江红月回头道:“鸿哥,你身上有伤,就别出来了。”
傅轻鸿仍然坚持着将红月送到了门口。
江红月接过兄长递过来的马缰,牵着马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道:“鸿哥,你以后会不会想我?”
傅轻鸿微笑着看着她:“会的,一定会想你。”
江红月笑了:“我也会想你的,一定不要忘记我啊!记得要去看我。我……我以后出门的机会少了,但是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看望你们的。”
傅轻鸿点头:“恩,我们有时间也会去看你。”
“一定要去看我啊。”江红月的脸上仍是充满了灿烂的笑容,但声音已经哽咽。
她不能把离别的悲伤挂在脸上,她要把自己最美的容颜留下来。
傅轻鸿重重地点头:“一定会。”
“那我走了。”江红月摆了摆手,然后跨上坐骑,不顾身边江星原等人,打马而去。
泪水从她的眼中无法遏制地流了下来。
她知道这次回去,也许以后就再也不能出来了。
为了母亲,她只能待在家里,听从母亲的安排,过一个普通女人过的那种生活。
这一段“异盗”的经历,也许永远只会成为一段经历,以后不会再有。
但这是她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她将永生难忘。
也许在将来的某个日子里,在收拾完屋子后,她坐在窗前,看着天边的流云,想起那一段波**起伏,充满刺激和挑战的时光,她将无比怀念,为此泪流满面。
她纵马狂奔,不顾兄长在身后的叫喊,一任内心的悲伤在猎猎风中肆意地发泄。